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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國公爺的立場

  崇拜,古來有之,而在古時,崇拜是指對神靈的虔誠信仰和膜拜,重點在拜之一字,到了後來,崇拜才寓意為對某人某物的熾烈向往。


  這種向往其實並沒有那麽遙遠,若放低了來說,崇拜的對象隻不過是衡量夢想與自己距離多遠的一個標的物,你崇拜的,必定是你所沒有卻又像得到的。


  一個很簡單的例子,這世間最逆天也是最強大的一個孩子,莫過於“別人家的孩子”。


  別人家的孩子比你聰明,別人家的孩子學習比你好,別人家的孩子比你聽話,別人家的孩子娶的媳婦兒都比你的賢惠,等等等等。


  這就是一個對比,崇拜的關鍵也就在於對比,在這種與崇拜對象的對比之中,能夠讓你認清自己與之差距多少,能夠為你提供動力,這才是崇拜的積極意義。


  既然是這麽個意思,那麽說到汴京城中會有很多人崇拜蘇牧,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在別人看來,蘇牧的詩詞天賦和才華是毋庸置疑的,流傳出來的每一首都足以流芳百世。


  而大焱是文人的天下,所有讀書人都夢寐以求有朝一日能夠名揚四海天下知,那什麽時候才算成功?

  看看蘇牧吧,如果能有他的一半,估計也就算得成功了,如果能夠跟他一樣,成為他那樣的人,那麽也就算是知足了。


  這就是一種對比,就是崇拜的意義所在。


  當然了,這隻是充滿了積極正能量的崇拜,也有很多人在崇拜之中扭曲和沉淪,將崇拜變成了另一種東西,嫉妒和忿恨。


  蘇牧的詩詞確實無可挑剔,但不能否認的是,他的每首詩作風格迥異,便如同並非出自一人之手那般,這也使得蘇牧飽受詬病,許多人都紛紛猜測蘇牧不過是欺世盜名,詩詞都是剽竊而來,說不得背後有個團隊在為他搜羅這些佳作。


  然而這種事情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有人能夠壓製內心的嫉妒,客觀地去看待這件事情。


  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和生存環境這種,心態也是截然不同,感悟自然也不同,所作詩詞的風格自然會跟著發生變化,老夫還有聊發少年狂之時呢,更何況蘇牧這樣風流得意的有為青年。


  品鑒詩詞這種東西,便如同聽一首歌,如果摒棄所有的外在因素,單純去聆聽,那麽能夠欣賞到的也隻能是幹巴巴的歌唱技巧。


  可如果你知曉歌者的人生經曆,或者這首歌的創作背景故事,那麽就會忽視歌者的歌唱技巧,更多地去追求歌曲之中的意境和情感,以尋求那種靈魂上的共鳴與慰藉。


  這就是同樣一首詞,為何李師師等花魁與其他女子唱出來,卻體現出不同意境的因素之一。


  而蘇牧每一首詩詞的問世,隨之而來的還有他創作這些詩詞之時的故事,如果將這些故事都考慮進去,那麽蘇牧風格多變的質疑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為他的每一首詩詞,都是應景而生,極其符合他當時的心境,可以說每一首詩詞的背後,都飽含著蘇牧人生的一段傳奇經曆,這樣的詩詞讀起來,才越發能夠引起人們的共鳴。


  也正因為這些因素,偌大的汴京城,整個大焱帝國的首善之地,出現很多文人,崇拜從江南而來的蘇牧,也就不足為怪了。


  魯國公曹顧想要通過宴請蘇牧來向官家表態,自然不可能偷偷摸摸請蘇牧來吃頓酒就了事,從這個層麵上考慮,甚至越是高調,效果便越好。


  人都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


  蘇牧身為繡衣暗察,一直覺著應當低調行事,不便透露於人前,保持著足夠的神秘感,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讓人挖出自己的身份來。


  可對於曹顧這種層麵的大人物,確認為大隱隱於朝,聞達於天下,坐實了第一才子的名頭,誰還會懷疑你竟然是個密探?

  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如同越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般,劍走偏鋒兵行險著,卻又有著不凡的效果。


  有鑒於此,在曹顧的推波助瀾之下,蘇牧在汴京的消息不脛而走,而國公爺即將宴請蘇牧,並邀請諸多才子佳人作陪,共襄盛舉的小道消息,也就喧囂塵上。


  有人說第一花魁李師師一直鍾愛蘇牧的詞作,作為汴京城色藝雙絕的傾世佳人,李師師的席位是如何都省不掉的。


  也有人說,周甫彥與蔡京走得近,更是得到官家的賞識,於情於理,都該作為汴京文壇的代表,獲得一席之位。


  也有人說王錦綸等一幫杭州故舊,無論與蘇牧有什麽齟齬,為何展現出蘇大家的大度寬容,也是要請的。


  甚至有人拋出更加大膽的猜想,當今官家鍾愛詩詞書畫,甚至還給蘇牧親自題過文字,說不得會微服私訪,若果真如此,那麽這場盛宴,必將成為流傳千古的佳話!


  縱觀曆朝曆代,天子微服私訪的橋段從未間斷過,因為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真龍,尋常百姓根本無緣見到,所以對微服私訪有著極度的渴求。


  不過在技術層麵來說,微服私訪這種東西,並不太容易實現,更不可能成為爛大街的狗血劇情,大多都隻是老百姓的一廂情願罷了。


  無論如何,盛宴還未開始,汴京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許多人紛紛到驛館去拜訪,奈何傳說中的蘇三句已經不在了,不得不說這又是人生的一樁大憾事。


  蘇牧也是哭笑不得,因為此時他就在曹顧的國公府裏頭偷偷摸摸地住著呢!


  快雪初晴,日光靜好,曹顧精神矍鑠,與蘇牧對坐小酌,隻不過無論是曹顧,亦或是蘇牧,都沒有太多的話語。


  蘇牧考慮的是該不該問,該怎麽問,曹顧則在衡量該不該答,如何答,答到什麽程度。


  到了曹顧這種位置,一個文人的價值顯得微乎其微,如果說因為蘇牧的才名而宴請蘇牧,提攜蘇牧,蘇牧是如何都不相信的,因為他不是周甫彥,除了才子的身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繡衣暗察身份。


  曹顧自然也不是蔡京,他是懂得隱忍,韜光養晦幾十年的老國公,深諳朝堂縱橫之術,對局勢一目了然,便如同將朝堂當棋盤的國手一般。


  而自己幫助國公府找回巫花容,以及將蒙古王子交給曹顧的這兩件事,前者說是恩情也沒錯,後者若深究起來,對曹顧而言,並非恩情,而是給他帶來了一個大麻煩。


  若沒有蒙古王子的事情,曹顧如今又何必北上和稀泥?若為了酬謝巫花容之事,尋常家宴也就足夠了,又何必大張旗鼓地去推波助瀾?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牧的心性和謀算並非尋常文人可比,再加上他見識過太多的內幕和真相,所以他心裏很確定,曹顧的身上,絕對有自己一直追索的答案!


  蘇牧從未間斷過對那銅錢組織的追查和推敲,細細回想起來,這個組織的出現,以及每每到關鍵時刻,總能看到銅錢的影子,讓蘇牧感覺到極度的不安。


  他就像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非但如此,他還隱隱察覺到,仿佛這天下大勢,都在這組織的嚴密影響之下,照著他們期待的結果在發展,就仿佛這組織在操控著整個大焱時代的走向一般!

  用一句過分的話來形容,仿佛這個組織正在替天行道,是真正的替天行道,把握著時代的脈搏,如同高高在上的仙王,彈指間就能夠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朝代的命運!


  沒有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沒有虛情假意的旁敲側擊,蘇牧放下酒杯,意味深長地直視著曹國公,而後將手伸入袖籠,取出一枚金色銅錢來,拇指食指就這麽拈著,輕輕放在桌麵上,推到了曹國公的麵前。


  “公爺,能說就說,好歹讓我心裏有個數。”


  人都說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但事實往往相反,跟聰明人說話是最累人的。


  因為聰明人往往省去了旁枝末節,甚至省去了過程,幹巴巴丟個結果出來,你卻不得不去考慮那些曲曲繞繞的因素,以及這些旁枝末節引發的節外生枝般的連鎖反應和諸多不良後果。


  曹顧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道:“既然你有這銅錢,應該早就知曉這銅錢的來曆了。”


  這句話看似廢話,但卻讓蘇牧有些驚訝,因為他知道,曹顧是聰明人,斷然不會無的放矢,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所知曉的那些關於銅錢的傳說,應該隻是流於表麵的東西,充滿了各種誇張和扭曲以及誤解,而曹顧接下來,應該要說起銅錢的真正來曆了!


  “邵雍其人,乃理學玄學大宗師,人言其卦,無一不準,都說陳摶老祖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修,修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而邵雍擷取河洛先天宓爔百家之長,創《皇極經世》,終成大家。”


  曹顧娓娓道來,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這《皇極經世》傾注邵雍畢生心血,運用易理推演宇宙與時代變遷,朝代更迭,以河洛,象數之學顯之於世,通曉半部便是地仙般的人物,皇族得之便是帝王之術,平民得之便是屠龍之術!”


  作為國公爺,能說到帝王與屠龍,已經算是極限了,但很顯然,他是打算推心置腹了。


  “然則事實卻並非如此,邵雍得了李之才的傳授不假,他是陳摶老祖的門徒也不假,但他之所以能夠成為大宗師,是因為一個神秘的宗門,這個宗門名喚演真宗.……”


  “演真宗?”果然不出蘇牧所料,這事情絕非表麵這般簡單,可蘇牧瘋狂地搜索腦子裏的記憶,卻如何都沒辦法在史料上找到一絲半點關於演真宗的記載,甚至連這個名字都是第一次聽到!

  外頭的陽光雖然很溫暖,曹顧的手腳卻開始有些發涼,他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透露的實在有點多了,但要想蘇牧徹底站到自己這邊來,空手套白狼是行不通的,因為蘇牧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物。


  曹顧喝了一杯酒,輕歎了一聲,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繼續開口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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