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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書生的死誌

  風花雪月,雨露雲霧,這些都是文人墨客們最喜歡的東西,在一支丹青朱筆之下,能夠煥發出常人無法發現的美麗。


  江南的一場煙雨,或許會帶來長短詩詞三五句,又或許能夠成就一幅流芳百世的丹青巨作,亦或者能夠引來高朋滿座,飲酒聽雨,激揚文字,甚至有才子佳人在煙雨下打著油紙傘,漸行漸遠,成就一段讓人豔羨的佳話。


  但五六月的河北,一場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的雨,卻引來了黃河的憤怒,引來了這條黃色巨龍的咆哮,使得整個河北地區變成一片水與黃沙的汪洋。


  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地方,會引發不一樣的作用和效果,同樣是書生,在同樣的戰場上,同樣握著刀,最終卻即將走向不同的盡頭。


  當元泰領兵殺入守軍的中軍大陣之後,混戰再度被掀起,元泰和老君館高手的衝擊,也使得守軍中門大開,沈青囊終於能夠直麵蘇瑜和李綱!

  他的武功雖然不算高,甚至隻能算入門,宴席間演舞一番,助助酒興還成,強身健體則已,但那也隻是相較於元泰這樣的高手而言,對於蘇瑜和李綱這種文官,沈青囊還是有著必殺之把握的!


  身邊的親衛都是老君館的高手,當即便朝蘇瑜和李綱身邊的護衛隊衝殺而來,瞬間變撕裂了對方最後的防線!


  蘇瑜和李綱緊握直刀,不再有驚恐,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但他們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快成長,並適應了這種環境。


  因為商場亦戰場,官場亦戰場,雖然沒有刀光劍影,卻更加血腥和陰暗,殺人不見血,他們早已是自己戰場上的百戰老卒,隻不過這一次換了一個戰場而已,他們的戰鬥之心,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他們的戰場與眼前的戰場之間的差距,不過是一把刀的距離,在他們的戰場,他們驅使別人拿刀,而在這個戰場,他們非但要驅使別人拿刀,自己也要拿刀,而且是真的刀!


  世道乖張,兩個書生樣的人,卻拿起了刀,即將在戰場上拚死廝殺,沒有任何悲壯可言,隻有說不出的無可奈何。


  將城頭上那名敵人砍成一團模糊血肉之後,蘇瑜便強迫自己進入了戰場的角色。


  當沈青囊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知道那隻操控叛軍的幕後黑手,終於現身了!


  他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即使他和李綱兩個人,而沈青囊隻有一個人,他卻沒有任何的勝算。


  在戰場上,人數優勢很重要,但絕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否則也不會有數千遼人擊潰數萬大焱軍,數千女真鐵騎大敗十幾萬遼軍的故事了。


  沈青囊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拖刀而來,沿途劈翻三五個親兵,高高躍起,便朝蘇瑜一刀斬下!


  蘇瑜不是蘇牧,他沒有武藝傍身,隻能躲閃,而李綱卻趁機朝沈青囊攔腰砍將過去!


  雖然蘇瑜是蘇牧的兄長,殺死蘇瑜對於蘇牧而言,絕對是巨大且沉重的打擊,但李綱在河北的價值與蘇瑜相當,甚至比蘇瑜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沈青囊的名單之中,李綱同樣是必殺的對象!

  他的刀猛然一沉,便斬在了李綱的刀背上,火星四濺,李綱的直刀猛砍在地上,沈青囊的刀卻往他的脖頸橫削而來!


  蘇瑜前進兩步,揮刀替李綱擋下攻擊,李綱抽起刀頭,直往沈青囊的肚腹捅了過去!


  沈青囊似花蝶一般旋轉一圈,躲過李綱的刺殺,反手揮出一刀,李綱不得不後撤,卻被沈青囊一腳踢飛了出去!


  蘇瑜和李綱雖然默契,但終究隻是憑著本能,二人武藝不濟,雖然一路配合殺敵,但終究力有未逮。


  他們的戰術隻有一樣,那就是接連攻擊,不給沈青囊任何喘息之機,但這種配合太過生硬,又沒有高超的武技來支撐,效果也就顯而易見。


  李綱畢竟年老,心窩被踢中,一口氣提不上來,隻能倒地不起,沈青囊卻沒有任何遲疑就攻向了蘇瑜!

  他的刀並不算有力,也不算很快,但對於蘇瑜這等不會武功又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而言,殺傷力已經足夠巨大!


  “嗤啦!”


  甫一交鋒,蘇瑜的大腿上就被抹開一道長長的血口,鮮血還未來得及噴湧出來,沈青囊已經再度揮刀,這次目標卻是蘇瑜的脖頸!

  他沒有虐殺蘇牧的意思,他隻想殺死蘇瑜,在最短的時間之內,以免出現任何變數。


  蘇瑜忍住劇痛,舉刀來擋,沈青囊卻扭轉刀鋒,下移了半尺,一刀抹開了蘇瑜的肚腹!


  也虧得蘇瑜大腿受傷,身體支撐不住,便往後踉蹌了半步,與沈青囊拉開了些許距離,否則這一刀就足以將他開膛破肚,肚腸都要流淌一地。


  縱使僥幸躲過,但腹部的刀口還是不淺,若蘇瑜用力過度,怕是要將肚皮給撕扯開來。


  沈青囊卻不依不饒,沒有任何遲疑停頓,完全壓製著蘇瑜,一擊得手再度上前,長刀當頭劈下,蘇瑜再度橫刀格擋,沈青囊又是變招,蘇瑜是個學習能力超強的人,連忙後撤,並將刀護住了下盤。


  然而沈青囊便如同貓耍老鼠,虛虛實實,這一刀卻正中蘇瑜的肩頭!


  那鋒利的刀鋒砍在蘇瑜的肩頭,入骨三分,蘇瑜反手刀往上一撩,將沈青囊的刀磕開,肩頭筋骨被砍斷,左手已經無法再抬起來。


  大腿的血還在往外噴湧,肩頭再度被傷,疲累了大半天的蘇瑜,終於到了極限,麵臨著崩潰的邊緣,用直刀支撐了兩次,終究還是站不起來了。


  但他並沒有倒下,他仍舊坐在地上,憋著一口氣,不敢粗喘,因為生怕喘氣會分散自己的精氣神,下一刀就會被奪走了性命。


  不得不說,對於一個不懂武藝的人而言,蘇瑜的表現已經極其難得,但沈青囊不會有半分遲疑,他的目的就是要殺死蘇瑜,不會因為心中那一點點可憐的敬意,而對蘇瑜產生半分的憐憫。


  麵對沈青囊最後一刀,蘇瑜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從沈青囊出現的那一刻,他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隻是有些留戀,無法見到自己那還未出生的孩子。


  他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打在他的傷口上,不再疼痛,隻感覺到很清晰的酥麻,就像他與妻子初次擁抱之時,她的發絲掠過他的臉龐。


  沈青囊的刀瘋狂斬落,鮮血當空噴灑,他看到的不是蘇瑜的臉,而是李綱的臉!


  這一刀很沉,李綱雖然橫刀格擋,卻仍舊被沈青囊的刀砍入了肩頭!

  他死死咬著牙,鮮血從嘴角不斷湧出來,他的左手頂住刀頭,需要用全身的力氣扛著,才能阻止沈青囊的刀繼續深入。


  沈青囊變得很厭煩,雖然李綱也是他要殺死的目標,但斬殺蘇瑜被阻擋,而且還是被同樣要死的李綱擋下,他仍舊感到非常的不爽快。


  以他的武功,殺死李綱和蘇瑜應該很容易,然而這兩人卻頑強地抵抗著,拖延了這麽長的時間,這已經讓沈青囊感到非常的不耐煩。


  畢竟元泰麾下的高手已經越來越少,即便元泰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而後軍顯然已經被衝散,怕是蘇牧帶著援兵殺了過來,雖然沒有回頭去看,但沈青囊卻能夠篤定是蘇牧,而不可能會是別人。


  沈青囊將長刀抽將出來,刀刃與李綱的刀刃相互摩擦,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讓人骨頭發軟,後者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蘇瑜的身前。


  蘇瑜也沒想到李綱會突然擋在他的前頭,他感到非常的悲憤,如果自己早聽蘇牧的勸說,勤練武藝,又怎會落到今日的下場?

  隻是沈青囊根本就不給他懊悔的時機,他的手臂一抖,將刀刃上的血跡抖掉,前踏一步,朝李綱劈出一刀!


  然而他的刀刃還未落下,卻突生警兆,猛然回身,反手一刀,竟然精準地將後方飛來的一支投矛給磕飛了出去!

  雨中的混亂戰場,他看到蘇牧穿梭於亂軍之中,他的寶劍和長刀瘋狂揮舞,左右開弓,身影旋轉如幻影一般,仿佛雨水都無法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仿佛他見縫插針,連雨線都躲避了過去!

  蘇牧的內功心法不斷運行,將內力全都壓榨出來,如破堤的洪潮一般宣泄,早已是強弩之末的叛軍根本就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他以速度和爆發力見長,此時火力全開,眼看著仍舊無法及時趕到,便撿起一支投矛,精準無比地替李綱解了圍。


  投矛擲出去之後,他便不再理會,投矛在半空之中飛翔的空當,他已經前行了數十步,當沈青囊格開投矛之後,他已經沒有了再度對李綱或者蘇瑜出刀的機會!

  如果他再度出刀,便隻能殺死其中一人,而後會被趕到的蘇牧殺死。


  因為蘇牧已經是武道宗師,連元泰都不是蘇牧的對手,他沈青囊自信絕不可能在蘇牧的手底下活得過一招半式!

  人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終究無法兩全其美,李綱和蘇瑜,還有他自己,終究隻能選擇一個。


  或者說隻有李綱和他自己,二選一,因為李綱擋在蘇瑜的身前,想要避開李綱去殺蘇瑜,蘇牧早就將他的頭顱給砍了下來。


  難道自己就隻值一個李綱?

  他並不後悔這一次的襲殺,他也不是一定要用犧牲來證明自己的勇武,或者用自己的死來向黑白子和隱宗證明什麽。


  在決定殺李綱和蘇瑜之前,他和元泰雖然視死如歸,但他們都認為時間上是足夠的,足夠他們殺出重圍,全身而退。


  但他們都沒想到守軍會如此的頑強,也沒想到蘇瑜和李綱竟然能夠支撐這麽久,更沒想到蘇牧的增援會來得如此地迅速。


  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沈青囊終於意識到,這一次怕是回不去了。


  如果他果斷放棄蘇瑜和李綱,馬上跑路,能繼續活下去嗎?

  答案是,不能。


  因為蘇牧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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