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封宮玉堂殿
我柔柔輕語,卻驚得眾妃一陣寒噤,尤其是陶誠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她的眼神一動,李香娃便用了不大不小的聲音道,"雲夫人也太殘忍了些兒,這宮女犯了什麽過錯也好,莫不過一個死字也罷了,何必這般折磨人呢?"
座下一個姓林的良人也說道,"這可不是前朝的妖妃的殘暴手段?人人都說她是禍國的根本,雲夫人也不該拿著本朝的興衰來給自個兒出氣啊!"
這兩句話厲害,引得後妃眾人臉色皆有異樣,竊竊私語,都覺得我此舉太過駭人。
這時陶誠才歎了口氣,溫言道,"妹妹如今才病愈,便遇到這樣事,難免心中怨憤,可終究大周朝的律例中並無此等凶殘之事,還是交由內侍省處置吧。必不會令妹妹失望的!"
她的溫柔大方自然是要反襯我的凶暴殘忍,我卻轉身整理好衣裙,斂衽下拜,雙臂端平,給劉無忌行了一個規矩的大禮,雖是頭上珠翠琳琅,可也並無半點聲息,隻有鬢邊一支鑲寶石碧璽雙頭並蒂荔枝簪垂下的紅寶流蘇輕輕擺動。
"寒酥,你這是作甚?"劉無忌皺著眉便要來扶我。
我卻恭聲道,"陛下,恕臣妾逾矩了,可臣妾覺得這並非普通小罪,尋常人家尚且不會容忍家中有私通之事,未央宮是天下人所仰望的地方,是帝王之都,臣妾不明白,是何人要蔑視天下之主?若隻是將此時當做一個皇室醜聞遮蓋過去,那日後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劉無忌一愣,想必他方才也覺得我言語不妥,可這一句會不會再有,更加觸動他的心弦。
"陛下,臣妾覺得雲夫人說的對!"沐金琥因她宮中出事,恨不得立刻洗清冤枉,竟也站在我這一邊。
"宮中無小事,"我繼續從容道,"我等都是陛下的妾妃,原該一心向著陛下,為陛下分憂才是,誰知竟有這般歹毒之人,做下陷阱,要害更多的人,眼下趙夫人或冤枉未可知,沐婕妤或冤枉未可知,就連臣妾,也或冤枉未可知,陛下的身邊有如此居心叵測之人,難保下一次不是陛下受害,難道我們應該把這件事簡單的處理掉,姑息養奸,遺留如此大的後患嗎?"
陶誠站起身也跪在我身旁,"陛下,臣妾不是姑息養奸,隻是宮中的內侍省向來辦事得力,如何不信任他們審問幾個犯人?"
我冷冷一笑,言語清靈明快如珍珠落玉盤,"此事非同小事,除了捉住真的幕後黑手,還要殺雞儆猴,以示天下,告知前朝後宮,以及天下萬民,皇權不可藐視!帝威不容踐踏!是以炮烙之刑,勢必行之!"
我一番義正言辭,令諸人再無言,隻有劉無忌終於帶著笑意將我扶起,"寒酥說的是,正合朕意!"
陶誠肩頭又一抖,劉無忌卻已經吩咐道,傳令大內侍衛統領封平,令他準備銅柱燒紅,將這兩個賤人押下去,施以炮烙之刑!
劉無忌還拉著我道,"朕跟你是心意相通的,總是你想著要維護朕。"
我報以微笑,劉無忌的殘忍何止於此,他應該很欣賞我這個想法,並且迫不及待的要試一試。
寶鵑和那穿著胡人箭袖的常威頓時狼哭鬼號的被周圍的內侍往下拉,寶鵑急了突然朝著陶誠的方向喊了一聲,"娘娘救救奴婢!”
話音未落,陶誠卻已經大聲說,"來人將她們的嘴堵住!免得汙言穢語重傷了陛下!"
那常威還想說什麽,卻又聽到陶誠漫聲道,"你們有此一劫都是因你們跟錯了主人信錯了人,可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是該當有此一劫,總算能保過家小吧!"
兩人眼神渙散,都被捂著嘴拉了下去。我笑著看看陶誠,她的鬢邊都冒出了汗滴。
這不是才剛剛開始,你一定要每次都能接住我的招啊!
這時趙燕回悠悠轉醒,眾妃都看向了她,似乎是在看一個死人,當眾失貞,隻怕性命不保。
劉無忌看了看她,正要出言,我卻輕輕拉住他的手,有些哀傷道,
"陛下,到底看著皇長子!"
劉無忌愣了一下,我又輕聲道,"隻怕趙夫人也有隱衷,到底是做母親的人,她縱有千般不是,臣妾卻不願看著孩子受苦。"
劉無忌皺皺眉,低頭看著瑟瑟發抖的趙燕回,趙燕回抬頭淚眼朦朧的望著他,雖然她如今出了這樣的醜聞,可是她是多少了解這個皇帝的,他喜怒無常,可是對她一直恩寵有加,她寄希望於這一次也可以因為像另一個女人,而逃過一劫。
"陛下,臣妾是被陷害的!臣妾什麽都不知道,便被放在這床上!臣妾是冤枉的!"
她楚楚的拉住劉無忌的衣擺,嚶嚶而泣、
恰便在此時,我從劉無忌的身後走出來,趙燕回大驚失色,她突然想起我已經回來了,那她日後的指望豈不成了水中泡影?她向後跌坐,滿麵蒼白的看著我。
我歪著頭,輕輕歎口氣,劉無忌連忙挽了我的手,退到一旁的椅子上,關切道,
"寒酥,你可是累了?可有什麽不舒服?"
我搖搖頭,溫和一笑,劉無忌隨即看也不看趙燕回,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吩咐道,
"趙夫人行止有失,著禁足玉堂殿,玉堂殿封宮!"
封宮!這是本朝嬪妃還未曾有過的懲罰,若是皇帝不想放你出來,不想再見到你,那不啻為永駐冷宮。現下隻不過是為了皇長子留一絲顏麵。
果然,劉無忌撣了撣趙燕回拉過的衣擺,想了想又道,皇長子送去猗蘭殿陶容華那裏吧。
不可嚇壞了他!
他看著陶誠溫和道,"你素日是個細心人,朕暫且將皇子托給你,你要好生照料。"
陶誠一愣,勉強壓住驚喜道,"妾多謝陛下信任!"
她的眼底放著光彩,不管趙夫人能否撿回一條性命,始終名節已失,劉無忌怕是最多留給她一口氣苟延殘喘。
劉玨也許就是她後半生新的希望!
然而他卻又對著陶誠道,"趙氏這樁公案也交給陶容華吧!容華方才不叫那些個宮女出言,想必心中早有了計較,朕等著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朕審的明明白白!"
陶誠猛一個機靈,劉無忌笑得很冷,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幾分,他又是那樣冷冷的像一般攏在袖中的匕首,隨時等著一道飲血,置人於死地。
趙燕回像一條失去水的魚,被宮女拖了下去。陶誠帶著劉玨回了披香殿,我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心情甚好。
帝王之心莫測,叫人生不如死吧,那邊的沐金琥,輕聲啜泣起來。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皇帝,而皇帝一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幫她整理了衣袍,還安撫了她幾句。
沐金琥的眼睛卻沒能再離開管英,今日的烏龍陣一陣接一陣。托婭扶著沐金琥回去,劉無忌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離去的方向。
整件事情裏,他最無法忍受的是,那些常威是如何順利地進入了鳳凰殿?還順利的潛入宴會中,也許好近距離與自己麵對麵過,他能想象到不知何處的刀鋒近到幾乎劃破了他的皮膚。喚起了他曾在戰場上才能感到的膽戰心驚。
常威到底被誰利用?他在未央宮裏的內應究竟是誰?
劉無忌眼睛眯成一條縫,我見過很多次,慢慢踹度出來,這是極危險的信號。就像荒原野狼盯住了一個目標,伺機而動,下一步便是咬斷獵物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