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兩杆戰神旗
完顏吳乞買的後軍斥候比大焱人更快發現了這支援軍,他們也看到了援軍的旗幟,他們也如同大焱人一樣,認為這肯定會是蘇牧的大軍。
而事實證明這確實是蘇牧的大軍,但讓人意外的是,領軍的不是蘇牧,而是死而複生的嶽飛和楊再興!
他們明明將嶽飛和楊再興釘死在了古北口,莫不成上天真的眷顧漢人,讓這兩個可怕的男人再度活過來了麽!
是收縮兵力,回頭抵抗嶽飛和楊再興的援軍,還是一鼓作氣,攻入汴京城?
這是個問題。
對於老謀深算的完顏吳乞買,對於足智多謀的完顏希尹,都是一個潑天大的難題。
但北麵的援軍很快就會撞入他們的大陣,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做出決策來!
汴京城雖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但眾誌成城,視死如歸,他們能夠在援軍殺到的短暫時間內攻陷城頭嗎?
即便攻陷了城牆,他們能夠立即利用城牆來阻擋嶽飛二人的援軍嗎?
很顯然不能。
可如果返身抵禦,那麽他們就失去了攻陷汴京城的機會!
完顏吳乞買沒有太多的考慮,他沉默了片刻,再沒有聽取完顏希尹的意見,直接選擇,攻城!
即便他們想反打嶽飛的援軍,勝率也不高,倒不如殺入城中,踏平皇宮,隻要俘虜了南人的皇帝老兒,害怕什麽嶽飛和楊再興!
“繼續進攻!”
“進攻!”
敵人再度撲殺了上來,而嶽飛和楊再興以及韓世忠等人,率領著蘇牧的三萬騎軍,果斷殺入了金兵的後軍大陣!
與城頭的慘烈不同,皇宮之內反而安安靜靜,既然決定留下來,趙劼反而變得冷靜了。
他甚至驅散了官員,將自己關在了禦書房內,正在寫著一副字。
當禁衛將那兩麵旗送到他的麵前之時,他知道他終於做對了一件事,他終於知道,自己勇敢了一回,卻贏來了這輩子最大的勝利!
他賭對了!
如果是蘇牧領兵回來,成功解除汴京之圍,蘇牧的聲望將達到無人能及的高度,掌控著軍隊的他,即便不想爭搶這座皇宮,麾下那些將士們,也一定會將蘇牧推上皇位。
但蘇牧並沒有回來,而是將權柄交給了嶽飛和楊再興。
所有人都以為嶽飛和楊再興為國捐軀,成為大焱軍事史上最可歌可泣的戰神之時,他們卻浴火重生一般回來,而且還成為了大焱的救世主!
所有的這一切,都在展現著蘇牧的態度,他確實無意這把交椅。
趙劼撫摸著那兩麵旗幟,默默地將頭伏在旗幟上,泣不成聲。
他在禦書房內待了整整一天,直到一道又一道即時軍情送進來,他都沒再去看,甚至沒有讓任何人打擾他。
有軍情傳來,說明戰鬥還在繼續,進來的是禁衛而不是敵人,說明他們還沒有輸,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看這些東西。
直到夜間,禁衛許久都沒有再來,外頭也安安靜靜,再沒有任何的聲音。
他走出禦書房,擺駕出宮,來到了政事堂,所有人官員,都擠在了這裏。
當他們見到趙劼到來,紛紛起身,因為他們也在等待。
不過他們並沒有等太久,不多時梁師成便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
這位大太監噗咚跪倒在趙劼的麵前,抬起頭來卻早已淚流滿麵:“勝了!勝了……勝了!”
“轟隆!”
積壓了一天的烏雲終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瓢潑大雨終於傾斜了下來,如同天上的仙官,在為大焱慶祝!
汴京城中所有人心頭死死壓抑著的情緒,就如同這天上的暴雨一般傾瀉出來,整座都城都沉浸在狂歡之中!
這些官員們轟隆跪下,隻顧著痛哭流涕,而趙劼卻麵無表情,朝梁師成說道:“讓嶽飛和楊再興即刻進宮麵聖。”
蔡京等人心頭一緊,頓時壓下了狂喜,因為他們知道,最後的決斷,終於還是來了!
梁師成派人出去大半個時辰之後,嶽飛和楊再興終於進來了。
嶽飛將一隻木盒呈獻了上去,梁師成打開一看,正是那完顏吳乞買的大好頭顱!
而嶽飛接著又將軍中的印符和金券都交還給趙劼,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從他們進來到現在,無論是嶽飛還是楊再興,都沒有跪拜當今天子!
他們雖然擁有足夠的聲望來統領蘇牧的援軍,但他們的官位並不高,而且又是武人,於情於理,都應該跪拜官家,如今新勝,不跪便是恃功自傲,便是大不敬!
然而趙劼卻很清楚,他們接替蘇牧的位置,統領蘇牧的大軍,在趙劼沒有解除蘇牧的官職和差事之前,他們都代表著蘇牧,不是嶽飛和楊再興不願意跪,而是蘇牧不願意跪!
蘇牧沒有回來,就說明他沒有要奪取江山的意思,他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即便不跪,趙劼也沒有任何的怨氣。
而他讓嶽飛和楊再興領兵,分明就是想讓趙劼重用此二人,就像他將韓世忠和張憲等人都安置在軍中最要緊的位置上一樣,他是在為趙劼的軍隊組建可堪一用,足以保家衛國的中堅班底!
但趙劼也很明白,蘇牧讓嶽飛和楊再興第一時間上交印符和金券,這是在表明自己的姿態,然而讓趙劼心中不快的是,孫金台和郭京並沒有回來。
孫金台和郭京以及三百神符兵,那是他安插在蘇牧身邊,鉗製蘇牧的最後手段,如果蘇牧敢領兵回來,即便勝利了,孫金台和郭京也會第一時間以延誤戰機的借口,將蘇牧斬殺!
然而蘇牧沒有回來,孫金台和郭京乃至神符兵都沒有回來,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孫金台和郭京,已經是蘇牧的人了。
孫金台是顯宗最大的長老,他不再回宮,而是跟從蘇牧,隻能說明,他和顯宗選擇了蘇牧,而不再是他趙劼。
蘇牧沒有奪取趙劼的江山,卻將趙劼的顯宗之主的位置給剝奪了。
這也就意味著,蘇牧如今掌控著顯隱二宗,終於統一了演真宗,成為了真正的黑暗世界的王者!
從表麵來看,趙劼仍舊是皇帝,但他卻心知肚明,在他這個皇帝的背後,還站著蘇牧這樣的夜天子!
一想到這裏,他就再沒能開心起來,反而興趣寥寥,好生撫慰和嘉獎了嶽飛和楊再興之後,便回到了宮中。
他來到禦書房中,將印符和金券狠狠摔出去,砸碎了一人高的瓷瓶,而後雙手重重地砸在了禦案之上!
他的雙眼充滿了怨恨,可當他看到禦案上的字軸之後,冷汗就如外麵的大雨一般冒了出來。
那副字已經不再是他白日裏寫的那一副!
他死死盯著那副字,但見得上麵寫了一首詩。
“扭轉乾坤潛龍蕩,天地逍遙世無雙,醉臥江山醒輕狂,又何妨?”
三句半。
這是蘇牧還給他趙劼的,就像趙劼賜給他的蟠龍佩,以及印符和金券等一切東西。
無論好的壞的,他都還給了趙劼,因為現在的蘇牧,已經什麽都不缺了。
東京保衛戰過後一個多月,一條福船抵達杭州。
這條福船有三層,頂層雕梁畫棟,隱約有女子在淺唱,一身藍白若 幽蘭淡竹,仙女兒一般的人物,正是汴京之花李師師,而她的身邊,則是陸青花楊紅蓮雅綰兒扈三娘巫花容等一幹女子。
她們聽著曲兒,懷裏的孩子們也漸漸陷入安眠,她們走出甲板,但見得蘇牧一身白衣,臨江而望,衣袂飄飄,彷如出世。
蘇牧的身後,觀音奴正與那頭大虎白玉兒在甲板上翻滾角力,底層操持大舟的則是那三百神符兵。
眼看著就要進入杭州內河,停頓數日即將出海,但內河的河道狹窄,前方一艘官船正要出來,卻是擋住了蘇牧的樓船!
蘇牧的樓船雖然壯闊雄奇,但到底不是官船,那官船上的仆役便舉起官牌來,朝蘇牧這邊大喝道。
“前頭是甚麽人的船,還不趕快滾開,耽誤了我家老爺上京赴任,也是你們吃罪得起的麽!”
諸女沿途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麵,不由暗自搖頭,替這可憐的官船感到惋惜。
但聽得蘇牧中氣十足地問道:“卻不知是哪位大老爺要上京赴任?”
那仆役昂起頭來,指著蘇牧道:“哼!好教你知道,此乃陳繼儒老爺的船隻,今番除了孝服,正好到京城當相公!”
他們的船隻並不算大,陳繼儒聽得爭吵,便帶著幕僚出來查看,然而當他看清楚對麵船頭那白衣之人時,臉色頓時蒼白無血,朝那船老大猛使眼色,想要避讓開。
那船老大卻以為大老爺要他逼退蘇牧的樓船,一聲令下,兩隻船便幾乎要靠在了一起!
陳繼儒汗如雨下,蘇牧卻是淡笑著拱手打了個招呼:“陳世兄倒是許久不見了.……”
“是啊.……許久不見……”陳繼儒訕訕著答道,兩船離得近了,那船艙之中憂心忡忡的妹子陳妙音和老母親卻是聽出了蘇牧的聲音來!
“可是牧兒麽!”陳公望的遺孀陳氏帶著女兒陳妙音從船艙之中快步而出,見得正是蘇牧,眼淚便滾落下來。
蘇牧一看是義母,便縱身一躍,如水上白鳧一般落在了陳繼儒船上,後者接連退了三步,卻是退到了母親的身後。
蘇牧之名,如今放眼天下,誰人不知,何人不識,他陳繼儒孝滿起複,卻是仍舊靠著蔡京一脈的幹係,若蘇牧認真計較起來,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而蘇牧一向敬老太太如生母,有陳老太太出麵,他也就安心了許多。
“母親.……”蘇牧喊了一聲,便要給陳氏跪下來,老太太慌忙扶起,抱著蘇牧就是一場大哭,連累了旁邊的女兒陳妙音,也是淚如雨下。
她們母女這三年算是看清了陳繼儒的嘴臉,見得陳繼儒要投靠蔡京一係,甚至不惜詛咒謾罵,可陳繼儒權迷心竅,卻是如何都不聽,甚至還挾持著老太太和妹子上京,實在讓人不齒。
待得老太太停了哭聲,蘇牧這才朝她稟道:“這三年不見,是牧兒不孝,那船上有牧兒的妻兒,母親和妹妹不如跟我上去坐坐吧。”
陳氏和陳妙音自是欣喜,便跟著蘇牧到了樓船之上,但見得雅綰兒和楊紅蓮等人個個似那畫裏的天仙一般,便是陸青花產子之後也生出妖媚豐腴的氣度來,真真如那夢境一般讓人難以置信。
陳妙音早早就傾心於蘇牧,也早知蘇牧這等風流人物,慣會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心裏也並無芥蒂,反倒覺著蘇牧如今妻妾成群,自己怕是很難著落了。
扈三娘等都是見慣世麵之人,上來就一口一個婆婆妹子的叫喚,老太太看著她們懷裏頭的小人兒,眼淚簌簌就是忍不住往下落。
巫花容有些警惕地看著陳妙音,畢竟陳妙音經過三年的素守,出落得國色天香,於是她便偷偷與雅綰兒處打聽了蘇牧與陳家的往事來。
聽完之後,巫花容卻是狡黠一笑,見得蘇牧與老太太等人都在艙裏歡聚,那陳繼儒還在巴巴等著,他便朝一層的船老大喊了一句。
“撞過去了也!莫讓這些阿貓阿狗妨礙我等出海尋仙!”
底層的三百神符兵聞言,也不囉嗦,見得對麵官船早已亂成一團,隻是齊聲吆喝,一並用力,樓船轟隆碾壓而過,官船就成了江麵上一塊塊浮板!
陳繼儒從水底冒頭,趴在木板上連連吐水,那樓船卻肆無忌憚地繼續航行,他的母親和妹子,終究沒有下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