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劉玨長樂
這自然是說明許芙是受了傷的,而且還傷在普通太醫不能看的地方。這在如今的未央宮裏其實並不稀奇,可是畢竟是管英找來的人,我想了想還是借著散步的機會,去和管英偶遇了一下。
”許芙就是你調教好送進宮的?”我問道,
"是我送進來的,但是並沒調教好。"他坦然相告。
我皺了皺眉,"她因何會令劉無忌如此瘋狂?"
"她不願入宮,也不願侍寢,想必昨夜是皇帝霸王硬上弓了。"他神秘一笑,這笑容竟有些殘忍。
"管英,你為何要這樣做?"我有些怒意,"她既然不願,你為何要這般勉強?豈非是毀了她的一生?難道大周竟找不到一兩個漂亮的貪心女人嗎!"
"娘娘,他看看我,你還是太過良善了些,一兩個漂亮的貪心女人能抓住皇帝的心嗎?許芙是我的人在昆侖山抓住的,大約真是那裏長大的人,是不是西王母的弟子我不曉得,不過通曉天文地理周易八卦倒是真的。皇帝自然覺得許芙是上天要令他長生不老,才賜給他的女人。"
"你真以為這樣就能吸引劉無忌?"我冷道。
"自然不能,若是說美貌的女人,他已經有了你了。"管英認真看著我,"他要什麽都有,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求不得。許芙不從他,不愛他,不願在未央宮裏享受榮華富貴,她神秘遙遠,冰冷抗拒,又才華橫溢,才能令他產生瘋狂的征服欲。"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就這樣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子!"我心中更加不悅。
"你聽我說。"管英輕輕轉過身,我看著他日漸成熟的側顏,微微有了一些青須,他的目光更加沉著,已經是一位在宦海中掌握沉浮的高官模樣。
"許芙是目前最適合送到劉無忌身邊的女人,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是在山中采藥煉丹,有些走火入魔的樣子,即便不送她入宮,我也不會放任她在那裏做些歪門邪道的事情,再者許芙經此事必會痛恨皇帝,便又是我們的一把好刀,難道不好嗎?"
我默了一默,"倘若沒有許芙,這一切我也可以做到。我本非人類,是以總是讀不懂人心,
後來我才曉得人心太過複雜了,連你們自己也不懂得自己,管英,你是否覺得許芙像是當年的你?同樣是被迫入宮,同樣的才華出眾,也許也同樣不甘平凡,隻不過她是女子而已。你陪伴我走到現在,我很感激,可是,倘若你變成了披著人皮的妖魔,我便要親手殺了你。"
管英笑了笑,他伸了個懶腰,輕鬆道,"我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愛上你是我選擇,也許我做了壞事,所以上天報應我就是不能得到你,那我也不在乎,我會窮盡一切辦法幫你,若是最後能死在你手中,才算不枉此生。"
不管我和管英是如何的波濤洶湧,也不能挽回許芙遭受的一切,因她始終未在宮裏走動,也並沒有去長樂宮問安,是以我始終未逢她一麵。
隻是聽聞她始終冷冰冰,不理會眾人。甚至不假辭色與皇帝,某日更是在寢宮中藏了匕首,一時鬧得不可開交,即將被降罪之時,劉無忌卻並未大怒,隻是收了宮中所有尖銳的器物,便又大事化了。
如今宮裏,劉無忌一心忙著許芙,連喜媚也暫且放在一邊,我卻在心中著實不安。
然而我也並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愧疚,已經八歲有餘的大皇子劉玨,被我接進了長樂宮居住。
這孩子剛來的那天,也到了三月裏的時節,殿外春光如畫,長樂宮中依舊溫暖清涼的氣息,唯有一縷早春瓜果的甜香點染出一抹輕盈春意。
我正坐著慢條斯理的給未出世的孩子挑布料,岫煙就帶著他進來給我磕頭,我定睛一瞧,這孩子著實偏瘦了些,穿著一件繡暗紋的淺紫長袍,外罩著青緞子繪著墨竹的披風。腰間圍著一道質地極好的白玉腰帶,腳上穿著白鹿皮靴子。
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係著一個流花結。
我笑了笑,這孩子的穿戴倒是李淩霄的手筆,又精致又富貴,顯見得他在長秋宮貴為上賓。隻不過,他臉上的痘疤十分明顯,占滿了原本清秀的臉頰。
他眉宇之間都是與年齡不符的鬱鬱之色,我不由得想起我兒子長樂,至今卻也沒有見過一次,我下意識的抬手想要摸摸劉玨的頭,全被他慌亂的躲開了,他的表情就像一隻受傷又受驚的小獸。
岫煙急忙蹲下,手裏拿著金線紮著一個杏黃翠羽毽子,笑著安撫他,"殿下,昭儀娘娘很是隨和,殿下莫怕!"
劉玨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將頭狠狠低了下去。
午時的陽光輕沛得如金色的細紗,揚起春色如葡萄美酒般光影瀲灩。隔著陽光遠遠望去,宮牆外赫赫揚揚的桃紅柳綠似乎與長樂宮的氣韻完全格格不入,倒是一時看不出哪裏才是真實的後宮生活。
我歎了口氣,"大殿下,即便你很不喜歡本宮,你我日後也要同住一個屋簷下。"
"我不要!"他突然大聲的喊出來。
"哦?"我笑笑,"那你想去哪裏?誰還肯收留你不成?"
我的話似乎很殘酷,不應該對一個孩子說出口,可是劉玨不一樣,經過親母失寵,他的地位一落千丈,還被不停的送給別人撫養,又被陶綰傷了臉,他的遭遇已經比一個成人還要淒慘。所以他注定承受的比別的孩子多很多。
果然劉玨露出很震驚的表情後,卻默默的不做聲,像是在思索什麽。
我坐在軟榻上,手托著下巴看看他,"本宮曉得你在想什麽,你覺得你母妃是被我所害,所以恨我,怕我也加害於你是也不是?"
他睜大眼睛,旋即點點頭,他的目光有些沉,"我想念母妃,娘娘,你放過我們好不好?"
我坐直身體,淡淡道,"大殿下,這裏是未央宮,不是尋常百姓家,你母親得罪的不僅僅是你的父親,還是這個國家的帝王。不曉得你母親教導你沒有,在宮裏沒有什麽對錯,
也沒有什麽出淤泥而不染,你說本宮害了你母妃,可你母妃害了多少人,你又曉得嗎?"
劉玨愣了一下,低下了頭,看來他早就已經曉得,這裏原本就是一個無情的戰場,也許原本沒有仇怨的兩個女人,卻不得不爭,不得不鬥,不得不謀算。怪就怪在這個局裏麵,必須有人勝出,也必須有人死,這都是無法逃離的宿命。
"那你會殺我嗎?"他問道。
我笑了,"暫時不會,你以為你現在還有什麽大價值?"
他又流露出委屈的樣子。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好好活下去,如果你想念你的母妃,那你就要擁有能救出她的力量,玨兒,我不逼迫你,你可以選擇離開,不過你若是留下,我發誓會好好待你。"
劉玨頓了頓,撩開衣袍跪在我麵前,"母妃,請受孩兒一拜!"
自從收養了大皇子後,朝中大臣對我的疑慮達到了曆史峰值。一個有寵而無子的妃子自然蹦躂不了多久,而一個有寵又有子的妃子就不同了,更何況是一個我這樣來曆不明,三起三落還死不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