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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折翼

  對於周侗的到來,羅澄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因為他知道周侗雖然跟他一樣老了,但周侗卻很快。


  如果說喬道清是蛇,蘇牧是鷹,羅澄是龜,那麽周侗則是一條獵狗。


  與羅澄的超脫不同,周侗積極入世,素來都認為光陰如金似玉般珍貴,人生在世,最怕蹉跎,便是每時每刻,都要繃緊了來過日子。


  說他是一條狗,並非侮辱這位武道大宗師,他一直想做一條忠犬,不過並非朝廷的忠犬,而是百姓的忠犬,是大漢後裔的忠犬。


  他在這方麵從來都不缺乏野心,所以才想要組建一支由武林高手構成的大軍,妄圖借此來收複燕雲。


  武將在大焱沒有半點地位,這已經是眾所周知之事,而草莽綠林中的武夫更是低賤下作,被視為暴亂的根源,為朝廷所不容。


  在這樣的背景下,周侗竟然想要組建武林大軍去收複燕雲,不得不說他實在太過天真了一些。


  即便朝廷呲之以鼻,但他還是沒有放棄,他的禦拳館享譽天下,培養出了許多豪強,雖然這些豪強稱不上英雄,但絕對是一個個的好漢子。


  這也使得他成為了大焱武林精神領袖一般的人物,在江湖中享有極其崇高的地位和聲譽。


  他和羅澄可謂一明一暗,一快一慢,周侗是陽光下的武林盟主,而羅澄卻是黑暗之中的領袖,周侗積極入世,想要為百姓做事實,想要踐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羅澄卻飄然出世,高高在上,雖然同樣享受著百姓們的崇信,卻與百姓有著一道天地一般的鴻溝。


  周侗生怕時間不夠用,恨不得將睡覺的時間都用在自己的理想和事業之上,而羅澄卻看淡紅塵,無為而治,順應天道,冷眼旁觀。


  他們是不同方向的兩個人,卻都跑在了自己方向的最前端,這兩個極端的巔峰強者,終於在今天相遇了。


  蘇牧的手腳已經被折斷,經脈阻塞,氣血不通,但六識清醒明朗,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周侗那烈日一般的光大,反觀之下,羅澄更像夜裏的冷月和星辰。


  周侗的臉上寫滿了憂國憂民,那滄桑仿佛承載著大焱百姓的痛楚,仿佛他將所有百姓的苦難都背負在自己的身上,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卸下來一般。


  他與羅澄都已經是見識過滄海桑田的老人,並不需要太多言語的交鋒,因為他們很清楚,語言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周侗開始往前走,每走一步,他的氣勢就攀升一分,仿佛他的身體爆發出烈焰,照亮整個昏暗的天空!


  而羅澄也變得謹慎和警覺,他微微睜開雙眸,卻變得更加的平靜,仿佛整個身影都變得虛幻,脫離了軀殼的束縛一般!

  “啪!”


  周侗一掌推出,羅澄不躲不避,兩人對了一掌,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就仿佛兩個老友默契地擊掌打了個招呼一般。


  然而下一刻,兩人腳下卻掀起一股罡風,如水波漣漪一般四麵八方擴散開來,一熱一寒,吹起蘇牧那淩亂的長發,使得他越發口幹舌燥。


  他們就仿佛要將兩個極端分化到極致,周侗的掌法竟然沒有半點內力,據說他十八般武藝無所不精,拳腳功夫更是無人能及,鐵臂膀周侗真是外家功夫的第一人!

  那罡風之中的熾烈熱氣,不是他的內勁外放,而是他體內那至罡至烈的血氣外散!

  至於那令人心悸的寒氣,自然是羅澄的內力,他們仿佛老天安排的宿敵,一陰一陽,各位王者,本該王不見王,卻因為蘇牧,不得不開始了這場宿命的對決!

  周侗快,所以他永遠占據主動,他永遠是進攻的那一方,而羅澄慢,注定了要後手防禦,但又不見半點被動。


  一掌過後,周侗又猛然轟出一拳,這一拳掀起熾烈的罡氣,便是蘇牧都能夠用肉眼看到他拳頭上蒸騰起來的熱氣!


  而羅澄卻越發冰寒,仿佛他身邊的水汽都凝結成了無數小水滴一般!

  慢半拍的羅澄沒能躲開周侗這雷霆一般轟出的一拳,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打算躲避。


  拳頭打在他的胸膛之上,羅澄的後背如煮熟的大蝦一般弓起,背後的道袍嗤啦啦裂開,將道袍上的陰陽魚繡圖撕成兩半!

  這一拳力道之大,將羅澄轟飛出去,雙腳離地的羅澄卻如同那風中柳絮一般輕飄飄往後倒飛,乘風好借力,落在院門前三尺處。


  他的雙腳剛剛落地,便擰入地麵之中,背後三尺的院門卻啪啦一聲碎裂開來,木屑四處濺射!


  這內家移花接木的功夫,在羅澄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與周侗一剛一柔,堪稱人間巔峰!


  兩人早已知根知底,周侗的優勢在於快,在於強悍霸道的蠻力,如果和風細雨,便是打到老死都不能將羅澄擊敗。


  一拳轟出之後,他已經緊隨而至,一把扣住羅澄的手腕,如同甩一條濕毛巾一般,將羅澄反擲出去,狠狠摜在了地上!

  “嘭!”


  地麵四分五裂,蛛網般的裂隙如一條條小黑蛇,往四麵八方延伸出去,然而羅澄卻如同水泡裏的小魚,在地麵上彈跳出三丈,竟然再度穩穩站住!

  周侗和羅澄無疑就是矛與盾的終極爭鋒,一個攻擊至強,無堅不摧,一個防禦最穩,堅不可摧!


  雖然羅澄毫發無傷,但周侗卻沒有一絲氣餒,他之所以發動如此猛烈而迅捷的攻勢,是因為他根本就耗不起。


  他是橫練外家的武道宗師,能夠以外門功夫進入超級大宗師行列,怕是整個天下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但外家功夫有外家功夫的局限,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局限,才導致能夠進入宗師境界的外家強者稀罕得如鳳毛麟角。


  因為外家功夫沒有內力支撐,需要消耗骨血力氣,棍怕老郎拳怕少壯,周侗畢竟已經老了,即便這些年勤練不輟,卻仍舊無法抵抗衰老。


  他的氣血開始不足,肌肉開始萎靡,骨骼變得疏鬆幹脆,筋膜僵硬老化,而羅澄這樣的內家宗師,卻是越老越強,一輩子的呼吸吐納非但使得他積攢了磅礴如海的內力,更使得他的吐納功夫登峰造極,能夠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將內力補充回來。


  如果周侗無法在短時間內爆發所有力量,用以擊敗羅澄,一旦耗下去,最終敗北的隻能是他周侗!


  他瘋狂燃燒著氣血,化為拳罡,不斷轟擊著羅澄的炁場,後者卻仍舊隨波逐流,任君施為,以不變應萬變。


  喬道清的額頭上全是白毛汗,他的身體滾燙得厲害,雙瞳貫血,師兄羅澄印在腦門上的那一掌,將他的經脈全部衝開,氣血不斷往他的腦袋上湧,若換了尋常武夫,早已身亡,他卻拚命壓製著氣血上行,努力修複著受損的經脈。


  過得這許久,他終於穩定了情勢,許是羅澄並沒有對他這個師弟真的下殺手,隻是不想他摻和蘇牧的事情罷了。


  見得羅澄和周侗這等神仙打架,喬道清連忙來到蘇牧的身邊,將蘇牧被折斷的骨頭都正了回來,又找來斷劍和斷刀,綁在蘇牧的手腳之上,固定住蘇牧斷掉的骨頭,這才盤膝坐下,繼續壓製經脈內不斷衝突的氣血。


  蘇牧的靈智是清醒的,手腳被折斷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楚,內功被廢也使得他心神受到極大的打擊,也虧得他早已心如磐石,否則早就崩潰了。


  為了不至於昏迷過去,他的雙眸一直強睜著,將周侗和羅澄廝殺的每一個細節都收入眼底。


  能夠見到這等樣的兩大宗師死鬥,對於練武之人來說,絕對是夢寐以求的契機,但蘇牧手腳被斷,經脈被毀,內功被廢,即便境界上得到啟發和頓悟,又能如何?

  他之所以沒有錯過任何細節,並非因為想要從這兩位身上學些什麽,他隻是在尋找羅澄的破綻,隻是在等待機會!

  混元玄天劍和草鬼唐刀都斷了,連手腳都斷了,他如今就是個廢人,毫無威脅的廢人,連喬道清也成了半殘,甚至於周侗都不一定能夠戰勝羅澄,他蘇牧還能有什麽辦法?

  然而他卻仍舊死死盯著羅澄,觀看著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的戰鬥,而後拖著仍舊流血的殘軀,慢慢往院牆處爬了過去。


  羅澄微微抬起眼皮,見得蘇牧如同死狗一般爬著,不免心生警惕,直到他看到蘇牧靠在院牆上喘氣,才轉移了目光,不再理會蘇牧。


  終極強者的終極戰鬥,最忌諱就是分神,更何況還是極度依賴內功心法的羅澄!

  當他關注蘇牧的這短短時間,周侗的鐵拳已經勢若奔雷,一拳拳如龍象狂奔,如雷霆從天而降,竟然將羅澄的炁場震開,第一次結結實實砸在了羅澄的胸膛之上!

  “噗!”


  羅澄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倒飛出去,今次卻是吐出一口鮮血來!

  周侗的氣血急劇燃燒,已經消耗得差不多,而羅澄也終於展開了反擊!

  當周侗再度轟出拳頭,羅澄偏身躲避,而後輕飄飄拍出一掌,看似緩慢,卻將周侗的來路全部封死!


  周侗霸道光明如烈日,拳腳快若迅雷,排山倒海,如怒海狂潮一般源源不絕,而且他的氣勢便是一往無前,從無後退!


  當羅澄的手掌退過來之時,周侗選擇了硬拚,因為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最渴望的場麵!

  “噗!”


  羅澄的手掌印在了周侗的胸膛,而周侗的左拳,卻砸在了羅澄左側的太陽穴上!


  拳頭處傳來的阻力便仿佛一道極具彈性的無形的牆,使得周侗的拳頭始終無法碰到羅澄的皮肉。


  被羅澄一掌印在胸膛上之時,周侗暴喝一聲,仿佛將所有的底力都壓榨了出來!


  磅礴如黃河決堤的蠻力灌入拳頭,周侗終於打破了羅澄的炁場,一拳轟在了羅澄的太陽穴之上!


  周侗胸前的衣物完好無損,後背卻突兀地出現一個掌印,這個掌印就如同從周侗體內撐出來,隨時有可能撐破周侗的後背!

  而羅澄腦袋一歪,竟然被周侗一拳轟飛出去,砸在了那棵老槐樹上!


  樹葉簌簌下落,很快就鋪滿了羅澄的身子,周侗被一掌擊飛,滾到在地,犁出一丈有餘的溝壑才停下來,卻已經是生死不知。


  而此時的蘇牧,雙眸陡然爆發出淩厲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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