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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替罪羊』

  長史衡鹹的府內。


  公孫賀和竇嬰站在長史衡鹹喪命的那間臥室裏,衡鹹的屍體已經被仵作搬到了義莊隨時等待驗屍,臥室中衡鹹死的位置被用青灰準確的勾勒出衡大人死時的形狀。


  此時,公孫賀獨自來到衡鹹常用的書案附近,見書案上擺放著一些諸如筆架、硯台等等常用之物,在書案旁邊的角落處公孫賀看到一個可能是放置印章的小盒子被丟棄在了一邊,他回頭偷眼看了看沒有人注意他,就假裝不經意的信手將盒子打開往裏麵看了一眼,然後臉上毫無表情又給蓋上了。


  陪在大將軍竇嬰身邊的衛尉將軍甘吉對竇嬰謙恭的問道:“大將軍是否看出什麽端倪?”


  竇嬰滿臉疑惑的在臥室裏踱來踱去,又將四下仔仔細細的看了個透,頗為不解的回道:“實在太蹊蹺了,兩位將軍想想,如果說是自然死亡,那麽三位大人怎會同時發病身死,這很不正常對吧?”


  公孫賀走過去,讚同的點了點頭。


  竇嬰繼續道:“但如果說是他殺,我們今日一天已經將三位大人的屍體和身死之地全部清查了個便,卻一點他殺的線索都沒有,而且按照仵作之言,三位大人身上既找不到致死的傷口,也沒有生前搏鬥過的痕跡,難道當真那麽巧,三位大人同時因病暴斃?”


  “是啊,太蹊蹺了,毫無線索可查,”公孫賀不可置信的說,然後他一臉為難的道:“而且太後隻給了五天的期限,必須查明死因,可真是難為末將了。”


  竇嬰聽到這,狡黠的輕笑一聲道:“太後僅命本將軍協同公孫將軍查案,大主意還得公孫將軍定奪呀!”說完,也不等公孫賀回複就走出臥室,站在室外假裝欣賞起院內的花草去了。


  衛尉將軍甘吉湊到公孫賀身邊低聲說道:“竇大將軍這是明擺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咱們的哈哈笑了。”


  “他隻是太後派來監工的,”公孫賀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回道。


  甘吉看著公孫賀的笑容,焦急道:“將軍還有閑心笑,這三大人的死亡原因尚未查明,太後給的時間又如此緊張,這可如何是好啊?”


  公孫賀輕聲對甘吉道:“我敢斷定是他殺。”


  “啊?莫非將軍已有線索?”甘吉一臉驚愕看著公孫賀問道。


  公孫賀眼望著書案方向小聲道:“我已在三位大人的死亡現場發現了探丸郎留下了的標記,三大人必是探丸郎所殺,隻是那標記放置的位置極為講究,且很有規律,若不是我無意間發現了這個規律,恐怕也很難找到。”


  “當真?將軍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就能找到探丸郎留下的標記,”甘吉欣喜之色頓現,但轉念又狐疑的問道:“既然將軍已經查到線索,為何剛才不與竇大將軍說明?”


  公孫賀輕歎了一口氣回道:“雖然發現了探丸郎留下的標記,但他們的殺人手法太過詭異,我查了這一整天卻根本無法破解,如果我剛才向大將軍說明,那麽太後很快就會知道三位大人是他殺而不是因病暴斃,倘若五日後我們查不出探丸郎的殺人手法,又怎麽證明是他殺呢,豈不是自找苦吃嗎?”


  “確實如此,”甘吉聞言也是眉頭緊皺的說道。


  公孫賀繼續道:“所以我隻能秘而不說,大不了最後就說毫無他殺的證據,判定為自然死亡,而且大將軍也能作證,我們的確沒有找到他殺的證據呀。”


  “將軍所言有理,”甘吉讚同的點著頭,隨即愁容再次浮現,他問道:“不過即便如此,太後也不會相信,必然問責於我們,將軍可有辦法?”


  公孫賀沉思了片刻,胸有成竹的回道:“我們可以請高人。”


  甘吉一臉不解的問道:“卑職愚鈍,還請將軍明示。”


  公孫賀走到衡鹹暖榻的對麵輕聲道:“甘將軍是否還記得那個葉良禽?”


  甘吉想了想回道:“就是那個多次在太子殿下微服私訪時出手相救,被將軍認為有探丸郎嫌疑而下獄的葉良禽?”


  “就是他,”公孫賀有意無意的擺弄著暖榻旁邊小桌子上的物件,然後信步出了臥室,謙恭的對竇嬰說道:“大將軍,您看我們今天就先查到這裏如何?”


  竇嬰滿臉笑容的回道:“好啊,都依公孫將軍。”


  回去的路上。


  公孫賀與甘吉並肩騎在馬上。


  甘吉不無讚歎的對公孫賀道:“將軍果然深謀遠慮,卑職佩服,將軍之所以推舉葉良禽查案,因將軍已然知曉此案是探丸郎所為,所以讓他去查,他若能查得出,就排除了他是探丸郎的嫌疑,而將軍也可對太後有個交代;而他若查不出,那他必是有意包庇探丸郎,至少說明此人與探丸郎有關聯,就可以順藤摸瓜抓到探丸郎了。”


  “甘將軍隻猜到了其一,卻沒想的更深,”公孫賀笑眯眯看著甘吉繼續道:“而且這推舉葉良禽之人不能是我們,須由他人向陛下舉薦才穩妥。”


  甘吉問道:“將軍有意請誰來舉薦?”


  公孫賀笑著道:“太子殿下不是深信葉良禽不是探丸郎嗎?那就讓太子出麵推舉,給姓葉的那小子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吧。”


  甘吉這回可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不解的問道:“將軍這究竟是何意啊?”


  公孫賀淡淡的一陣冷笑說道:“假如葉良禽真的在期限內查明了三大人的死因和真相,那不僅省了你我的事,而且我們和太子都舉薦有功,也是好事。”


  “正是,”甘吉認同的點了點頭。


  公孫賀繼續道:“但我斷定葉良禽一定不可能查清,五天期限查明案情,就連你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何況那個姓葉的小子呢,太後限令你我五天查明死因,這明擺著就是給咱們小鞋穿,她老人家可一直巴不得找個機會除掉我們,她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甘吉回道:“不錯,竇太後早就忌憚公孫將軍手中的兵權了,雖然太後的侄子大將軍竇嬰是全國軍隊的最高統帥,但那不過是個名義上虛職,而公孫將軍您手中掌握的可是守衛整個都城的南北兩軍兵權,可以說是實權在握。”


  公孫賀說道:“所以,讓殿下舉薦葉良禽,關鍵不在於他能否查清此案,我的最終意圖有二,這一是把太子殿下拉上這艘船做咱們的護身符,如果是因為太子舉薦的人無能,到期沒有查清案情,那麽殿下也有責任,而有了殿下這塊擋箭牌在前麵,太後自不可能對你我怎樣。”


  甘吉似乎有所領悟,他緊跟著問道:“那麽意圖二呢?”


  公孫賀繼續道:“這二嘛,就是主查變成了葉良禽,而你我僅僅是協助,五天後限期一到倘若破不了案殺的隻能是葉良禽,我們做為協查,罪責就輕了許多,再有太子的庇佑,最多罰奉了事罷了!你我就可躲過此劫!”


  聽到這,甘吉這才恍然大悟,無不欽佩的拱手道:“卑職對將軍佩服得可謂五體投地。”


  公孫賀向前緊催坐騎,回頭對甘吉說道:“走,咱們去太子府。”


  未央宮的寢殿內。


  景帝看著垂首站在身邊的太子劉徹,虛弱的問道:“太子所言屬實?那葉良禽當真在北巡期間多次救你的性命?”


  劉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公孫賀,對景帝回道:“父皇,兒臣所言句句是實,葉良禽的確是文武雙全的少年英才,還足智多謀,有能力查清此案,隻是公孫將軍對他始終有所懷疑,所以兒臣這次舉薦他查辦此案,不僅是為國推舉人才,也想因此證明他的清白。”


  等劉徹說完,公孫賀趕忙道:“陛下,那葉良禽確實數次搭救太子,但微臣派人查過此人的背景,竟然發現此人猶如憑空出現一般毫無背景可言,來路不明,而且還身手了得,很難說他救太子的真實目的是否單純,微臣懷疑他與那殺手組織探丸郎有關聯。”


  景帝沉思了片刻,抬頭對公孫賀道:“愛卿,傳朕聖旨,命葉良禽即刻查辦此案,務必在太後規定期限內查明真相和死因,限期一到朕將在未央宮禦審此案,到時包括太後、皇後都將前來聽審,如若到期未破,朕定對那葉良禽重罰不赦。”


  公孫賀趕忙叩首道:“微臣遵旨,”說完起身出去,在轉身的同時,他的嘴角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詔獄的一間牢房中。


  “不去,不去,什麽三大人離奇死亡案,跟我有關係嗎?”牢房裏,劉不周依靠在草垛上,斜著眼睛瞟著眼前的公孫賀,愛搭不理的回道。


  公孫賀耐著性子說道:“葉良禽,聖命難違,陛下已經下旨命你查案,你敢抗旨不遵?”


  劉不周很是不屑的回道:“那是你們的皇帝,我就是一介小草民,隻會在邊境做做生意罷了,哪會破什麽案?!”


  公孫賀湊近劉不周說道:“你知道嗎,是太子殿下特意在陛下麵前舉薦你的,他也是為了還你個清白之身,你要懂得殿下的一番苦心呀。”


  “打住,”劉不周馬上坐起身子,一副無辜的表情說道:“你還別跟我提你們那太子了,我看攤上他就沒好事,也怪我多管閑事,你說我沒事救他做什麽?要早知道他是太子,當初我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說著,劉不周懊悔的狠命用手拍了拍他坐著的草垛對公孫賀抱怨道:“看到沒,這就是救了他的下場,不僅什麽好處都沒撈到,反而落了嫌疑,還被下了大獄,你說我冤不冤?”


  公孫賀聽到這,不禁一陣冷笑,他緊盯著劉不周的眼睛說道:“葉良禽,你給我聽好了,你要還是不答應的話,假如本將軍到期破不了案那就別怪我無情了,到時候我就拿你去頂替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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