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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蘇瑜的賑災

  縱觀大焱這一百六十年來的曆史,雖然發展至今也曾閃耀過繁榮昌盛的光彩,然內憂外患始終未曾斷絕過。


  外患自然是曾經的大遼帝國,以及西北的黨項人,遼人雖然凶蠻,但檀淵之盟後卻信守盟約,與大焱結成兄弟之邦,使得大焱的北方獲得了長達百年的和平。


  可黨項人卻如猴子一般上躥下跳,從來就沒安生過,大焱這邊雖然有種師道坐鎮,但仍舊是不勝其煩。


  而無論是北麵成平的時代,亦或是太宗真宗朝軍事仍未疲軟之時,大焱的內患卻時常發生。


  所謂內患無外乎天災人禍,天災無常,也無法控製,諸如地震洪水之屬,而內患則來自於幾個不同的方麵。


  比如真宗駕崩之後,太後劉娥把持朝政,差點就走上了武則天的老路,以至於仁宗皇帝從七八歲開始登基,一直到二十五六歲才親政。


  又比如朝堂上那些個貪官汙吏為非作歹欺霸奢靡,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民亂。


  北麵的長期和平,加上西北被種師道鎮著,大焱帝國內得到了極其珍貴的成平時代,使得大焱能夠大力發展經濟,商業繁華,文化鼎盛,但安逸使人墮落,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催生了一股靡靡的風氣。


  幾家歡喜幾家愁,貧富分化越發嚴峻,上層的朱紫富貴名門望族越發窮奢極欲,他們享受的都是從老百姓身上壓榨出來的民脂民膏,而百姓苦不堪言,隻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最終怨聲載道,走上了起義的道路。


  可悲的是,即便是起義,這些深受君權神授思想荼毒的窮苦百姓,大部分仍舊沒有想過要改朝換代當皇帝,他們那卑微到極點的渴求,隻不過是一頓飽飯則已。


  這也使得大焱的叛亂看起來有些兒戲,許多人甚至將造反當成了一種謀生的手段,盡量將聲勢都造大,而後等待著朝廷的招安,這樣他們就能夠成為朝廷的一員,再不用忍饑挨餓,不是到了窮途末路,誰願意去打仗?


  在太宗真宗朝及往後的幾十年,蜀川和西南,以及廣東西路,都是叛亂的重災區,蜀川的王小波起義等,也曾經轟動一時。


  而到了檀淵之盟最後這十幾年時間裏,大焱的腐朽和弊病已經呈現井噴式的爆發,以至於老百姓求生不得,隻能紛紛走上了叛亂的道路。


  宋江、王慶、田虎乃至後來的方臘,無一不是震撼江山,轟動朝野,使得人心惶惶,方臘甚至還占據半壁江山建立了國家,弄出了自己的小朝堂,無論聲勢還是戰果,都達到了驚人的地步,使得朝廷不得不調撥十數萬大軍去平定。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背景和前提,當河北爆發民亂之時,不僅是王黼,連大名府的官員和百姓,都顯得極其淡定。


  然而王黼很快就淡定不起來了,因為這一次民亂的規模越來越大,範圍也越來越廣,聲勢浩大,根本就沒等王黼故技重施去粉飾太平,消息就已經被蘇瑜通過轉運使司的渠道,上奏到了朝廷,並上達天聽了!

  而且蘇瑜為了賑濟和抗災,一直在河北東西兩路實地考察,所奏之事並非空穴來風,早在前幾封奏折之中,他就已經提出過要謹防民亂的疏策,隻是王黼坐鎮河北,無人敢議論此事,漸漸也就被忽略了。


  此次他的奏章非但詳細闡述了叛變的具體情況,還順帶將了王黼一軍,此時朝臣們才意識到蘇瑜多麽有先見之明,更意識到蘇家兩兄弟,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王黼不久前才將市舶司給奪了過去,許多人都以為蘇瑜會忍氣吞聲,畢竟他真要跟王黼作對,簡直就是蚍蜉撼樹,而且副轉運使的官帽子,也足夠讓蘇瑜閉嘴了。


  然而這畢竟隻是大家的一廂情願罷了,蘇瑜非但頂住了王黼的壓力,更是將河北的賑濟搞得有聲有色,若非王黼不能容人,目光短淺,又豈會讓民亂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蘇瑜在奏章之中陳數王黼的罪責,眾人才知道蘇瑜這是要捅破天了!

  因為他闡述了今次民亂的原因,直言民亂隱患由來已久,黃河決堤隻不過是提前將這些隱患引爆出來罷了。


  北伐軍在幽燕大地節節勝利,可謂揚眉吐氣,但數十萬大軍總要吃喝,需要不斷從國內調撥糧草。


  而為了不至於延誤戰機,這些補給自然要攤派到大雅北方各路地方的頭上。


  富庶的河北、山東、河東等地首當其衝,成為了攤派的第一對象。


  所謂攤派是額外的,也就是說這幾個地方的老百姓除了繳納正常的賦稅之外,還要承擔大軍的用度,非但如此,他們還要被征用為民夫,自己將軍糧押送到北麵去!

  許多人並不願意背井離鄉,畢竟北麵正在打仗,若自己去送糧,反倒死在了那裏,可就讓人哭不出來了。


  於是便有人開始組建隊伍,幹起了代為運糧交糧的行當,而且開始牟取暴利,為了運送一石糧食,沿途的盤費甚至高達十幾石到二十幾石,對於河北的百姓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而前番已經說過,王黼之所以能夠竊據高位,正是因為他生財有道,很懂得給自己賺錢,更懂得如何替朝廷省錢,替朝廷賺錢。


  他也看到了運糧這個行當的前景,於是便開始打起了主意來,你不想運糧,又不想讓運糧隊賺這個錢,那麽好辦,把這份錢交給朝廷,朝廷不需要你運糧,比那些運糧隊要便宜,而且更安全!

  而到了最後,王黼又出了新招,非但是河北山洞等地,他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征收免夫錢!


  此時朝臣們才恍然醒悟,原來河北山東等地的斂財都是小打小鬧,真正的大頭是在整個帝國的百姓!


  大焱發展至今,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地方上更是千方百計地設立各種賦稅名目,可這些都是地方上的政策,若波及到全國,那就可怕了。


  免夫錢一出,當年就征收了六千二百萬貫!


  這就是為何趙劼明知道王黼為人貪婪,還要重用寵信他的原因了!


  大焱人才濟濟,貪官汙吏更是數不勝數,但人人都有底限,當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特別是在文化最鼎盛的大焱,官員都不想在史書上遺臭萬年,所以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人敢,更沒有願意去做。


  可王黼卻做了,而且還將之當成了生財之道,當成了自己晉升和獲寵的手段工具!


  免夫錢的政策一下來,州縣官吏開始對百姓進行壓榨,在這樣的基礎上,地方上還要借助這個名目,給自己撈上一把,完全不將老百姓的生死當一回事兒。


  這樣無異於殺雞取卵竭澤而漁,而且扣上支援北伐的大帽子,站在道德的最高點,更是讓人無法反駁反抗,又說什麽擔憂延誤戰機,拖延不得,征收工作急如星火,再加上連年災荒,河北又河水泛濫,餓殍遍野,老百姓終於不幹了。


  這就是蘇瑜的奏章,有理有據,將此次暴亂的前因後果闡述得一針見血,若說先前朝臣們看不起蘇瑜,暗自替他惋惜,覺著他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那麽現在就該佩服他的勇氣了。


  而那些先前就佩服他勇氣的人,此時就該佩服蘇瑜的才能了,他非但敢於拉王黼下馬,而且還做足了準備,從上任之初就埋下了伏筆,接連上疏表示對局勢的擔憂以及預測,如今結果一出來,誰還能反駁?


  有了蘇瑜的奏章在前麵打先鋒,各地方一直忍氣吞聲的正義官員也終於紛紛站出來,各地的暴亂情報雪片一般飛往汴京。


  河北、京東等路的農戶相繼起義,燒者數百幾千人,多則發展到己為人,甚至幾十萬人!


  河北路洺州的張迪已經圍攻浚州數日,聚眾達到數十萬,甚至還打下了好幾個縣地!

  而河北人民有了出頭羊,也就開始不甘寂寞,繼張迪之後,高托山揭竿而起,在望仙山聚義,號稱三十萬人,一路披靡,因為張迪占據了河北地區,他便轉戰青州、徐、密、沂州等地!

  高托山到了青州之後,才發現原來青州本地也爆發了起義,張萬仙號稱“敢熾”,聚眾十萬,也踏上了反叛之路,兩人意氣相投,竟然合並一處,聲勢更是浩大非常!


  非但如此,河北和京東的百姓也給南麵的百姓做了榜樣,帶了個好頭,濟南府的孫列也率領著當地百姓,號稱十萬大軍,開始興風作浪!


  臨沂的武胡、鄆州的李太子、水鼓山的劉大郎、密州的徐進,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暴亂的行列,連大名府都有個楊天王開始聚義起事!


  這些起義的隊伍浩浩蕩蕩,所過之處百姓無不歡呼響應,攻打州縣,殺地主,殺官僚,搶富戶,或在山穀之間聚義,或占據崇山峻嶺引為據點,反叛的風潮竟有吹遍整個帝國的趨勢!


  而地方上早已腐朽不堪,根本就無法抵擋和據守,起義軍每過一處,當地縣鎮官員不戰而走,更是使得朝廷顏麵盡喪!

  這一則則情報飛奏到朝廷,朝臣們始知情勢竟已如此失控,起先認同王黼,認為蘇瑜不過是危言聳聽,嘩眾取寵的那些人,此刻都被深深震懾,再不敢妄議此事!


  直到此時他們才隱約感到不安,蘇瑜這不是蚍蜉撼樹,而是借力打力,或者說借刀殺人,他借的可是這起義的上百萬老百姓的刀!


  若官家真的認同蘇瑜的奏章,將起義的原因歸結到王黼的生財之道免夫錢之上,那麽王黼今次是必死無疑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民亂暴動,而是已經波及大部地區,若控製不好,無法快速平定下來,南方再亂,大焱可就要焦頭爛額了!

  誰能夠想到,這才短短兩三年,蘇瑜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進士,一路平步,竟然已經強大到了足以扳倒王黼這種第一寵臣的地步!

  如果說蘇牧的崛起已經足以讓人震撼,那麽無聲無息厚積薄發,突然冒出來的兄長蘇瑜,才真真叫人忌憚!


  蘇牧再如何折騰,也是個武將,根據大焱的官職,武將始終要受製於文官,便如同他此時進行軍製改革,正好可以分化武將內部,讓武將北伐的不世之功壓製下來,使得文官不必擔心武將集團尾大不掉,這也是文官們已經開始支持蘇牧改製的原因。


  可蘇瑜卻不同,按著他這麽發展下去,文官集團也將被他占據一席之地,甚至不久的將來,他極有可能獲得入閣為相的資格!


  若這兩兄弟分別把持文武,可就讓人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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