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流言蜚語
楚離憂是女兒身的秘密沒有第四個人知道,與白遠岸的關係也一樣。所以平日裏她有什麽話和楚蕭蕭說,通常都會選個沒有旁人的偏僻角落,以防被人聽見。
許是時間長沒人打擾,姐妹二人的警惕性漸漸放鬆,這天也是趕了巧,偏就被恰好在角落裏偷懶的一個囚犯給聽了過去。
這囚犯姓鄧,三十多歲,叫什麽早就被人遺忘,因著一條腿是坡的,所以軍中都管他叫鄧瘸子。鄧瘸子原本是街頭一霸,仗著叔父捐了個九品官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直至叔父因受賄被查,他也跟著成了階下囚。這一番經曆讓鄧瘸子對當官的總是看不過眼,平時沒什麽由頭都要馬上幾句髒話,如今借著楚家姐妹的引子,竟對裴卿也開了叫罵。
楚離憂是個胃口很好的姑娘,什麽都吃,不挑食,唯獨委屈和啞巴虧這兩種東西說什麽都不會吃。
倘若鄧瘸子罵的是她,她索性上去三拳兩腳把人打趴下再厲聲質問“服不服”,服了鬆手等道歉,不服繼續打——如此這般,倒也沒什麽麻煩。然而鄧瘸子罵的偏偏不是她,而是天字號第一無辜的裴卿,這讓楚離憂萬分不能接受。
在她心裏認定的好人那就是好人,誰也罵不得。
“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楚離憂從角落裏揪出鄧瘸子,橫眉冷目,氣勢洶洶。
鄧瘸子是個地痞流氓,哪裏會怕她裝凶?冷笑一聲後更加放肆:“怎麽著?小郎君心疼了?可我說的也沒錯吧?你們一對兒小姐弟水靈靈的,一個比一個俊俏,又是格外受裴卿照顧的人,你敢說這其中沒有貓膩?嘖,你的裴大將軍眼瞅快三十歲的人了,到現在也沒一房媳婦,要不是因為那東西不行,也就隻有他是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這一個解釋。你日夜出入他帳中,誰看著不覺得有事兒?”
楚離憂氣得渾身發抖:“他娶不娶妻關我什麽事?又關你這死瘸子什麽事?我是他護衛,當然要跟在他身邊,你分明是心術不正、故意汙蔑!”
“是不是故意汙蔑,你去問其他人啊!看看大家都怎麽說的!”
吵嚷聲引來同行囚犯,楚離憂下意識朝眾人望去。她滿以為會有人為自己說句公道話,想不到的是,那些囚犯要麽默默支持鄧瘸子的話,要麽就是躲躲閃閃不願參合進這攤子亂事中,還有一些幹脆擺明看熱鬧態度,站在一旁笑嘻嘻交頭接耳議論不休。
楚蕭蕭輕輕推了下楚離憂,低道:“別在這裏鬧事,暴露身份就不好解釋了。”
“那也不能由著他胡說啊!”楚離憂正在氣頭上,說什麽也不肯退步,反而抬起腿一腳踹在鄧瘸子左肋上,“你個臭痞子!再敢亂嚼舌根,我把你舌頭剪下來!”
鄧瘸子挨了一頓踹,更是跳著腳亮起嗓門嚷嚷不停,似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爭執。
“哎!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啊!他和裴卿沒關係,會這麽維護裴卿替他說話嗎?真沒關係,裴卿憑什麽這麽護著這小兔崽子的姐姐?嘖,她可是犯了重罪的軍妓,碰都不讓碰,這叫什麽道理?要我說啊,這小子分明就是個孌童,因為爬上了裴卿床榻,所以才連帶他姐一起受到優待!我呸!不要臉的小狼犢子,還敢來惹你鄧爺爺我!”
鄧瘸子話越說越露骨、越來越不堪入耳,旁側圍觀的囚犯們,甚至還有幾個負責看管囚犯的士兵也跟著竊笑起哄。
楚蕭蕭見楚離憂真的動了火氣,拚命把她往人群外推,情急之下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隻有心裏明亮如鏡——鄧瘸子顯然在故意惹楚離憂生氣。楚離憂衝動之下什麽都不想,八成會把鄧瘸子狠狠打一頓。然而一旦事情鬧大,裴卿好男色的消息就會傳出去,屆時無論是楚離憂還是裴卿,都將處於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境地。
裴卿也就罷了,她並不在乎。可楚離憂是她的妹妹,一個連什麽是感情都一知半解的小丫頭,真陷入這種流言蜚語中以後還怎麽見人?
最重要的,她知曉某件事,若是楚離憂和賠情之間傳出緋聞,隻怕她以後會錯過某個很重要的人。
“離憂,夠了,你還聽不聽姐的話?!”楚蕭蕭陡然一聲低喝,嚇得楚離憂渾身一抖。
“姐……”楚離憂畢竟隻是個剛到及笄之年的少女,被姐姐厲聲嗬斥後,委屈得心頭一片委屈,“裴卿不是壞人,我和他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啊!他……他隻是想幫我們……”
委屈至極的楚離憂,聲音裏已經多了幾分哭腔。
楚蕭蕭心疼不已,卻也隻能硬起心腸,驀地揚起手掌啪地給了楚離憂一耳光。
“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那一耳光打得楚離憂再繃不住,抹了一把眼淚兒掉頭就走,心裏忍不住埋怨楚蕭蕭不講道理。眼看她背影穿過人群消失不見,楚蕭蕭狠厲表情緩緩退去,側過頭,疲憊目光冷冷打量眾人。
“我知道,這一路上你們看我們姐弟總是不順眼。離憂是裴將軍護衛,時常出入裴將軍帳中有什麽問題?你們也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就當是給晚輩積陰德吧,嘴裏別再那麽損。誰再敢背後嚼離憂和裴將軍的舌根子,便是拚了這條命我也會和他計較到底,到時別怪我小肚雞腸。”
楚蕭蕭氣勢冷硬,幾句話就把大多數囚犯給嚇唬住。不過鄧瘸子並不買賬,依舊抱著肩膀一臉無賴:“放你娘的狗臭屁!爺敢說,難道還怕你個小娘們兒造反不成?當了婊子,就別再想著立牌坊!”
鄧瘸子的話,一字一句都擊打在楚蕭蕭的軟肋上。
因罪充軍為妓,這是不可辨駁的事實。隻要裴卿故意保護她不被將士碰觸,她就沒辦法擺脫楚離憂得了裴卿好處這頂沉甸甸的帽子。
正因如此,她才特地把楚離憂罵走。
“你說的都隻是猜測罷了,沒有任何證據。”楚蕭蕭麵色淡然,目光如若一潭死水波瀾不驚,“裴將軍從未因離憂袒護過我,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僅僅是將與兵的關係。之所以到現在我都安好無損,僅僅因為大軍尚未到達南詔而已。等到南詔之後……到那裏之後,我該做的事情、該償還的罪一樣都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