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悲歡離合
張文博猶如一隻敗犬一般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十分狼狽,但是他此刻已經無瑕在乎路人的眼光了。
俗話說的好,一切罪惡都源於他想給她一個驚喜,張文博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回憶著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光,越想越難過,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
揚起頭,假裝看向天空,努力的不讓淚水流出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晨風將一縷弦聲送到他的耳邊。
這聲音穿過耳膜,直抵他的內心深處,張博文被這悲涼的音樂一感染,再也抑製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
如果說我國古典樂器中最具代表性的管樂器那自然就是嗩呐,嗩呐無論怎麽吹都很喜慶,而最具代表性的弦樂器或許會有一些爭議,但是二胡無疑是最具競爭力的候選人之一,無論什麽樂曲被它拉出來都很淒苦。
隨著祁龍漸入佳境,悠揚的二胡琴聲似乎把天橋之下來往的汽車聲音都給蓋過了,來往沒有防備的行人乍一聽這音樂,都感覺從脊柱骨到尾椎骨全都一緊,整個人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由的把目光驚疑的投向祁龍,心說這得多慘才能拉出這樣的音樂啊。
祁龍現在的賣相就跟幹淨、隨意、佛係,簡簡單單的坐在那裏拉自己的琴,琴盒放在那裏,給不給錢隨便,不像有些人,彈得不怎麽樣,先拉個大音箱,然後旁邊立個牌子,說自己有多麽多麽苦,好像你不給錢你就有罪似的。
漸漸有人開始為祁龍駐足了,雖然大多不過隻是停下來拍個照發發朋友圈然後就接著走自己的路去了,但是也有人確實是倚著圍欄認真的傾聽。
而且或許是琴盒裏有了兩枚硬幣帶動的緣故,漸漸也有人開始往裏扔鈔票,多是一塊五毛的硬幣,最大的是一張五元紙幣。
張文博哭了一通,把憤怒和不甘都隨著眼淚給哭了出去,然後就想通了,多大點事啊,就當睡了別人老婆算了,花的錢就當是嫖(和諧)資了!
這麽一想心情就開心了很多,他整理一下情緒,尋著聲音找了過來,他想看看是什麽人彈出的音樂居然如此蕭瑟且有感染力。
終於找到了天橋,他一眼就看到了旁若無人拉著二胡的祁龍。
一眼望去,他不由得升起一些慚愧的情緒。
自己再慘,難道有眼前這個人慘嗎?自己好歹沒什麽缺陷,而且看看人家,身殘誌堅,條件雖然困苦到長衫洗到發白,臉上也沒有看到哪怕一絲的怨天尤人。
張文博感覺人家才是人生中的強者,與人家一比,自己不就是被劈腿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張文博看著祁龍琴盒裏零零星星的幾個票子,掏出錢包想要打賞一波。
掏出錢包發現身上根本沒有現金,他在祁龍的琴盒上下找了兩圈,沒找到類似二維碼之類的東西,於是等著祁龍一曲拉完才開口問道:“有二維碼嗎?我想給你打賞一些,但是身上沒有現金。”
祁龍說道:“謝謝,好意心領了,沒有現金就算了,沒有二維碼,我沒有手機,現在的我,要那種東西有什麽用呢?”
這話說的豁達而又有些淡淡的自嘲,張文博聽了心生敬佩,勸道:“拿家人手機也行啊,現在很多人身上都不帶現金的。”
祁龍點點頭,謝過對方的好意,又開始拉下一首曲子。
他腦海裏的藏邊小調可還有不少呢,足夠拉上一整天也不重複的,況且他又不是隻會拉藏邊小調,自己也有學的好不好。
張文博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心裏就是想給祁龍塞錢,不塞不高興。
這其實就是屬於失戀後的反常行為,莫名其妙的就想花錢。
他左右看看,突然攔住一名低著頭走路的長發女生。
“你好,請問可以給我換點現金嗎?我微信給你。”
那女生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伸手把塞在耳朵裏的耳機拽了出來。
張文博這才發現女生的眼眶是紅紅的,明顯剛剛哭過的樣子。
他有些尷尬,但是還是把話重複了一遍。
這女生聽了沒有說話,伸手在包裏把錢夾掏出來,從中抽出一張紅票子,遞到張文博麵前。
張文博沒有猶豫,接了過來,順手就把紅票子放進祁龍的琴盒之中,轉身掏出手機對這姑娘說到:“謝謝了,我微信給你。”
這個心煩意亂而且還一直低頭塞著耳機的姑娘這才注意到天橋上居然還有個拉二胡的盲人。
耳中聽到祁龍拉的二胡聲,瞬間就勾起了心裏的傷心事,眼淚又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張文博看到這一幕,就仿佛看到了剛剛的自己,連忙把紙巾掏出來,想要幫她擦一擦又怕有些冒犯,隻好遞給了她。
那女生也不客氣,接過來抹了抹眼睛,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
張文博見狀,福靈心至的伸出了手,那女生順勢就撲倒了他的懷裏,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流淚。
張文博感受著肩膀上的暖流,心裏五味雜陳,這或許就是同病相憐吧。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祁龍心裏一歎,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看在紅票子的份上,還是幫一把吧。
他曲風一轉,改為拉一首在年輕人中耳熟能詳的樂曲-《愛情轉移》。
愛情轉移這首歌本身的意味就是說年輕人的感情經曆有可能不會一帆風順,但是最終都會找到真愛。
二胡那獨特的音質把樂曲中前麵那段所托非人部分壓抑的極為低沉,這讓擁在一起的男女似乎都回憶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前任。
而接下來祁龍手裏重重的一頓,極為狂放的拉起衝破藩籬找到真愛的那段高潮,讓這對男女都渾身一震,生起了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
“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祁龍在心裏默默給張文博打氣。
一曲終了,女孩已經不再哭泣了,有些後知後覺的從張文博懷裏退出來,十分不好意思的對他認真道歉。
張文博有些悵然若失,還是說道:“我錢還沒給你呢,微信吧。”
女孩點點頭,拿出手機把自己二維碼亮了出來,然後說到:“你給我五十就好了,那五十算我打賞的。”
張文博哦了一聲,掃了一下二維碼才發現,這不是收款碼,而是加好友的二維碼!
對麵女生瞬間通過了他的好友請求,他把五十塊錢拿紅包發了過去,然後看著女孩略微有些泛紅的臉龐,鼓足勇氣問道:“我能請你喝杯奶茶嗎?”
女孩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張文博見狀大著膽子去牽女孩的手,女孩沒有拒絕,於是他們就這樣牽著手,走掉了!
祁龍看到這一幕心裏也是很高興的,不管這兩人最後能不能走到一起,至少在這一刻,他們兩個都是開心的,對他來說,讓兩個路人迅速的走出痛苦,這就夠了。
自覺做了件好事的祁龍心情很好,又開始拉起了那無人能聽懂的藏邊小調。
人世間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這樣的悲歡離合,真是比電影還要精彩。
張文博丟下的那張紅票子,屹立在一群硬幣和綠票子之間,顯得如此的卓然不群,高貴的氣質一覽無遺。
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先看看祁龍,然後看看祁龍打開的琴盒,然後就會一眼看到這張格格不入的紅票子,妖豔的身姿似乎是在誘惑每一個看到它的人,“快帶我走吧!”
……
張誌浩是個小型戶外主播。
隨著自媒體的興起,娛樂至死時代的到來,主播這行的準入門檻越來越低,也是許多希望一飛衝天的年輕人的首選。
但是同樣的,競爭也就變得十分的激烈,蛋糕就這麽大,每個人都想咬上一口,更別說隨著資本的消退,中小主播的生存狀況也就越發殘酷,每個人都想方設法的別出心裁引人注目。
張誌浩就是正在努力尋找出路的一員,他現在主打就是在戶外和路人帥哥美女做互動,俗套,但是還算有效,配上他幽默風趣的談吐,還是讓他收獲了幾個鐵粉。
今天他正在街上搜尋目標,老遠就看到了在天橋上拉著二胡的盲人祁龍。
今天的素材有著落了,他對著鏡頭說到:“前麵有個裝模作樣拉二胡的瞎子,但是我和你們說啊,這種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裝瞎,不裝的可憐點怎麽騙錢?看我去拆穿他。”
他把攝像頭別到衣領上,這樣不容易讓人看出來,還能讓直播間的觀眾能夠有著較為優秀的第一視角。
他三步兩步垮上天橋,來到祁龍身邊。
他本想裝作不經意的打掉祁龍的墨鏡,但是看到祁龍琴盒裏的紅票子之後,立刻就有了新的主意。
他放緩腳步,走到祁龍跟前,彎腰,伸出兩個手指,慢慢的探向琴盒。
祁龍恍若未覺的拉著自己的二胡。
張誌浩精準的掐住了那張紅票子,然後緩慢的把它抽出來,還特意拿著在祁龍麵前晃了一圈。
祁龍表情絲毫不變。
“難道真是個瞎子?”他在心裏想到。
“不管了!”他直起身,刻意加重了腳步,一邊離開一邊回頭看祁龍有沒有追過來。
祁龍巍然不動,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張誌浩感覺周圍行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略一思忖,他一拍腦殼,若是對方真是盲人的話,自己這行為豈不是構成盜竊罪了!
他趕緊把手機掏出來,直播間的觀眾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好幾個人發著調侃的彈幕。
“主播在線直播偷殘疾人錢,我已錄像並轉交公安機關。”
這條彈幕一直在刷屏。
張誌浩趕緊苦笑道:“你們給我作證啊,我隻是想惡搞,不是小偷啊,我這就給他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