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沉澱與灰燼
“當時警察來的時候看到她的臉都被嚇了一跳,真的是很恐怖,虧程青青還是麵無表情一臉淡定。後來警察說送到醫院去,不過已經晚了點。”葉澈唏噓著。
許諾心情沉重,“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受害者,不知道她的臉還能不能複原。”
“肯定不能啊!”葉澈說著,“你想啊,那可是碎玻璃,她的臉上不僅有劃傷的好幾條印子,還有很多都是玻璃渣直接紮進肉裏麵了,就算把玻璃渣取出來,那些地方的傷口也不小。肯定會留下坑坑窪窪深淺不一的痕跡。”
“她這算是交友不慎吧?喬西譚這種人,程青青明明知道他和安寧的關係不簡單,可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結果安寧那邊一答應,喬西譚立馬立馬就變了。還帶著安寧去堵她。”許諾邊說邊搖頭,“算了,這件事情我們也不要再議論了。之前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現在知道了隻覺得替程青青不值啊!”
葉澈對於安寧表現出一種不滿,“是安寧,太狠了。”
“算了不說了。”許諾沒有興趣再聊下去,想著程青青曾經青春洋溢的美麗的臉,現在有半邊都會留下疤痕就一陣難受。程青青雖然和她關係很不好,但是許諾知道她如今的狀況內心沒有一點點幸災樂禍,有的隻是悲哀。女孩子都是愛美的,更何況底子本來就不錯的她,表麵上沒有看出來她的情緒,但怎麽可能會不傷心難過?
醫院裏,程青青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她的半邊臉上包著紗布,露出來的半個臉也不再美麗,而是臉色蒼白,皮膚幹燥,就像很久沒有打理過一樣。
喬西譚坐在旁邊削蘋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蘋果的香味,程青青卻皺了眉,“你在幹什麽?”
“削蘋果給你吃啊?”喬西譚把手上的蘋果切成一塊一塊的,裝在盤子裏,“吃吧。”
“我不吃。”程青青沒有過多的言語,說了這句話就又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喬西譚把手中的盤子放下,“程青青,我是看著你這幾天都吃不下東西才給你弄點水果開開胃,你不吃早說啊,我都已經給你切好了!”
“我沒說我想吃水果。”程青青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惱意,仍然沒有什麽反應。
“你不吃我吃,好心當成驢肝肺。”喬西譚看著她這樣子也沒辦法很生氣,頓時鬱悶,拿起一塊蘋果就塞進嘴裏,大口吃起來。
程青青聽著他用力咀嚼的聲音,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她的目光落在喬西譚的身上,很複雜很複雜,似乎還有愛,又有狠,但最後這些都消失了,隻剩下無盡的悲涼,她覺得好冷,屈膝抱住自己。
“你以後就隻能麵對這樣的我了……”她低低地說著,“喬西譚,你後悔嗎?”
喬西譚看著她此時的樣子,默默的把床上的一件大衣給她披上去,“我後悔,特別後悔。”
“沒想到啊,我以為你還會倔強地說你永遠不後悔呢。”程青青緩緩摸著肩膀上的大衣,嘴角邊露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安寧不會有事,你為什麽後悔?”
“我不後悔這場交易,隻要安寧沒事。雖然她的做法讓我感到心寒。我後悔的是,為什麽要帶著她去找你,如果那一天我們沒有去找你,你就會平安無事的回到家裏不是嗎?”喬西譚的聲音此時很輕很輕,近乎呢喃。
但是程青青聽得很清楚,她笑,“可是你怎麽可能讓安寧受氣啊。你多麽喜歡她,你知道她曾經被人包養,你知道她行為不檢點……卻還願意這樣護著她,為了讓她平安接受我的條件……難怪她之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喬西譚疑惑,“她說什麽了?”
“我那天去找她,原本沒有扇她的。我隻是想找她理論一番,結果她卻開始顯擺,咄咄逼人。說你根本不愛我,這個我差不多知道也沒說什麽。可是後來,她說你和我不過床伴關係,這就讓我很難受了。說完她不依不饒,說你們還沒有上床你就願意這樣護著她,對她言聽計從這就是她的本事!”程青青一邊回憶一邊說著。
喬西譚沒有說話,看得出來他也有些生氣。
“出了這件事我才算是真正的看出來了,這真的就是她的本事,不然你現在不會在這裏,她也不會還在外麵逍遙快活。”程青青經過這件事情仿佛大徹大悟,眼睛裏沒有憤怒沒有哀傷,就好像這些情緒被大火焚燒得一幹二淨,現在隻剩下灰燼。
“說實話,你恨我嗎?恨安寧嗎?”喬西譚此時覺得手指發涼,不自覺地問了一句。
程青青看了他一眼,“當然,是你們毀了我。我怎麽可能不恨。”
喬西譚莫名覺得心口一陣疼痛,他啞著嗓子開口,“可是我覺得你此時此刻很平靜,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平靜。之前我和安寧走得近一點你都會跟我吵,為什麽現在反而連罵都沒有罵一句?”
“我也不知道。”程青青的聲音聽上去頗有些虛無縹緲的味道,“可能是神經係統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吧?喬西譚,我給你提個醒。”
“什麽?”
“你以後要小心哦,指不定哪一天我就拿刀捅你了。”程青青說著話的時候都很平靜。
喬西譚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為什麽不去捅安寧?”
“嗬嗬……因為她死了,會有一些男人都很難過。但是你死了,沒有人會難過的,她的愛慕者一大堆,遲早把你忘了。”程青青說著,“我困了想睡了。”
她把衣服放到被子上,躺好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喬西譚看著她露出來的半個臉,突然很後悔很後悔,這一刻巨大的失落籠罩著他,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麽回事?明明之前都沒有的,難道是因為看著程青青睡著了卻皺著眉很心痛?還是看到那熟悉的半邊臉聯想到紗布下麵被玻璃劃傷過的臉,覺得內疚呢?
這段時間天氣都不是很好,正巧是期末考試前最後一個星期,仿佛跟隨學生的心情一般,大雨下個不停。許諾和鬱離笙仍然一起上學,好在許諾的腳傷好了,否則推著自行車可不好打傘。但是許諾一直沒有告訴鬱離笙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正準備去看一看程青青。
這天下午,鬱離笙把許諾送回寢室就走了,許諾等了一下,覺得他走遠了,就拿著傘匆匆出門了。雨仍然下的很大,還好她的傘夠大,能夠遮住她不被淋濕的同時感覺還能再進來一個人。
按照葉澈的說法,程青青現在市第一醫院住院,並且她的父母離婚了,母親早就移民國外,父親也正在出差,聽說此事倒是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看到女兒變成這樣也很難過,但畢竟是自己摔的,也不能說些什麽,終是沉默,然後又出差去了。來了還不是等於沒來。
許諾冒著大雨來到程青青住的病房時,她正在看著窗外的雨發呆,許諾表示這輩子都還誒有見過這種表情。可以說是麵無表情,但又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絕望和心如死灰。
“程青青。”許諾輕輕叫了一聲,她總覺得坐在病床上的人看上去有些不真實,好像發出很大的聲響她就會碎掉消失一樣。
“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同學,竟然是你。”程青青看著許諾,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的一束花上。滿天星。
許諾把花放下來,“很驚訝?我聽說你的事情也很驚訝。”
程青青卻把花捧在手上,“我最喜歡的,滿天星。”
“你喜歡就好。”許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安慰嗎?安慰的前提是會讓她再一次清晰的回憶一遍事情的經過,這樣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再一次揭開傷疤。
“許諾。”程青青看花看了很久,才說了一句,“我們之前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剛才我從新審視了一下我們的關係,發現我們之間的矛盾主要來自於森奕。”
許諾點頭說著,“最近森奕和我鬧掰了。”
“既然他已經不存在於我們的世界裏,是不是說明我們可以一笑泯恩仇了呢?”程青青歎息著,“我們當初吵架的原因,本來就很可笑。而且大部分是我針對你,我現在和你道歉,我們能做朋友嗎?”
“可以。”許諾雖然有些不明白,但還是點頭。
程青青笑,“我隻是太孤單了,喬西譚這幾天晝夜不離,看似我有人陪著,但我的心很涼。我現在才發現之前一直是我心高氣傲,身邊竟然連一個好朋都沒有。你就不一樣,你還願意和顧兮交朋友,放在以前,她那樣的人我根本不屑看一眼。”
許諾靜靜地聽著,她總覺得程青青變了,這毋庸置疑,但是感覺不太對。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出了這樣的事,她的脾氣應該會變得很暴躁很難以控製,而不是像程青青現在這樣給人一種沉澱的感覺。其實許諾覺得大聲吼出來,都比她現在這個情況要好。
“看,你身上都淋濕了……”她皺眉,從旁邊的桌子上抽了幾張紙,“快擦一下吧。”
許諾接過去,她身上的雨水應該是買花的時候淋的,那時候她沒有打傘,否則這麽大的傘怎麽會遮不住?
兩人天南地北地說了一會兒話,喬西譚回來了,手上還提著兩個袋子,裏麵裝的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