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到了早上,風終於停了,偶爾有些細雨,舒敏聽著外麵時而傳來的鳥叫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帳篷裏一切擺設如舊,隻是還有一道身影,正背對著舒敏坐在桌前,看樣子在整理著文件。
睡前帳篷裏是三個人,現在是兩個人,舒敏覺得,沒有比這樣更舒適的蘇醒環境了。她沒出聲,甚至不自覺的小聲呼吸,看著鍾離的背影,初晨時分,便有些心跳加速,忍不住嘴角上揚。
什麽都很好,隻有一點,鍾離先生不是她的先生,所以一切都是夢幻泡影,經不起舒敏動一動胳膊的一點折騰。
她維持著剛醒的姿勢呆了一會兒,然後才發出更大的聲音表現出自己醒來了。
“你醒了?”鍾離說道,“我去外麵看看,你先收拾吧。”
說著,他拿著一卷地圖,走出了帳篷,而此時的舒敏鑽出了睡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洗漱了一下,換身衣服,整個人神清氣爽的走出了帳篷。
鍾離此時正站在樹蔭下,看著遠處的山坡。因為昨日的暴風驟雨,此時的天空很藍,微風輕拂,樹葉和泥土的芳香令人心曠神怡。
歲月靜好到令人迷茫。
“怎麽沒見溫迪?”舒敏走過去,問道。
“他早上出去,再沒回來,不知去哪裏了。”
舒敏點點頭,“話說回來,昨天鍾離先生是使用了岩元素力嗎?你也擁有神之眼嗎?”
說著舒敏指了指自己腰間掛著的香囊,上麵有一顆看似小巧的石頭,散發著風元素的氣息。
對於舒敏的元素屬性,班尼特後來回想起來有很多疑惑,舒敏後期使用的技能裏,不隻有風元素還有其他諸多元素,當時被舒敏打哈哈的糊弄過去了。
但是明顯,鍾離不是那麽容易就信服的人。他不想提便罷了,但是若是他想將此事說一說,是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的,無論好壞。
舒敏從元素力的話題入手,其實心裏原本就有了和鍾離將之前的事情說清楚的打算,她剛才穿衣服的時候一直想著,不把這些事情說清楚的話,那他們兩個始終會維持在尷尬的情緒裏,即使鍾離先生不會,但是,舒敏她自己一定會。
若是可以的話,她想和鍾離先生交個朋友,那麽,就得鼓起勇氣將前事重提,翻過片兒去。
“你的是風元素力嗎?”
舒敏點點頭,“也不能說是,我的神之眼有些特殊。”
鍾離順著她的話題就說下來了,“它,特殊在哪裏?”
舒敏微笑,“他是係統給我的,隻是一個輸出元素力的工具,無所謂什麽屬性。”
此時舒敏的內心裏絕對沒有她表現的這麽淡定,此時心中已經被一句話刷屏。
[說出來了,她說出來,不要慌,繼續,繼續!]
麵對舒敏一副要開誠布公的談談的態度,鍾離在接觸到舒敏下意識想躲開但是克製住了的眼神後,欣然讚同。
兩個人站在樹蔭裏,青草地上,一高一矮,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若有畫師路過,一定想將這樣唯美的場景畫入畫裏。
“係統如今可在?再見麵時,我未曾看見。”
“哈哈,它害怕先生你,所以早早的隱藏了起來,其實他一直都在我得腦海裏,卻不敢大聲說話。”
鍾離點點頭,“比起在夢境之地,現實世界裏它更擅長隱藏,而且看上去,它的力量有所提升。”
確實如此,隨著舒敏的等級提高,係統也在變強,它也將這個世界的人標上相應的等級,用來作為衡量標準。
在它的眼裏,鍾離現在,根本不是來的時候標好的90級,隻能說,遊戲世界變成了真實世界以後,裏麵的人物就不能單純以等級來評判了,畢竟,人類太複雜,神亦如此。
“叮!請旅行者不要再討論我了,提醒旅行者看你的脖子。”
係統的話當然不是真的指看脖子,而是,讓舒敏注意她剛簽署了保密協議這件事情。
而因為係統此時說了話的緣故,鍾離也聽到了,同時他的目光投向了舒敏的脖子。
白皙的天鵝頸上掛著一條項鏈,一半露出來貼在脖子上,一半則被放在了衣服裏麵。
“先生你聽到了?”
鍾離點頭。
“有很多事情你不方便說是嗎?既然如此,也不必細說,說一些能說的就可以。在我看來,目前你身後的組織對我們並沒有惡意,也沒有危害,但是卻擁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力量,或許便是因為如此,他們並不尊重我們,而是將我們拉入夢境,然後以試圖篡改我們記憶的方式來和我們簽訂契約。”
鍾離說道,“若是真的對我們沒有傷害還好,若是有了傷害,那麽,嚴重一些說,這屬於變相的掠奪。”
這些話,舒敏非常讚成,她也是因為有這個顧忌,所以想清楚一些之後,才不想再簽訂契約。
她回答道,“確實沒有傷害,我也是因為想要知悉這個問題的原因和細節,所以簽署了保密協議,我選擇相信那個世界。”
鍾離點了點頭,“那我,便相信你的判斷,跟從你的決定。”
聽到這句話,舒敏愣住了,對她來說,這句話太溫柔了一些,而且在她不知道鍾離已經和她簽訂了契約的前提下,舒敏聽著這句話,就好像忽然被表白了一樣。
不過一會兒,舒敏的耳朵便率先紅了起來,從耳根一路向上。
“…跟,跟從,我?”
不是吧,別這樣,被一個仰慕的帥哥說跟從什麽的,太刺激了一些吧,就,就好像,確定了關係,然後,夫唱婦隨一樣。
舒敏有的時候非常願意多想,甚至會被人說是臆想。
在舒敏微微後仰,控製不了自己吃驚的表情的時候,鍾離看著她點了點頭,目光平和溫暖,讓舒敏微紅的臉頰變成了爆紅。
“我,先生你是說,願意相信我們沒有惡意嗎?”舒敏說道。
“我暫時沒有理由認為你身後的勢力對我們的世界有害。”鍾離說,“同時,我相信你,不會輕易被勢力脅迫你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舒敏的腦內開始了單句循環,全是,鍾離的‘相信你’。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互相信任,和係統鬥智鬥勇的這麽多天以後,這一個信任讓她的內心充滿了喜悅,‘太好了,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太好了’,就是這樣一種感情。在她在簽訂契約與否和重拾生命之中掙紮之後,她的內心的防線仿佛就在這一瞬間就被擊破,尤其對方是一個如此理智,知道厲害,並且公事公辦的人。
“謝謝你。”舒敏抿唇說道,眼眶有點濕潤。
此時的鍾離看見舒敏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眼角微微下垂,然後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舒敏的頭。
可以說,這一記摸頭殺非常有效。
在感受到頭上忽然多出來的,溫柔的重量的時候,舒敏整個人徹底僵住了,連為什麽哭都忘記了,等鍾離把手拿開,舒敏才慢慢抬起頭,猝不及防遇到鍾離溫柔的目光。
或許是出於某種自我保護的應激反射,舒敏在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麽的情況下,連忙擺手說道。
“啊,我之前叫你老公是因為色迷心竅,絕對沒有賴上你的意思,我真的不會再和你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
良久的沉默,一旁剛剛回來就聽到這樣驚人之語的溫迪踉蹌了一步,舒敏看了看鍾離,又看了看溫迪,然後終於忍不住,雙手捂臉,嚶了一聲,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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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距離風龍廢墟的暴風屏障入口,隻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在此其間,鍾離盡量收斂了溫柔的氣場,畢竟,現在的舒敏還接受不來,很是慌亂。而舒敏本人,深呼吸數次以後,終於接受了社會性死亡的事實。
然後唯一解決的辦法,在她看來,就是不要再過分隱藏自己對鍾離的好感,然後她站起身來,將鍾離從頭到尾誇了一遍,順便將溫迪也盡情讚美。
那一番聲情並茂的口舌,直聽的溫迪目瞪口呆,而鍾離禮儀性的笑了笑。
因為原世界的影響,舒敏有感情而無處安放,她本身感情濃烈,卻又習慣性的潛意識的害怕著感情的接受。
尤其是麵對人類,像是戀愛這種感情,對她來說越是真摯越是濃厚的,舒敏越是不知如何麵對,不知所措。
鍾離深以為然,然後收斂了溫柔的態度,有的時候,感情順其自然,也是像溫水煮青蛙,煨湯慢烹。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
隻不過,既然已經禍從口出,總有一些後遺症留給舒敏。
“鍾離先生,您的手真好看,看著您拿槍,完全感覺不到殺戮的氣息,就像是在看一副美麗的畫卷。”
“溫迪先生也是,你的帽子設計真不錯,看上他非常的自由。”
溫迪喂了一聲,“為什麽每次一輪到我,就成了衣服,鞋子,帽子,還這幾項按順序循環的誇,連詞匯都幾乎是一樣的,這不公平。”
麵對溫迪的不平,舒敏說道,“畢竟鍾離先生才是我喜歡的類型,那種粉絲對偶像的喜歡,夢裏花癡叫老公的喜歡。”
“所以,你是真的叫著老公,然後對著鍾離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太可怕了吧,這個粉絲。”
舒敏眉頭顫了顫,“自然,沒有那麽嚴重,那件事情確實是我不對,就像是喝多了不受控製了一樣,同一個道理,我們就不要揪著不放了,可不可以?”
說到喝多了這件事情,溫迪熟啊,雖然他喝大了會斷片,但是,溫迪就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那也不怪你,畢竟,酒太誘人了,我記得,我之前在璃月喝多了,應該也做了什麽很對不起鍾離的事情。”
舒敏:??!
“你,你做了什麽?!”
此時鍾離也看了過來,頓時溫迪有點壓力大。
“我,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一起喝了酒,嗯,然後,不小心,在鍾離的房子裏鬧了一通。”
舒敏眼睛微瞪,看了看溫迪,又看了看鍾離,“鬧,怎麽個鬧,鬧法。”
溫迪撓了撓頭,有點臉紅,“其實也沒怎麽鬧啦~”然後瞄向鍾離。
舒敏:??
“發酒瘋,用元素力,把樓拆了。”鍾離說道。
奧,這樣啊。
舒敏鬆了一口氣。
“啊,那他這喝醉的威力很大啊。”
“確實如此。”鍾離說道。
“誒嘿,怎麽變成說我了,明明是說,舒敏會喝酒喝到耍無賴吧。”
原來這是耍無賴嗎,舒敏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心髒,心情忐忑。
“我……”
“沒關係,我原諒她的無賴。”
聽到這個話,舒敏心髒暴走了一個字,轉頭看向鍾離,好在鍾離沒有看她。
溫迪,“那我呢,你也原諒我了吧。”
鍾離,“隻要你不再來璃月喝酒,給居民帶來不便。可以考慮原諒。”
“……用不著這麽區別對待吧,那我下次喝醉了,不拆樓,隻拆你,不對,隻和你打架,總行了吧。”
“不可以。”
“不可以。”
……
“誒,誒嘿?”
舒敏清了清嗓子,“咳,不要給帥哥添麻煩呀,要是喝酒的話,我陪你呀。”
“這個,也最好不要。”
鍾離說道。
直到後來,他見識了喝醉了的舒敏有多麽神誌不清以後,他非常慶幸自己這個時候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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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蒙德的曆史,雖不比璃月的長,但是要是講起那段戰爭的故事,蒙德人們能或低沉或傷感或憤慨激昂的說上很久,直到駐足的旅行者和冒險家們望著風龍廢墟的方向愣愣出神,感慨萬千,那一段曾經才被意識到已經成為了過去。
如今的蒙德自由而和平,離那段過往很遠了,但是真的接近風龍廢墟的時候,舒敏能夠感覺到迎麵而來的沉重感和暴躁的氣息。
據鍾離所說,那是天空領主,東風之龍的氣息,在他煩躁痛苦之時,會改變風的味道。
溫迪注視著虛無的空中很久,默默無言,不像是結伴而來的那個朋友,輕飄飄的氣質變得沉重又莫測。
“就是這裏了。”半晌以後,溫迪恢複了正常,“我們爬上那個高台,然後認真聆聽我的吟唱吧。”
台子很高,舒敏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雖然訓練過了,但是畢竟時日尚淺。
“鍾離帶著舒敏上來吧。”
鍾離還沒說話,舒敏先擺手,“不用不用,我覺得,你自己一個人上去其實就可以,我們在下麵觀賞也是一樣的。”
“不是吧,你忍心看著我一個人勞作嗎?”
“其實挺忍心的。”
溫迪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好吧,那我隻能自己孤零零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