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襲敵營,非生即死
這是蘇牧第一次穿軍甲,彩兒丫頭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著手,陸青花對此更是一無所知,最後還是紅蓮過來才幫忙穿戴齊整。
這是一整套軍甲,乃越王趙漢青從王府的寶庫之中取出來,親賜給蘇牧防身所用。
這一套武將甲精細至極,連關少平都羨慕不已。
整套甲包括頭上的鳳翅兜鍪、肩頭的吞獸披膊、上臂的山字甲,下臂的護臂,烏錘甲,胸前紮甲用束甲絆牢牢綁緊,腰間圍著的寬大袍肚則有虎頭帶固定著,胸甲還加了鐵胄,可謂從頭到腳的武裝。
紅蓮一層層幫著蘇牧穿戴起來,雖然威風凜凜,然則蘇牧也是叫苦不迭,這套家夥什可不輕啊。
不過當他披上猩紅披風,兜鍪上方斑斕的錦雉尾高高豎起,走到城下之時,卻著實引來了一陣陣的叫好。
大焱馬政衰敗,騎兵眼看著就要退出戰場,取而代之的則是身披重甲的精銳步卒,一套步甲甚至重大數十斤,重甲兵成方陣持盾,連騎兵的衝鋒都能抵擋下來。
蘇牧身材本來就高挑挺拔,穿上這套武將的輕甲,整個人英氣勃發,又有誰敢說他是隻會舞文弄墨的書生才子?
紅蓮看著蘇牧這傲岸颯爽的風姿,忍不住在蘇牧的屁股上拍了一記,朝蘇牧眨了眨眼睛,後者佯怒地瞪了一眼,不過還是忍不住嘴角的微笑。
因為這次需要出動越王府的精騎,越王趙漢青更是親自督戰,當這位年輕藩王身穿禦賜金甲出現在城頭下時,守軍和百姓都看直了眼,若不是擔憂被敵人發現,他們早就力竭聲嘶地歡呼起來了。
毫無疑問,除了橫空出世的一千騎兵,最為奪目的,該是越王殿下和蘇牧了。
蘇牧麾下乃是錦鯉營挑選出來的死士,實打實精銳之中的精銳,撒白魔和石寶、甚至喬道清和早已隱沒市井的陸擒虎都喬裝改扮,加入其中。
此次突襲的意義極為重大,若撒白魔等人能夠成功刺殺方臘,就能夠成功結束這場戰爭,哪怕無法刺殺成功,燒掉叛軍的糧草,也能夠將戰局推向有利的方向。
而趙漢青麾下的騎軍,便如同蘇牧先前的火器一般,同樣是方臘叛軍從所未見的新奇事物,相信同樣能夠取得出奇製勝的效果。
蘇牧走到趙漢青的馬前,手撫胸甲行軍禮道:“蘇牧謝過殿下賜甲。”
暮色之中,蘇牧的鎧甲散發著濛濛的光芒,趙漢青也禁不住心中讚了一句,點頭道。
“我杭州第一才子果是文武雙全,如此英姿,倒也不算辱沒了這套甲!”
聽得越王誇讚,蘇牧也是謙遜地拱手,而後又聽越王說道。
“本王素來不善言辭,蘇虞侯乃我杭州才子魁首,不如便由虞侯作篇檄文,以激士氣,何如?”
蘇牧神情一凜,鄭重答應道:“敢不從命!”
從蘇牧回杭州之後,他的作品傳世甚廣,每一首都是足以流傳拜師的經典佳作,但細細回想,似乎沒有一首是他心甘情願主動作出來的。
但這一次,他卻欣然領命,讓早已調查過他所有底細的趙漢青倍感歡喜,連忙讓親衛傳令下去,一千騎兵與錦鯉營的死士,城頭的守軍和百姓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宋知謙此時就跟在姐夫孟璜的身邊,聽說蘇牧要臨場即興作檄文,不由心中嗤笑。
檄文乃征討之文,字字如刀,句句似火,需勾動軍隊將士兒郎們的熱血戰意,似蘇牧這等軟弱文士,隻會作些風花雪月山盟海誓的粉紅文字,哪怕穿上了戰甲,又如何能即興做出檄文來?
隻是他全然忘記了蘇牧在城頭鏖戰方臘大將司行方,忘記了蘇牧也曾經在貨場一刀斬殺趙文袞!
蘇牧稍稍沉吟,整理了一下詞句,而後跨上高大戰馬,鏘然拔出腰間雁翎刀,中氣十足地朗聲道。
“夫漢室兒郎,繼往開泰,窮舉世之力,鑄千古繁盛,生於天地,自當忠義效死,寧死不折.……”
蘇牧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擁有一股直透人心的力量,那聲音不是用來吟詩作賦,不是用來唱曲說笑,更不是用來無病呻吟,仿佛那聲音是經過了無數場廝殺的呐喊!
他的檄文沒有用太多的典故,甚至有些直白,因為他知道即將上戰場的都是百戰悍卒,他們或許不懂太多經義典故,但卻聽得出檄文之中的氣魄!
趙漢青聽著蘇牧的檄文,不由雙眸放光,在那一刻,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這蘇牧並非杭州第一才子,而是剛剛從戰亂不斷的西夏邊疆歸來的鐵血儒將!
人群仍舊寂靜無聲,但一股無形的氣勢卻慢慢匯聚在一處,四處蔓延開來,以致於周遭的守軍和百姓們都感覺得到,這些敢死軍的刀鋒更加的銳利,便如同他們越發精悍冰冷的目光一般!
檄文並不是很長,縱使蘇牧用詞已經非常直白,但或許仍舊有大部分人沒有聽懂。
然而幾乎所有人,都記住了檄文的最後兩句!
“遭塗炭,天暗黑,生逢惡世能怪誰?斬神將,扼天雷,問天竊命當老賊!”
“英雄何問低出身,且隨某,決死戰,看遠方,那賊營黑洞洞,來來來,不死再戰三百場!”
當最後一個字落地,蘇牧朝錦鯉營的死士掃了一眼,又看了看雙眸已經迸發無盡戰意的越王殿下,手中雁翎刀一指,率先策馬而出!
騎兵個個按住刀柄,若非今次乃是秘密夜襲,他們恨不得將胸中無盡的戰意都咆哮出來!
“轟隆隆!”
城門被數十民夫吊了起來,從方臘叛軍攻城到現在,幾近一個月的時間之內,這是城門第一次開啟,這次開啟城門不是人們想象之中為了逃亡,而是為了殺敵才開的城門!
無論是出征的騎兵,亦或是繞後燒糧草的錦鯉營死士,甚至於城中所有的守軍和百姓們,他們的雙眼都紅了,他們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深處,有些什麽在瘋狂地燃燒!
趙漢青抽出金刀,往叛軍大營一指,高聲下令道:“出擊!”
“轟!”
戰馬的鐵蹄撼動大地脈搏,騎軍悍然出城!
宋知謙感覺腦子一片空白,他不自覺地在想,如果他也是其中的一員出征騎兵,那便是此生無憾了,甚至於他生出了一個不該有的想法,或許堂兄宋知晉的死,真的沒有那麽冤屈!
蘇牧率領著數十錦鯉營精銳死士,出了城門之後便與騎兵大軍分道揚鑣,當他回望城頭的時候,恍惚之間看到一個賣包子的老姑娘,正含著笑,望著他歸來。
陸老漢和喬道清齊齊回頭,嘿一聲笑,前者抽出大槍,後者摸了摸雙刀,而後相視一笑,仿佛又回到了當初並肩作戰的日子。
馬蹄掀起雪花無數,相隔不足三裏的敵營突然響起了劇烈的鑼鼓之聲,火點瞬間亮了起來,想來該是對方的斥候開始示警了。
方七佛正在軍帳之中議事,沙盤上插滿了各種道具,聽到警報聲,慌忙與諸多降臨出帳來看。
一名斥候標長疾馳而來,報告了望樓上探看到的情況。
方七佛略略沉吟,而後果決諫言道:“聖公,這騎軍看似來勢洶洶,卻隻有區區千人,想來不過是佯做偷營,掩人耳目,真正意圖卻是掩護那數十快騎出城,好讓這些遊騎去搬救兵,我等不可自亂陣腳,可令諸營回縮防線。”
“朝廷那些個狗官屍位素餐,吾等都攻城將近一月,都未曾見有大軍前來,這些個遊騎想來也不會有太多成果,還是挨過了這些騎軍再說了。”
方臘素來對方七佛言聽計從,事實上能夠走到這一步,也都依賴於方七佛的智謀,於是他便果斷讓人布防。
隻是他們到底是倉促了一些,因為沒有人能夠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杭州守軍居然還敢主動出擊。
所以他們的防禦幾乎處於鬆懈的狀態,兩軍相隔不足三裏,拒馬鹿角陷坑等都沒有太多的準備,隻能讓刀盾手和長槍兵擋在大營前麵而已。
反正他們的人數占據絕對優勢,如果能夠拿下越王的這一支精銳騎軍,那麽杭州城連最後逃走的機會都不會再有,若擒拿了越王,聖公軍的聲勢將暴漲到何種程度?
拿下杭州,拿下越王,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呼百應,便是周圍各道各路的英雄豪傑,紛紛投入方臘的麾下,掀翻這個狗朝廷的日子也便指日可待了!
在方七佛的指揮之下,厲天閏和司行方分頭召集為數不多的重甲步卒,開始了抵禦夜襲的戰鬥!
一條條軍令流水一般發布下去,整個聖公軍答應如同龐大的戰爭機器一般運轉起來,方七佛目光深沉,心裏的一絲陰影卻如何也揮之不去。
這是一種直覺,是久經沙場之後才生出來的警惕,雖然越王的一千騎軍同樣不可小覷,但他總是無法從那數十遊騎的身上轉移注意力。
沉思了片刻之後,方七佛終於坐不住了,正打算發布新指令,卻聽帳中一將出列請戰。
“軍師,某覺著這股遊騎有些蹊蹺,為了保險起見,不若讓王寅將軍與某一同追索剿殺,以策萬全。”
方七佛聞言,便知曉這是聖公麾下智將呂師囊,此人有勇有謀,所言正中他方七佛下懷矣。
隻不過轉念一想,方七佛還是開了口。
“呂兄弟所言甚是,正合某意,不過王寅兄弟有傷在身,鄧元覺大和尚也並未痊愈,不如便讓方傑陪你走一遭吧。”
呂師囊得了軍師的讚賞,卻並沒有太多喜悅,因為他拉上王寅,就是為了打消諸將對王寅的猜忌,可軍師不知出於何意,竟然否決了,難免讓人有些失落。
不過方傑乃是年輕一輩之中的翹楚悍將,多練練也是有好處的,他也不便再說什麽。
王寅眼睜睜看著這一幕,麵色卻淡然如水,隻是暗下卻有些心灰意冷。
方七佛緩緩走過來,拍了拍王寅的肩頭道:“王將軍,非我方七佛不相信你,而是有一件大事,正需要將軍的勇力!”
王寅聞言,心頭一緊,渾身一顫,雙眸陡然一亮,拱手低頭!
“軍師有令,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