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盆涼水
少婦很感激祁龍對小胖墩的教育,因為孩子現在正是在逆反期,家長說的話都不太管用,這個時候祁龍的現身說法就起到了很大作用。
少婦想要感謝一下祁龍,卻礙於小胖墩在旁邊不好明說,眼睛一轉看到祁龍背著的二胡琴盒,於是沒話找話的說道:“你這是去練琴?”
“哦。”祁龍語氣溫和的說道,“我是要去找個地方賣藝去,畢竟生活不易啊!”
少婦聽了一陣心酸,覺得盲人生活真是不容易,這麽大年紀想必不願拖累家裏,一個人在外賣藝為生,不知道有多辛苦。
再加上祁龍談吐得體,氣質溫和,這少婦難免就生起了悲天憫人的心思,想要拉祁龍一把。
於是問道:“小夥子,你要不要給我家小子當個家教,教他拉拉二胡陶冶情操,價錢什麽的都好說。”
祁龍卻是笑道:“小孩子如果想學樂器的話,最好還是學一些歡快,輕鬆的樂器,比如吉他之類的,二胡的音質太過淒涼,對孩子的心境發展不太好,如果有興趣還是年紀再大一些再學。”
少婦其實也不太懂,聽祁龍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於是也隻能點點頭,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旁邊小胖墩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哪裏想學什麽二胡啊,但是又不敢出言反對,反對的話,晚上不給吃炒青菜,瞎掉怎麽辦!現在媽媽主動打消這個心思就更好了。
大家本就萍水相逢,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祁龍突然側過頭,說道:“要下車了?謝謝了,再見。”
原來是那個領著祁龍上車的熱心小夥子下站就要下車,於是先提前走到車門附近。
他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祁龍是在對自己說話,連忙應到:“哦,對,是要下車了。”
然後才疑問道:“你怎麽知道?”
祁龍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因為我能分辨出你的腳步聲啊!”
公交此時進了站,這小夥子直到下了車腦袋裏還在琢磨:公交車上那麽大的發動機聲音,他是怎麽分辨腳步聲的?難道盲人的聽力真的有這麽恐怖?
又過了兩站,小胖墩和他媽媽也要下車了,他臨走時候還頗有禮貌的和祁龍打招呼:“叔叔再見。”
祁龍也感覺小胖墩這樣的小孩子挺好玩,能知錯就該,也回應道:“小朋友再見。”
又過了兩站,祁龍的目的地也到了,他等車停穩了,拿著手杖點點點點的摸索著下了車,向著不遠處的天橋走去。
作為一個盲人,祁龍當然要走盲道了,可是走了兩步,他就在心裏吐槽:“這特麽是生怕盲人死的不夠快嗎?這盲道參差不齊,中間還有若幹凹下去的下水道井蓋和突兀多出來的綠化樹,讓人怎麽走!”
祁龍這算是知道了之前為什麽很少在外麵看到盲人,原來對盲人來說,這裏到處是陷阱啊!
要說祁龍也真是敬業,磕磕絆絆的偏要走在這盲道上,旁邊來來往往的匆忙行人就眼看著一個高大的青衫盲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偶爾被井蓋或者綠化樹擋住了去路,就要再費好大一番勁才能重新找到道路。
真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好在世間還是自有真情在的,有兩個手挽著手的女生在跟在祁龍後麵走了一段路,竊竊私語一番,又是一通互相推搡和慫恿之後,一個女生把包包交到女伴的手裏,然後快走幾步追上祁龍。
“小…小哥哥,你這是要去哪裏啊?”她脆生生的問道。
祁龍停下腳步,側著頭問道:“請問是在和我說話嗎?”
“對啊!”這女生說著,趁機仔仔細細的盯著祁龍的臉看了一會,反正對方是個盲人,也看不到自己在幹什麽。
雖然老式圓墨鏡十分的煞風景,但是祁龍的臉型和身材還是能看出是不差的,這女生越看越欣喜,自己條件本身就不好,又矮又胖,平時經常和朋友自嘲說隻能找個眼瞎的了,眼下這不正好有個眼瞎的嗎?
祁龍也趁機看了看這個女生,個子不到一米六,身材有點胖,容貌一般,鼻尖周圍有一圈雀斑,梳著一個很隨意的馬尾辮,總的來說是個非常普通的女生。
祁龍當然對長相一般的女生沒有什麽歧視心理,他溫和的說道:“我要去前麵那個天橋那裏。”
“哦,那還要好遠的,看你走得這麽辛苦,不如我幫你帶路吧。”她踮著腳略帶羞澀的說道。
身後的女伴一個勁給她比大拇指。
“那當然好,謝謝你了。”祁龍頜首致意。
這女生強忍興奮之意,語氣努力平淡的說道:“我拉著你呀。”就在同伴興奮且鼓勵的目光中慢慢伸出手。
一想到可以和這樣一個可以稱為男神的男生牽手,她就興奮的渾身戰栗。
“好啊。”祁龍說道,然後把手杖伸了出來,“為了防止冒犯,還請你牽著手杖就好,謝謝了。”
猶如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這女生當時心就涼了,一切幻想都瞬間破滅,哦了一聲,索然無味的握住手杖的一頭。
祁龍因為擔心手杖與地麵接觸的地方會髒了人家小姑娘的手,所以遞出的時候手杖是翻轉過來的,自己握著的是和地麵接觸的那頭,這女生握著的是幹淨的那頭。
祁龍的這個提議把這小女生的計劃全都打亂了,原本之前計劃的牽上手之後怎麽打開話題,怎麽深入了解,怎麽互留電話這些全都不能用了,因為有些話隻能在牽著手的時候說,不能隔著一根棍子說。
離著天橋本來就不遠,就算小姑娘再怎麽放慢腳步,也終於走到了,而此時她甚至沒有想出新的措辭呢。
但是也隻能不甘心的送開手,依依不舍的道別:“小哥哥,天橋到了。”
祁龍收回了手杖,笑著道謝。
這小姑娘目送著祁龍走上天橋,她的女伴走過來挽住她。
“怎麽什麽也沒說呢?你平時口才不是挺好的嗎?怎麽這時候啞巴了?”
她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啊,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張不開嘴。”
女伴看她還一直看著祁龍,拉了她一把:“行啦,走啦,什麽找個眼瞎的說說就算了,你還能真找個瞎子不成?”
她嗯了一身,和同伴走了,走出很遠,還回頭望了望,已經看不到那座天橋了。
或許以後回想起來,不過是在路上遇到了個有些奇怪的盲人罷了。
……
祁龍上了天橋,走到最高層的台階位置,吹去浮塵,也不嫌髒,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打開琴盒把二胡取出來,然後把琴盒敞開避風放置,這樣有人打賞的話,扔在裏麵的錢就不會被風吹走。
祁龍調了調琴弦的鬆緊,略一思索就旁若無人的拉了起來。
他拉的是一首藏邊小調,這是來自於董老太爺記憶碎片裏的一首祁龍非常喜歡的樂曲。
淒婉而又蒼涼的聲音響起在這天橋之上,低頭玩手機的行人紛紛好奇的抬起了頭,尋找起了這樂聲的來源。
不過並沒有出現那種瞬間一群人圍上來哭著喊著求合照求簽名的情景。
這也並不奇怪,街頭藝術家向來是藝術家中地位最低的那一檔,一般是不會被人們看在眼裏的。
或許大家還記得那個新聞,世界頂級的小提琴家Joshua Bell曾經在悉尼的街頭演奏樂曲,卻根本沒有行人願意駐足聽上哪怕一小會;而換一天,他開在大劇院的演奏會卻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當然了,祁龍的二胡水平也遠遠稱不上世界頂級,頂多也就是個一流墊底的水平,但是這用來街頭演奏也綽綽有餘了。
雖然今天不是節假日,但是這裏作為最繁華的商圈也擠滿了人,這座天橋作為連接道路兩側的重要幹道,來來往往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今天這些人全都發現,被城(和諧)管清理的幹幹淨淨的天橋之上突然冒出來一個拉二胡的瞎子!
大家對祁龍表現出足夠的好奇心和謹慎性,一個個都像看什麽稀罕的野生動物一般打量一番祁龍,然後以一個足夠安全的半徑繞著他走。
畢竟他的衣著看起來非同尋常,好像不怎麽好惹的樣子。
祁龍對沒有聽眾這件事其實早有預期,也就不感覺有什麽失落,閉上眼睛,搖頭晃腦的沉浸到自己的音樂世界中。
叮的一聲,是硬幣碰撞的聲音,祁龍睜開眼睛,是一個四五歲的軟萌小蘿莉,正好奇的看著自己,一個年輕的父親正站在不遠處催促她。
小蘿莉被她爸爸拽走了,祁龍隱約還聽到那男人在說道:“這兩元錢算是我借給你的哦,回去要在你的零花錢裏補回來的……”
小蘿莉明顯有些不舍,眼巴巴的問到:“爸爸,能先扣我五毛錢嗎?下周再扣五毛,下下周再扣五毛,下下下周扣最後五毛?”
她爸爸調笑著說到:“分期付款的話,那就要還五個禮拜哦,每個禮拜還我五毛,一共還我兩塊五。”
小蘿莉明顯十分糾結,權衡一番最後還是說到:“那還是一次付清好了,哎,本想買糖吃的。”
“.……”
這對父女已然走遠,祁龍已經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了。
祁龍一陣鄙視,這當爹的也太坑娃了,兩塊錢還要人家蘿莉還,分期還居然要利息?
不過蘿莉好可愛啊,以後自己一定也要生個女兒,每天寵著,要什麽給什麽.……
兒子的話就算了,打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