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婕妤之位
我對麵站的便是從劉無忌身體中分離出來的予璃，他有著跟劉無忌相同的相貌，卻更加叵測難以琢磨。
他獰笑著看著我，＂你不怕我再殺你一次？＂
我挑釁的笑一笑，幾步走到他麵前，我曉得他沒有得到姥姥的不死藥，所以他隻能更加長時間的蟄伏在劉無忌的體內，休養生息，維持元氣，好避過天雷的時限。
他是很強，可我依然有在他眼皮子下謀算的空間。
我見過梨華夫人的畫像，所以今晚在屋頂上的我是一襲紅衣，圓月之下，黑發浴紅妝，予璃的瞳孔瞬間變大，他想起了在昆侖神宮的台階上，那個他變態的愛了幾百年的少女。
撞進一個人的心房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我瞧見他眸子裏燃燒起經年隱忍的火焰，一下子便是燎原之勢，我們倆麵對麵站在屋頂之上，卻好似幾百年的愛恨情仇都回到了眼前。
＂你沒有失憶？＂他沉聲問道，＂你是回來報仇的？＂
我淡淡一笑，＂找你報仇？那跟再死一次有什麽區別？死的滋味不太好受，我並不想再來一次。＂
＂那我想不出你回來要做什麽，我記得那個小狐狸崽子把你的魂珠帶走了，難道他也跟你一起回來了？＂
我轉過身坐在了屋頂之上，男人嘛，總是自己更重於心愛的女子，他有他的大事要做，自然是不會再費心在我一個失去重華羽衣，沒有前途的妖精身上。
我故意抬頭看著他，如遇知音一般道，＂你有沒有這種感受，被人嫌棄不吉利，是個災星，跟你有關的所有事，都是走黴運的。＂
他仰頭看看天際，隨即露出一絲笑容，介於獰笑與冷笑之間，
＂敢嫌棄本座的人，早就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西王母不是還在嗎？＂我立刻接口。
他迅雷一般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驚，可是看他的眼神，我又穩住了心神。
果然他又鬆開了手，看著我被掐得猛烈的咳嗽，他又嘲諷的笑笑，
＂如果她敢從天上下來，大概跟你沒什麽區別？＂
他又蹲下身看著我道，＂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那你應該曉得你姥姥的丹藥在哪裏？＂
我站起身拍拍裙子，＂按道理來說，您跟我姥姥一個輩分，我應該喚您一聲黑龍姥爺，但是你我畢竟有仇，這些虛禮就先放在一邊，您好好想想，我要是有那些丹藥，我自己早吃了，那時候回來報仇，沒準兒能把您和未央宮一起端了，何等風光。＂
我在予璃狐疑的神色裏繼續說道，＂但是根本就沒有丹藥了，你把長留山毀得太快，我姥姥連一句遺言也來不及說就沒了，我這條命還是劉景行救的，我之所以回來這裏，不過是早已沒了安家之所，索性回來騙騙那個無情無義的狗皇帝，換個人間富貴也好。＂
予璃沉默了一會，＂我以為你是很喜歡劉無忌的。＂
我冷笑一聲，＂有什麽可喜歡不喜歡？如果我們此生就這般相處，也能相安無事吧，到時候他一死，我做個太後，那我會更高興。＂
＂你覺得我會不會相信你？＂予璃走近了幾步，讓我感到他身上傳來的殺氣。
＂信不信在你。＂我坦然對上他的目光，＂畢竟我身無長物，連作為一個妖，都不是一個說得過去的妖，我不想搞事情，隻是想有個地方助我恢複元氣，你若是不信，我人就在這裏，幾斤幾兩你也曉得，打死我便是。＂
予璃徹底沉默下來，卻沒有動手傷我。
於是我轉身道，＂若是你不殺我，那夜裏風涼，我看完了這些活春宮，又跟姥爺你相談甚歡，現下我也累了，就先告辭了！＂
我轉身欲離去之時，聽見予璃在我背後道，＂如果你敢騙我，就不是死那麽簡單了。＂
我心中嗤笑，我早就不是怕死那麽簡單了。
早上劉無忌起身的時候，剛好瞧見的就是我穿著月白色紗衣，透出胸口小衣上繡著的春睡海棠，正坐在妝台前細細的梳頭。
我那盈盈長七尺的長發，光潔如鏡，黝髹可鑒，圍手八盤，墜地加半。
我假裝沒有看到皇帝已經醒來，隻是認真的給自己綰了一個發髻，如堆雲簇雪，蓬若牡丹，慵懶有致，我又對鏡自攬，又畫上了兩道如煙似霧的罥煙眉，最後在眉心上擦了擦。
劉無忌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寒酥，你快轉過頭來，叫朕看一看。＂
我應聲回頭，眉心恰有一朵梨花，仿佛是生就在那裏，別有一份妖異，那是一種空山靈雨似的清淩淩的妖異。
有備而來的風姿雷電般打進他的眼睛裏，我能看到他眼角抽搐，神魂顛倒的模樣，我輕柔一笑，似羞澀的撫了撫鬢邊發髻，輕啟朱唇。
＂陛下，為何一早這般看著臣妾？可是妾的裝扮不得體了？＂
他立刻走過來，幾乎是跪伏在我的膝邊，＂寒酥，你真是太美了！＂
我笑一笑，＂陛下慣會哄人，這宮裏的姐妹們，又豈有不美的？＂
劉無忌伏在我的膝頭，＂在朕眼中哪裏有人能勝過你？朕始終記得是你在危難之際救了朕，朕總覺得與你才是結發夫妻。＂
我心中一陣厭惡，想起待他一心一意最終死不瞑目的齊薑，到現在不知魂歸何處，我忍著惡心魅惑的看著他，＂臣妾一時不能想起，可是每次見到陛下，也是心中歡喜難抑，臣妾不敢與陛下稱為夫妻，隻願常伴陛下左右便心願足矣。＂
這是我以前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可是如今卻娓娓道來，果然劉無忌十分動容，拉著我的手道，＂寒酥，你隻曉得朕待你好便是，往事種種能否想起也沒什麽幹係。＂
我笑著點頭，劉無忌又問道，＂寒酥這發式和這眉妝甚是好看，朕從未見過，不知是個什麽名頭？＂
我便道，＂這是臣妾這幾日無事，自己梳著玩研究出來的，臣妾稱它為欣愁髻。這眉便是遠山眉。＂
＂這名字是何意？＂劉無忌好奇道。
＂自然是希望臣妾在陛下眼中歡欣是美的，有些清愁也是美的，朝朝暮暮常伴君側，願陛下永不相棄。我輕輕將頭靠在他肩頭，臣妾有這些癡想倒也不貪心，日後臣妾容顏不在之時，隻要遠遠的瞧著陛下，便也滿足。＂
劉無忌連忙扳住我的肩，讓我麵對著他，＂你如何會這般想？朕的寒酥永遠是朕的仙女，你瞧，你還如朕初見你時一般無二，甚至容顏更勝從前，想來上天也憐惜寒酥，不肯叫歲月傷你半分。＂
＂至於你我，＂他認真道，＂本該朝朝暮暮，朕多想立你為後！＂
＂陛下，＂我連忙起身下拜，＂臣妾不敢有此想法，如今李婕妤身懷太子本就該降臨鳳位，妾隻願在陛下身邊有一席之位便好。＂
皇帝心中有些難耐，便要拉著我入懷，口中道，＂真該叫她們瞧一瞧，朕為何寵愛與你，你本就比她們懂事太多！＂
我見他動情，便急忙道，＂陛下該上朝了，國事為重！＂
他有些惱火，隻好在我耳邊道，＂你這小妖精，等朕回來！＂
劉無忌去上朝了，沒等他人回來，聖旨便到了仙居殿。
＂曰夫人雲氏光華懿範，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常得侍從，弗離朝夕。宮壺之內，恒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嚐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歎，遂以雲氏賜朕，可立為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