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鍾離在往生堂的櫃台前坐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就感覺頭腦發昏，像是被下了咒一樣昏昏欲睡。
他用筆尖占了些後台備用的朱砂，隨手撕下一頁空白的賬單紙。柔軟的筆尖劃過粗糙的牛皮紙麵，寫下了常人難以分辨的文字。
這其實也不能稱為文字，說是一種奇特的符號更為恰當。
等紅色的痕跡一氣喝成，鍾離輕聲念到。
“合。”
符號上浮現出暗調的金色微光，繼而符文像是活過來一樣要從紙上脫離出來，這層金光也隨即覆蓋到鍾離的全身，他的身周原本肉眼不可見的汙穢此時原形畢露——是發出“卡茲卡茲”的輕響的電流，像是雷雨天天上劃過的閃電樣的痕跡，卻更為濃縮，比閃電更加纖細的同時又含有更高的能量。
即使是雷神來了，也無法分辨出這是哪一種電流吧，或者它根本就不是鍾離目前已知的事物。
被鍾離逼出來的“電流”還在繼續對他的魂識進行拉扯，連接的那一頭是何方何地鍾離細細感受卻難以觀測，對麵就好像是一片虛無，在很久不會遇到新鮮事的鍾離看來，這代表著另外一個未知的世界。
風險是有的，但是可以一試。
鍾離揮手，手中剛畫好的符咒灰飛煙滅。
而此時，鍾離的魂魄被包裹在旋渦中旋轉，直到把帝君都轉的暈頭轉向不知今夕何夕，旋渦才停了下來，將鍾離放在了地麵上。
這裏像是夢境之地，是曾經的奧藏山。
鍾離任由自我意識模糊，他倒要看一看，對方要搞些什麽名堂。
走在雲梯上，穿過湖塘，樹葉飄零順水而來，同時飄來的還有飯菜的香味，就好像是久別的老友終於又一次出現在了他隨著時間逐漸淡忘的記憶深處。
鍾離目光從樹上移到了樹下，本以為會看見留雲那張傲嬌的指責他太晚了的長脖子，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張從樹後探出的精致俏臉。顯然這是一個沒見過的女孩子。
下一刻，當她歡喜的走過來的時候，鍾離心裏竟然又覺得很熟悉，很親切，似乎兩人的關係本來就非常親密。
“你來晚了，留雲借風真君已經回去了，但是他說，這裏還可以借我們呆一陣子。”
留雲都等不及了，那他是有多晚，鍾離不經意的回想他為什麽會這麽晚，然後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因為他來的時候看到歸離原近來多了很多冒險家，便和他們一起去了一個他很多年前就去過了的一處遺跡。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等了多久。”
“也沒有多久吧。”她說道，然後拉住了他的手，又軟又暖的觸感覆到他冰涼的手上，連鍾離自己都忍不住為她感到不舒服，但是對方渾然不覺，反而更加的將手握緊，拉著他往石桌那邊走。
“我做了你愛吃的菜，還有酒，今日陽光和風都很適宜賞景，會是很舒適的一天。”
鍾離不知道該不該問這個女孩她的名字，若是問了類似這種的話，這個夢境應該就會不攻自破，然而，鍾離想，他應該在觀察一下。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同時他也鬆了一口氣，任由這個不知名的少女拉著他往前走。
這個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但是也不排除是長壽物種，隻是看起來年輕而已。
純黑色的長發及腰，帶著點自然的卷曲，頭發很多又很細看起來異常的柔軟，她的臉孔像是經過精心的設計，眼睛是桃花目，鼻子不高不矮正正好好，眉毛彎彎，嘴唇有著恰到好處的唇珠，整個人看起來又乖巧又溫柔。
她穿著簡單的純色對襟古服，應該是天青的顏色，非要讓鍾離形容對她的評價的話，應該就是時下常說的，初戀型吧。
酒杯很精致，是上好的玉石製成，光澤柔順。
菜也很美味，是令他懷念的許久不曾來嚐一嚐的那個味道，璃月的菜很好，他也會與時俱進，但是不可否認，懷念是“人”之常情。
帝君如此點評了一番，覺得這一餐他甚是滿意，少女也中規中矩的非常安靜，好像確實是他如今這樣的生活裏應該會喜歡的樣子。
是的，有種喜歡的感覺。
但是，建立夢境，試圖篡改他的記憶，雖然這個少女身上並沒有能做到這樣的事情的力量，應該是其他人所為，可是，她還是參與其中的人。
鍾離看向少女，她不是精怪之流，也不好太過強硬的祛除。現在他不像是年輕時候了，那時候他哪裏會在乎別人的感受，也沒時間陪他人演這麽久的戲。
至少帝君自己是這麽認為的，認為自己現在不那麽好戰。
“這個菜是你做的嗎？”
少女自然的點點頭，“是啊，這些年不都是我做飯給你吃嗎？莫非味道不對了？”
鍾離忽然想不起來這些年吃慣了的飯是誰做的了，有一種暗示的力量讓他去認為就是對方做的。
鍾離搖了搖頭，“你若是想真心地對我我無話可說，但是不該占用了別人的作為。”
少女臉色變了，“你，你說什麽，呢？”
和剛才比，她此時竟然更加鮮活一些。
“每一次的聚餐，都是我們一人做一道菜，這樣很好，我過去的人生裏，遺憾有之，不足有之，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去更正，因為這就是我全身心投入過後的結果。”
“你的目的是什麽？”
鍾離看了看少女，“這個夢境不是你構建的，你也是一個被拽入其中的殘魂，多謝你的款待，作為回報，我會將你毫發無損的送回去。”
少女似乎有些慌了，“但是，我，花了原石的，總不能血本無歸吧。”
原石是什麽石頭，他怎麽沒有聽說過。
“你要買的是什麽？”鍾離確實不知道這個少女是要買什麽，但既然是交易，一方已經付了錢，那麽契約成立。作為契約之神，他理應詢問。
少女瞅瞅鍾離，沒有說話。
“什麽？”鍾離並不能意會，就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少女的目的是買人，那個人還是他。
少女抿抿嘴唇，“我是好青年哦，是被無良商家坑了的，不怪我哦。”但是她看了看鍾離吞了吞口水，然後眼神躲閃。
？？
帝君有一個大膽的設想。
他畢竟閱曆充足，這種場麵也不是沒遇見過，換他年輕氣盛的時候，會直接把人鑲在石頭裏。
“誒呀，就是，就是，人家想聘請先生，不知道先生有沒有空閑時間，報酬豐厚哦。”
原來是這樣啊，鍾離覺得自己差點就誤會了，幸好幸好，他沒有衝動。
“報酬無所謂，我並不打算跳槽，而且這個邀請方式過於奇特。”
本身就是金錢的摩拉克斯從不在意金錢，滑稽。
“咳，那好吧，先生請便，請便。”
少女扁扁嘴給鍾離讓位置。想想確實也像是談生意，準備了好酒好肉，招待客人，然後表明意圖，如果忽略掉中間的一些沒必要的環節的話。
鍾離從善如流，看在宴席不錯的份兒上，鍾離覺得沒必要過多計較對方失禮之處。
歸根結底，無良中介的錯誤更多，鍾離一手握拳，然後揮開。
來自鍾離掌心的肉眼不可見的氣流，直到擊打在夢境的壁壘上時，才發出沉厚的岩係之光，夢境之壁如同破碎的玻璃，從剛開始的藕斷絲連變成了徹底破碎，不過隻需要鍾離一揮手的距離。
係統大感危機，化成了一個金色的圓圈，也就是它的初始形態——舒敏見到女媧307的時候她頭上頂著的那個光圈。
“叮！307號請求上級支援！叮！叮！叮！”
係統307號被來自外界的能量擊中，並加固。
鍾離咦了一聲，然後控製著一塊雲梯升起來，很多種咒符形成了岩係能量的天橋，將鍾離送到了正在接受能量還未曾逃離的係統麵前。
他伸出手，就這樣把光圈抓在了手裏。
抓在了手裏……
“叮！！！！”
不合理，這不合理，這不是一個遊戲世界嗎，而且遊戲裏抽出來的這個角色也不強啊。
“叮！307申請世界異常審核！”
“叮叮！經檢測，原神遊戲世界無異常，角色強度根據實際背景設定。”
“叮！申請更改抽獎機製！理由：抽獎人物不合理。”
“叮叮！抽獎暫時無法更改，會引起多數玩家投訴，請307自行解決。”
“叮！！！！！！！！”
鍾離感覺到，隨著詭異電流的輸入，這個罪魁禍首的光圈越來越堅硬，甚至比世界上最堅固的岩石也有過之，鍾離果斷的出招了。
伸出了另一隻手，兩個手同時抓住光圈的兩端，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鍾離硬生生將光圈掰成了兩斷。
…………
“叮！！不是已經退休了嗎……”
趁著鍾離沒有再給它狠狠一擊之前，係統閃爍著裂開的身體連忙斷開了和夢境的一切關聯。
看著它閃爍著離開，鍾離沒有再出手，而是看向了地麵上正仰頭看向這裏的少女。
少女沒有看係統，而是看著他，還未完全消失的夢境裏，仍有微風吹拂，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閃爍的，黑曜石。
“回去吧。”
少女沒有依言離開，而是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雲梯，直視著鍾離直奔他而來。
最後站在鍾離的麵前和他四目相對。
時間的洪流裏很多的記憶在腦海中沉寂，工作完成退休的時光裏有時很熱鬧，但是更多的時間是對崢嶸歲月的不經意回憶，鍾離覺得他應該謝謝這個少女，因為她讓他想起了一些快樂的往事，又讓他看到了新的東西。
“多謝，若是我想體驗新的生活了，會考慮去你那裏工作。”
不知道胡桃聽了會不會傷心。
但是舒敏此時想說的是，“好的，好的，若是有機會我會好好邀請你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這個。”
最重要的事？鍾離歪頭傾聽。
舒敏心裏把係統罵了千萬遍，然後扯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可以麻煩您幫我回去嗎？”
回去？鍾離恍然大悟，是哦，對方沒有什麽能力的樣子，她的中介被自己放走了，她沒有辦法回去啊。
這個夢境馬上就要塌了，再不回去恐造成傷害，鍾離再一次果斷的出手，將手放在舒敏的頭頂。
“去吧。”
一瞬間，隨著舒敏的消失，鍾離麵前的夢境迅速的崩壞，他本人也正常的走了出去，以魂體的形式，看到了自己倚靠在椅子背上似乎在小睡的身體。
那個少女讓他覺得很有朝氣，在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得不說，確實挺像老人家的。
過了一會兒鍾離又想，自己不就是一個老人家嗎，沒有像不像一說。
然後他鑽進了自己的身體裏麵，萬一被胡桃看到，可要把他的魂魄送去往生了，還是先回去吧。
至於那個沒見過的圓環，鍾離覺得他應該去找些線索，看一看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達達烏帕穀，剛剛點擊了UP池抽獎的舒敏如遭雷擊。
一陣恍惚過後，舒敏覺得頭很疼，仿佛忘記了什麽事情，但是正在劃過抽獎界麵的流光告訴她，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愧歐皇之名，她眼前被金色的光芒填滿，然後帥哥就那樣如同真實存在一樣站在她眼前。
如同真實也不是真實。
這是一個做的更加立體的虛影而已。
而已。
舒敏，[咋回事兒？不是抽到了嗎？人呢？]
“叮！抽獎已經生效，請玩家再接再厲。”
[……WT，什麽意思？生什麽效果了。]
“叮！請玩家自行探索。”
抽獎還要自己探索，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舒敏忽然覺得自己沒有了脾氣，[所以，這個抽獎隻是能夠看得更清晰嘍，我要投訴。]
“叮！檢測失敗，請大點聲。”
舒敏有很多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抽了個啥。]
“叮！抽了個寂寞？”
舒敏：一點也不好笑謝謝……
舒敏正在和班尼特往遺跡的方向去，此時板著個臉很生氣的樣子倒是把班尼特嚇了一跳。
“怎麽了？”
“沒什麽，想起了一個討厭的家夥。”
“叮！玩家請升級，兌換大量經驗可以加強金光兌換成功率。”
[竟然還有這種率，我摔，我要投訴，投訴，投訴。]
“叮！給予玩家一枚相遇之緣。”
舒敏冷笑，[想收買我？想得美，我就要這個帥哥，就要這個，明明抽到了，賠給我。]
“叮……補償玩家兩次金光獎勵。”
這個？舒敏在帥哥和一次金光之間左右衡量，半晌過後，[雖然還是我虧了，但是，行吧。]
她又一次重新點開了抽獎界麵。
…………
好像哪裏不一樣了，舒敏死魚眼看著。
[喂，我的up池去哪裏了？]
“叮！整頓。”
[多久？]
“叮！20天？”
舒敏：(╯‵□′)╯︵┻━┻
“叮！一天。”
舒敏歎了一口氣，能怎麽辦，先這樣吧，那她等一天之後再抽棕色的小哥哥好了。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