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待選入宮
直覺性的，我便對上那雙一雙閃亮的丹鳳美目，那是一個身材纖長優雅的女孩子，生得肌骨瑩潤。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容貌豐美，倒是這一波家人子中極出眾的一位。
倒是一位美人。我忍不住暗中歎了一聲，驚鴻一瞥之間，她見我回首看過來，便略略垂了頭，但是以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她睫毛下掩藏的恨意。這樣年少的一位小女孩子為何會對我有這般沉重的恨意，這個原因我不曉得，但時至今日，難道我還會在意一兩個來自宮中女子的憤恨眼神嗎？
我忍不住緩下腳步，這時候就聽見一聲細微不可察覺的冷哼聲傳來，我微有幾分詫異，眼光一轉，投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站在最前麵的一個家人子，正倚在廊下朱紅色的柱子邊上，若論衣著之華貴耀眼，隻怕在這一群家人子裏麵也是最頂尖的一個了。相貌也是一等的人才，朱唇輕點，嬌俏之中透露出一種嫵媚來，頭上的珠玉釵環流光溢彩，為容貌增色不少。
隻是臉上的神情傲氣淩人，斜睨著我，看起來似乎是知道我的身份的。秀美的容貌讓我覺得很有幾分眼熟。
看到了我的目光，她微微一閃，躲到了旁邊家人子的身後不見了，隻餘下一襲櫻桃紅色天羅長裙的邊角揚起來，在雪地裏倒是分外嬌豔。
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桃紅色蜀錦長裙，光彩耀人，裙角衣袂其中隱隱流露出金玉一樣的光澤，我一眼就認出，那是蜀錦之中最昂貴最稀有的金絲累錦。
這種錦緞極難織成，繡工製作的時候必須一氣嗬成，中間不能有一次的斷線絞纏，否則就會使得整匹布料壞掉。傳聞蜀中隻有受過專門訓練經驗豐富的繡工，才能夠成功地織成這樣技術繁複的布料，而且就算是技巧最嫻熟的繡工窮盡一年的工夫，織出的不過是五六尺。
是蜀中地區貢品之中極其珍貴的一項了。如今我的房中也放著兩匹齊皇帝賜的這種布料，隻是我一向不好這樣珠光寶氣的料子，沒有動用而已。
眼前這一個家人子竟然穿著這樣的料子裁製的長裙，必定是出身勢力極強盛的顯貴之家
了。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完全看清楚她的相貌，可就是那一眨眼的風韻，倒也是位難得的絕代佳人。
可能看到我在凝視著自己衣服，那個女孩傲然地一笑。
這一笑倒叫我也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揚，想起這個女孩像誰了，那鵝蛋形的臉龐和高挺的鼻子與陶誠的幾乎一摸一樣，難怪她那樣平靜的接受了淩霄為後的事實。
這位妹妹隻怕會帶出陶誠的又一連串的好戲。
我帶著饒有興味的笑容，繼續向前走去。
幾個小內侍瞧見我走來，連忙上前問安，一邊滿臉堆笑地迎著我向裏走去。
我亦含笑應對，隨口問道，＂這便是新來的家人子嗎？＂
＂是啊，吵著娘娘您了吧，都是些還不懂規矩的，沒大沒小的丫頭。這些是安排在甘泉宮這邊的，總共二十人，正等著李大人來對照名冊，準備安排殿選呢。＂一個小內侍回稟道。
原來家人子入宮已經半個月了，剛剛完成了閱看和驗身兩關。
閱看和驗身都是由宮中地位尊崇、值得信賴的老嬤嬤們完成，是驗看家人子的身體，看是否有體味、傷痕、殘疾等，然後檢查是否還是完璧之身。
之後再由皇上和皇後親自進行殿選，按照相貌、才學、家世、言行等來挑選合意的人才。
＂李大人還沒有過來嗎？＂
＂如今皇後娘娘正在前麵，師傅正在侍奉著。＂小內侍回道。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好小子，口舌伶俐，不似他們一半句話也說不清楚。＂
那小內侍連忙跪下謝恩，＂多蒙娘娘看中，奴才惶恐！＂
這小內侍倒是生得頗為清秀，一副耳朵大而厚實，耳垂極大，倒是有福氣的模樣。
＂叫什麽名字？＂我問道。
＂奴才張離春！＂小內室趕忙答道。
＂就讓她們在簷下避避雪吧，不用整什麽隊列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笑道，
＂都是新貴人，萬一要是凍出病來，你在你師傅那裏也不好交待。＂
＂是，還是娘娘您體貼周到。”張離春笑著應道。
我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隻有聲音往後傳到，＂晚上去仙居殿，叫你岫煙姐姐給你抓把金葉子。＂
＂多謝娘娘！＂張離春恭聲叩拜。
我進了甘泉宮正殿，果然瞧見如今已經顯懷的李淩霄正蹙著眉的坐著看一份名單。
見了我才笑道，你今日怎麽趕來了？路上可冷？
我搖搖頭，笑道，＂剛剛我進來的時候，可是見到了滿宮的”人才‘呢。＂
李淩霄撫撫額，歎道，＂我可不就是在愁這些個家人子。＂
後宮的妃嬪，進宮無非是通過禮選和采選這兩種方式，還有一種比較特別，就是被滅掉的國家挑選出來作為貢品的女子。或者是屬國以及地方官員為了討好而獻上的女子，這些被進獻進來的女子無疑是後宮裏麵最為卑賤的一群，完全就是玩物一樣的性質。不像是采選和禮選，都是名正言順地入宮侍奉。
就如大小周氏一般能以戰敗國貢女的身份在後宮站住腳，還能混得風生水起的人物幾乎是沒有的。
其中的采選，主要是花鳥使從民間選擇容貌美麗、素質上乘的良家女子入宮。采選一般每年一次，秋季舉行，主要是為了充陳當年被放出宮去的宮女所遺留下來的空缺工作。
所以多半都是充當宮女，隻有少數容貌資質特別優異的才可能封為妃嬪。
而正式的禮選是三年一次，針對的目標都是名門望族或者士宦人家，年滿十三歲到十七歲之間的女子，選擇其中品貌端正，資質優異的。這些女子入宮之後，多半是封為妃嬪，也有一些是充做女官，掌管司儀或者服侍太後以及高位的妃嬪。
正所謂“采選無豪門，禮選無庶族”。民間士庶之別涇渭分明，宮裏頭妃嬪之間，出身世家還是寒門，對於前途位分的影響也很大。
今次是劉無忌登基繼位之後的第二次正式大規模的禮選，所以宮裏頭都格外的重視，早在過年之前，就開始擬定計劃，置備名冊了，如今年關剛過，內侍省以及各宮各局都忙碌起來。
尚儀局需要準備家人子入宮的禮儀工作，參拜皇上和皇後的禮節，以及麵見各宮主位的儀式。一旦家人子被選中，就要留居宮中，被教授一個月的禮儀規矩，需要尚儀局專門派教習嬤嬤前去指導教誨，而且以後這些秀女之中如果有人違背了宮製祖訓，當初承擔教習的人也要跟著被連罪。
尚服局正在趕製秀女的服飾，上一次的選秀是在景元元年的時候，劉無忌剛剛繼位，正值先帝駕崩，國喪其間，所以連家人子的衣著打扮都簡化了不少。
今年算是劉無忌繼位之後最正統的一次選秀了，衣服自然又要考慮隆重華美，又要符合禮儀規矩。忙壞了尚服局的不少典衣、典飾女官。
我笑道，＂如今誰敢勞累你？不過是家人子入宮，你都丟給陶誠便是了。＂
李淩霄苦笑道，＂這裏麵自然是有不少掌故的，哪位大人家有功績，哪位不被看中，其女入宮都是有說法的，給個什麽位分，低了不見得不好，高了反而要如履薄冰，我也是要趁早抓一些勢力在手裏才是。＂
我點頭稱是，又道，＂方才我亦見到兩個出色的家人子，倒不知是哪一家出來的。＂
李淩霄突然想起什麽，便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可曉得，淮南王劉景行已經在蜀州立了大蠹，要謀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