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蘇牧從軍
鎮江是江寧的門戶重鎮,倭寇和賊匪想要進入江寧境內為非作歹,必須要通過鎮江,所以杜成責得到了高慕俠的情報之後,很快就領兵駐紮於此處。
為了這次剿匪,杜成責也是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私藏的五千人也都拉了過來,一萬二千餘人的部隊浩浩蕩蕩,自然瞞不過龍揚山和倭寇的眼線。
大軍駐紮鎮江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
再者,鎮江雖然不算小,但湧入一萬多的軍士,接管了地方城防,還是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如果沒有上麵的旨意,私自幹擾地方,這可是謀反的大罪,好在高慕俠手裏頭有聖旨,鎮江方麵也不敢造次,隻能讓杜成責接管了防務。
不得不承認,這位從西軍出來的指揮使,對於行軍打仗有著宗儲徐寧無法媲美的本事。
在行軍途中和駐紮鎮江期間,如果沒有杜成責前前後後的看顧,這群沒打過仗的兵蛋子,還真不知道要出多少亂子來。
鎮江是要塞,倭寇和龍揚山的人卻能夠通過鎮江,到內陸去侵擾,若說鎮江地方官員屁股是幹淨的,那是打死了都沒有人相信的。
到了鎮江之後,高慕俠便發動無孔不入的暗察子,對鎮江地方官員進行了梳理清洗。
暗察子們潛伏在江寧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對於地方上的所作所為也是了如指掌,高慕俠再度展現殺伐果決的鐵腕政策,殺一批拉攏一批,恩威並施,便將鎮江地方係統收拾得服服帖帖。
杜成責也是看得心驚肉跳,因為高慕俠雷厲風行,看著像是嘴上沒毛的愣頭青,前頭先得罪了江寧的世家豪族,沒有任何妥協的意思,眼下又到地方上來“作威作福”。
一旦有人上報到朝廷,世家在朝堂上的勢力一齊發力,高慕俠和皇城司難逃濫用職權的帽子,說不定高慕俠在江南也就呆不久了。
杜成責也是官場老人,對這一套也是心知肚明,他的推測雖不中亦不遠,朝堂上本就對官家的決策存在質疑,知曉了高慕俠在江南的所作所為之後,彈劾奏章便如雪花一般,官家連上朝都不敢上,隻是窩在深宮裏寫字畫畫,將爛攤子丟給了蔡京和高俅,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高俅是何人?那可是高慕俠的幹爹啊!
在朝野臣民的眼中,蔡京乃是當今官家最為死忠的走狗鷹犬,但熟知內幕的人卻也同樣清楚,蔡京才是世家豪族們在朝堂上的代言人!
雖然蔡京老相公與太尉高俅同樣是官家最為寵信的重臣,可蔡京是權臣,高俅才是真正的寵臣。
蔡京的實力來自於朝堂上門生故吏遍及各部各省,地方上有世家豪族的鼎力支持,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有著巨大的能量。
而高俅的底氣完全來自於當今官家,即便高俅已經有意培養自己的黨羽,當羽翼未豐,根本就無法與蔡京相抗衡。
不過朝堂爭鬥自然有這些大牛頂著,高慕俠也相信自己的義父會為自己遮風擋雨,在鎮江便隻是甩開手腳大幹一場,殺得人頭滾滾!
蘇牧也沒有閑著,他與燕青喬裝改扮,深入到民間,幹起了暗察子的技術活。
作為皇城司的繡衣暗察,蘇某人也不能墜了這個名頭,他本就是江湖綠林出身,對於刺探情報這種事情,做起來並不比暗察子差多少,又有浪子燕青這個便宜師哥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這日蘇牧與燕青又結伴而行,在鎮江的一處酒樓暫作歇息,豎起耳朵來,聽著南來北往的客人說道最近的局勢。
這酒樓在鎮江也算小有名氣,接待的都是江湖人居多,據說酒樓的幕後老板就是龍揚山的人。
蘇牧與燕青前來,就是為了取證這件事情。
龍揚山的勢力早已滲透整個江寧,即便鎮江這要的要塞之地,也是隨處可見。
高慕俠雷霆出手,殺人示威,隻不過是宣示了自己的主動權,震懾了官場上的人,至於民間潛伏著的勢力,自然需要暗察子們一一挖掘。
隻有將鎮江的老鼠都徹底滅掉,焱武軍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將鎮江當成大本營。
如果連大本營都不幹淨,還談什麽剿匪?
那酒樓老板也有四五十的光景,留著三縷長須,穿著灰色的直裰,看起來精明強幹,一雙眼睛熠熠生輝,顯然也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
隻是蘇牧紅巾遮麵,燕青又改頭換麵,兩人刻意收斂了氣息,看起來就如同尋常行腳的江湖人,並沒有太多顯山露水。
上了酒樓之後,老板見得兩人麵生,便留了個心眼,這也是他的習慣使然,畢竟現在的鎮江已經不太平了。
酒樓裏的客人還在似乎忌憚的說笑,內容無外乎焱武軍大動幹戈,實則雷聲大雨點小,到時候說不得還要灰溜溜滾回江寧,虎頭蛇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些軍隊除了欺負老百姓,什麽都不會,最後還不是讓龍揚山和倭寇打得落花流水雲雲。
這些客人滿臉的匪氣,毫不掩飾對軍隊的鄙夷和對朝廷的敵意,這也是見慣不怪的事情。
在大焱的江湖武林之中,不罵朝廷幾句,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落草為寇占山為王揭竿而起,攪風攪雨,等待朝廷來詔安,而後封得一官半職,到地方上搜刮民脂民膏,這已經成為了匪寇生意的一條龍服務。
落草不過是為了賺足了名聲,讓朝廷詔安,戴上官帽子繼續做著匪徒該幹的事情,這就是大焱武林人最大的念想了。
蘇牧對此早就心知肚明,想起後世有個說法,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讀著都讓人心神激蕩,恨不得行走江湖,成為一代大俠。
可惜的是,這樣的大俠,在大焱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有,也隻是鳳毛麟角。
這才做了一會兒,蘇牧和燕青就已經確定了七八分,這座酒樓幕後的老板即便不是龍揚山,也與龍揚山有著牽扯不清的幹係。
總之,離開之後,讓高慕俠帶人來端了這酒樓,絕對是錯不了的。
行走江湖,自然要多一個心眼,強龍不壓地頭蛇,兩人也是小心翼翼,連筷子都不用酒樓的。
當然了,蘇牧跟著喬道清修習了這麽久,對用毒也有著自己的深刻理解,防範別人下毒自然也是有一手的。
不過他們也不敢托大,再者,謹慎一些也是江湖人應有的表現,他們也不想太過招搖。
可落入酒樓老板眼裏,難免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酒樓老板早就懷疑蘇牧和燕青的身份,他不得不警惕行事,見得蘇牧和燕青坐了一會兒,在等著上菜,老板就端了一壺好茶過來。
“見著二位麵生得緊,可是我鎮江人士?”
老板此言一出,周遭的氣氛就為之一滯,雖然那些人並沒有明顯的關注,但說笑的聲音很顯然變得小了一些,很多人其實都被老板點醒,偷偷關注著蘇牧這邊的動靜。
燕青走南闖北,對各地方言熟悉到骨子裏,學雜百家的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什麽異常來,用一口地道的江寧話回道:“掌櫃的好不曉事,到酒樓來便隻管吃酒,你管咱們打哪兒來。”
燕青此話說得匪氣十足,又是地道的江寧話,老板雖然覺著話裏有刺,但終究還是確定了燕青是江寧本地人。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蘇牧,因為從一進門,他便看出來,燕青這個本地人,雖然豪氣,但卻像是蘇牧的跟班兒,說不得這蒙麵的才是正主兒,燕青不過是被本地的掮客罷了。
如此一想,他便又不甘心地笑道:“兄弟說的是,不過出來行走,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不知你這位朋友又是何方人士?”
燕青已經不耐煩了,正要發怒,卻見得蘇牧微微擺手,朝那老板冷笑道:“某記得咱走進來的是酒樓吧?怎地老板卻做起了官府的勾當,還要試探客人的身份來曆,莫不成你這裏還賣板刀麵?”
蘇牧此言一出,老板臉色大變,整個酒樓大堂都安靜了下來,那些個客人紛紛對蘇牧怒目而視,許多人甚至按住了桌底的刀柄,因為蘇牧一開口,用的是地道的京城官話!
江寧和杭州的文人士子有著極深的江南優越感,其實對東京官話很是不屑,但蘇牧遲早是要進京的,早早就做過準備,特意模仿了高慕俠的口音,這一開口,倒也有七八分官話的地道。
這酒樓本就是龍揚山的據點之一,蘇牧與燕青深入虎穴,本該藏頭露尾,但蘇牧卻反其道而行之,這一試探之下,對方果真原形畢露!
那老板也是見多識廣,當即和顏訕笑道:“原來是東京來的貴人,小可倒是唐突了,隻是咱鎮江地方小,民風彪悍,想給貴人提個醒,出來行腳最好還是收斂一下,小人一番好意,貴人這麽說可就生分了。”
大堂裏的漢子們聽得老板話鋒一轉,也明白了老板的意圖,紛紛按下了殺機,隻等著蘇牧和燕青走出酒樓,行到僻靜處,說不得就要送一碗板刀麵給他們嚐嚐鮮!
燕青察覺到了敵意,也隻是冷笑,安坐若素,慢悠悠喝著茶,蘇牧卻是將臉上的紅巾拉下來,轉而用江寧口音說道:“店家有心了,都是江湖人,混口飯吃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吃完就走。”
那老板見得蘇牧臉上有金印,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即便如此,他也打定了主意,待得蘇牧和燕青離開,勢必要好生試探一番的,隻是他心裏總覺著有些膈應,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有了這麽一鬧,蘇牧和燕青草草吃過,也就起身要走,來到大堂前,蘇牧見得這酒樓竟然還備了筆墨,牆壁上還留有許多詩詞,心裏也是哭笑不得。
鎮江距離江寧不遠,自然是受到文風影響的,這些個酒樓最喜歡的就是設置一麵白牆,以供客人題詞作詩,還真別說,有時候真能撿漏,得到一些文豪的墨寶。
隻不過這酒樓來往的都是江湖人,上麵也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歪詩和打油詩。
燕青駐足一看,指著其中一首笑道:“這老板娘現在還在麽?”
但見上麵寫著:“我本有情郎,赤腳走四方,遇著老板娘,三天不下床。”
老板臉色自然不好看,蘇牧卻是一笑置之,想了想,便拿起大筆,唰唰唰留下了一首詩,而後帶著燕青揚長而去。
蘇牧走後,老板一使眼色,早有人悄悄多了跟了上去,其餘人則湊到了一處,都來看看蘇牧寫了些什麽。
但見一筆蒼勁的行楷躍然於白壁之上,入木三分,雲煙頓生,更讓人吃驚的是,那詩的內容!
諸人雖然都是江湖廝殺漢,吃的是砍頭的飯,但到底是有些文化的,當即有人輕聲讀了出來。
“殺盡江南百萬兵,腰間寶劍血猶腥!老狗不識英雄漢,隻管嘵嘵問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