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景行托付
漸漸大周軍中有了各種聲音,曾經戰神般的淳於淩峰屢戰屢敗,是否還能保住蜀州重地?
蜀王爺也準備上書皇帝,訴說淳於氏無能,蜀州將失。然而奏疏尚未寫完,一道秘密的聖諭卻先到來,竟將淳於淩峰調去東海尋找蓬萊仙島。
日日戰敗亦不及這道聖諭來的窩囊,淳於淩峰摔了聖旨,便整理行囊前往東海。
他前腳剛走,劉景行便率軍圍城,才不到兩日,蜀王便開了城門,將蜀州雙手奉上獻給了劉景行。
這廂軍情八百裏加急送回長安,劉無忌竟瞞著所有人偷偷又將淳於淩峰喚了回來,
限定他三月內將蜀州奪回,否則累及家人。
劉無忌終究還是劉無忌,他心思奇詭,如果我不來蜀州這一趟,我還天真的以為我已經成功的操縱了他,並不知道他暗中下過這一步棋,並不是淳於家瘋狂的忠君愛國,他們也不過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螞蚱。
悄悄回蜀州那天夜裏,淳於淩峰便偷偷去了劉景行的大營,中軍大帳裏,劉景行隻穿著淡藍色的袍子,長發鬆散的垂下來,端坐在燈下作畫,畫卷上,乃是一位絕色的美人。
淳於淩峰一介武夫,完全沒有想到到了敵方主將的軍帳之中,看到的竟是這麽一副略帶憂鬱的絕美的文藝現場,一時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掏了刀子衝進去。
正在躊躇之際,便聽到一個溫和且威嚴的聲音響起。
“客至我帳,何不來飲一杯水酒?劉景行頭也不抬道。”
於是淳於淩峰從屋頂跳了下來,“長留王,你可曉得,今日某是奉命來殺你的?”
劉景行描好丹青最後一筆,放下手中的紫毫,笑道,
“本王是惜才如命,願以三軍大印相招。
那某豈非成了亂臣賊子,家父又如何自處?”劉景行輕撚了紫毫,淡聲道,
“劉無忌忌諱得第一人,難道不是淳於大將軍嗎?”
淳於淩峰低下頭,有些憤恨,想到今日前來,亦是被脅迫的結果,寬大的手掌不禁攥起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劉景行站起身從一個精致的匣子裏,拿出一支白釉瓶,又拿出兩支同樣精巧的酒杯。
他依舊如沐春風的笑笑,“這梨花白是我藏的,別處可是喝不到的,你且嚐嚐。”
淳於淩峰拿起酒杯,皺眉道,“梨花白有甚稀奇?難道我沒喝過不成?這酒寡淡無味,女人才喜歡這個,虧你還當做是寶貝!”
說罷一仰而盡,一瞬間他呆住了。此酒入口清純恬淡,剛至舌根酒香便蜂湧而來,它的烈纏綿辛辣綿長執著,待到喉頭幾乎逼下你的眼淚,最後是一抹醇香,久久不會散去。
仿佛是封塵的回憶留下的芬芳。
“這。。這他娘的是什麽酒?”淳於淩峰拂去眼角溢出的淚珠,驚訝的看著杯子發愣。
“哈哈哈,”劉景行笑笑,“將軍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嗎?”
淳於淩峰道,“你若想殺我,兩軍陣前便可,何必等到今日娘們兒似的端著一杯毒酒來?”
劉景行點點頭,“將軍勇武亦不失智謀,且品性至純,本王沒有看錯人。”
淳於淩峰又飲了一杯酒,“王爺,你與武帝本是兄弟,你們兄弟之間亦爭鬥不休,某如何信你日後不會像武帝一般?”
劉景行歎口氣道,“是呀,一條藤上的瓜,你吃了一顆苦了,如何相信還有甘甜的?”
淳於淩峰未置可否,隻是無言。
劉景行道,“本王曉得他的手段,如今定是用家人脅迫於你,本王已經將你的七位哥哥救下,如今也在我的軍中,本王不想威脅你,也並不想令你為難,你若不願意,將他們帶走就是。本王也為你們準備了錢糧,足夠你們一生無憂。”
“你這是何意?”淳於淩峰道,“你不是要招降與某嗎?”
劉景行看了看他,“我說我父皇感念淳於家的恩義,並不是客套話,你們世代為了劉氏皇族,忠心不二,所以即便不能與你們共享江山,亦不可忘恩負義。”
淳於淩峰道,“父親教導我忠君愛國,如今我卻因一己私利背叛大周嗎?”
劉景行笑笑,“若連家人都不能保存,這個國還有什麽意思?誰不是為了私心才逐鹿征戰?我從前是為了活命,現在有這麽多兄弟追隨我,我又如何能不為了他們繼續走下去?”
淳於淩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痛快!王爺說到某的心中!這酒也喝到了某的心中,王爺這究竟是怎麽釀的酒?”
劉景行指著案上的酒壺,看得有些發呆,“這酒,自來就埋在王府中的梨花樹下,府中人都道是從前的王妃所製,說是她曾說過,長安的梨花白寡淡無味,不如她自己釀製的分毫,從前我出征之時,她便在家釀酒,攢好了等我回來。”
淳於淩峰道,“這樣的女人,王爺當真是有福氣的。”
一邊看著桌上的丹青,“王爺所繪之人,便是先王妃嗎?”
劉景行歎了口氣,“說出來隻怕你不信,我想不起關於王妃的一點點記憶,她究竟是何相貌,何等性情,喜歡什麽,我絲毫都想不起。”
淳於淩峰歎了口氣,“即是傷心往事想不起也是福氣。”
他又看了看這畫像,“這位姑娘也是王爺的紅顏知己嗎?”
劉景行搖搖頭,“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啊。勉強她來,亦是不必。”
淳於淩峰咬了咬牙,“好,長留王,你今日若能硬接我一鞭,仍死裏逃生,便是天下明主,我淳於家願誓死追隨,為你鎮守天下!”
他又道,“我師傅說火雲鞭認得明主,我知你也身懷道術,卻不能在此使用,你可敢硬接我這一鞭?”
劉景行倏然站起身,笑道,“有何不敢?你已經不再叫我淮南王,而是稱我為長留王,這一鞭,就算做是酬知己了!”
淳於淩峰告訴我,劉景行挨他鞭子之前,留下過兩封信。
一封告訴其他將士不要為難與他。
另一封,是有一日見到畫中的女子要交給她的。
淳於淩峰看著我道,“我才見你與王爺的畫一般無二,王爺說,他喜歡的女子還在深宮之中,說是姑娘在宮外還有一個心上人,要某等一定要救出姑娘。”
我看了看他,急道,“那副畫和那封信在哪裏?”
他遞給我的那信封上,用紅筆勾勒出一朵仙氣繚繞的紅蓮,我有些顫抖的抖開信紙,
最先看到的是我的畫像,那是他離開未央宮那一次,我手執青傘在細雨中駐足。
上麵題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信封深處有一方紅色重明鳥的軍符。而信的內容也寥寥數語,
小雲,自別後數月,可安好?卿獨處深淵,景行之過也。景行半生奔波,唯贈卿重明鳥一隻。天冷加衣,粥溫而食,勿念我。
淳於淩峰看到我手中的重明鳥的軍符愣住了,
“王爺將一生事業相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