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求才若渴
深秋時節，天氣轉冷，越來越多的朱門子弟寧願窩在溫暖廳堂內，而不是到街上信步閑逛，拈花惹草。
每年一到這時候，長安城紫雲棋舍的生意就會開始轉好。天氣是一方麵原因，另一方麵，也在於紫雲棋舍老板善於經營，總會趁生意紅火時再澆上一桶熱油——邀請棋待詔賀蘭賀大家每三日駕臨一回，與三日中勝局最多的人對弈一盤，若是能勝出或是平局，此人便可得到賀大家舉薦，運氣好的能直接入宮當個棋博士。
此規則已經延續四年，四年中隻有一人曾與賀大家走個平手，卻因年紀過大錯失成為棋博士的機會。
這一年，長安城中癡迷紋秤的棋癡，整日夢想入朝為官但苦無門路的年輕人，還有那些想要一展風采吸引小娘子傾心的紈絝子弟，一早就做好了爭奪與賀大家博弈資格的準備。紫雲棋舍開擂三天，參與博弈者人滿為患，險些把棋舍門檻踏平，也的確有幾個人出了風頭，博得無數驚歎讚賞。
不過第四日賀大家露麵與勝局最多的某位王侯小兒子對弈，結果仍以賀大家的完勝告終，倒是另一個文質彬彬的少年走進了眾人視線，成為那個秋天到冬天棋舍常客最為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此之前，雲少廷並未想到，這個被眾人圍觀的人竟然會是自己。
輾轉托人為楚蕭蕭打點，不僅讓雲少廷和白遠岸背上巨大人情，也讓楊渾搭進去不少錢。不料眼看事情有了轉機時，蕭太後一句話就把最後希望徹底滅絕。白遠岸等人無計可施，不得不讓雲少廷硬著頭皮，主動找賀蘭鴻再次求助。
根據老張頭的指點，雲少廷跑到紫雲棋舍來找賀蘭鴻。
沒錯，對外自稱姓賀名蘭的棋待詔賀大家，就是鼎劍山莊莊主賀蘭鴻。
雲少廷找到賀蘭鴻時，賀蘭鴻剛剛輕而易舉地戰勝那位王侯家小兒子，頗有幾分索然無味。見雲少廷出現，賀蘭鴻眼睛一亮，二話不說把他拖到對麵座位上，一簍白子推到他麵前。
“那天你心有旁騖，落子繚亂沒有分寸，不夠盡興。今天你就安安心心與我走上一局，隻要竭盡全力了，自然會有你好處。”
雲少廷對所謂的“好處”不明所以。然而已被賀蘭鴻推到風口浪尖，眾目睽睽下他總不能生硬去打賀蘭鴻的臉，不得已隻好乖乖坐下，忐忑不安地拈起棋子，小心翼翼落下。
啪嗒。
琉璃棋子聲響清脆，立刻就把他滿心煩躁削去一半。
上次對弈，雲少廷的確心不在焉，輸得糊裏糊塗。這次他雖不是有備而來，但聽聞賀蘭鴻許諾“好處”，多少有了幾分安心，指間琉璃棋子落勢沉穩、瞬息熟慮，一盤棋走得瀟灑暢快，方寸間戰意酣暢淋漓。
恰是兩盞茶的功夫，結果已定。
和局。
盡管雲少廷沒能勝出，卻還是讓整個紫雲棋舍為之震動。賀蘭鴻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之後也是心滿意足，笑吟吟看著雲少廷：“之前我與你說的事，你考慮好沒有？你看看，這廳堂裏不知多少人想要搶那位置，你當真不心動？”
雲少廷環顧四周，被那些人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掉的眼神嚇到，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我……賀蘭——大家，能借步說話嗎？我有急事……”
楚蕭蕭的事，賀蘭鴻已經知曉，當然明白雲少廷的急事是什麽，笑容淡了幾分，總歸還是親近多餘排斥。棋舍老板很識趣地為二人尋了處雅間單獨交談，卻不等雲少廷開口，賀蘭鴻就表示楚蕭蕭那邊他再幫不上任何忙。
雲少廷大失所望，對楚蕭蕭可能要遭遇的景況連想都不敢想，呼吸都帶著幾分顫抖。
好好的姑娘家，就這麽被扔到軍隊裏為妓，楚蕭蕭這一生算是徹底毀了。雖說平時楚蕭蕭對他總是冷言冷語還時常嘲諷，但二人之間的兄妹情誼從未淡薄過，雲少廷心裏的難受，不亞於自己遭遇巨大不幸。
賀蘭鴻見他悶悶不樂十分沮喪，看多了竟也有些不忍，幾番思慮後欲言又止道：“聖上金口玉言，說出的話、定下的罪不可能撤回。慣常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何不考慮考慮其他辦法？你們兄弟姐妹看上去不像是缺錢的人。”
提到錢，雲少廷大概明白了賀蘭鴻的意思，重又燃起幾分希望。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準則放在皇帝身上不好用，放在其他人身上可就未必了——譬如，負責監督刑罰實施的人，又或者軍中負責管理軍妓的人。
賀蘭鴻的提點讓雲少廷和白遠岸等人如醍醐灌頂，馬上著手準備銀錢上下疏通打點。不過事情進展到這裏又遇到了難處，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楚蕭蕭要被派往的軍隊是哪一個。
先帝重兵武，長安城內有禁軍和十六衛，遙領天下軍府；長安城外有常駐軍，各州郡還有軍府兵力，大大小小的軍隊算下來兩隻手都數不清。楊渾是個生意人，人脈廣不假，隻是他人脈多半在生意人和江湖人士上，朝廷內的人脈他還真就沒幾個，消息自是打聽不來的。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這個艱巨任務又被踢給了雲少廷。
雲少廷心裏苦的沒邊兒，三番五次找賀蘭鴻幫忙讓他已經無地自容，偏偏看似寬和仗義的賀蘭鴻在這一次請求中提出了一個條件。
拿賀蘭鴻的話說，要打聽這種可以算作機密的消息需要動用不少人情關係。以他在朝廷中積累下的人脈，想要打探出來並不難，但是作為交換也好、代價也罷，雲少廷需要答應一件事，以此來換取人情價昂貴的消息。
條件很簡單。
臘月初賀蘭鴻要返回江左老家，直到出了正月再返回長安，這期間有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雲少廷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兩個月內陪伴賀蘭鴻左右，陪他下棋、為他解悶，讓每年一回鼎劍山莊，就因為沒人陪著下棋而大感無聊的賀蘭鴻過上一個熱熱鬧鬧又盡興的好年。
簡而言之，這個年雲少廷不能和白遠岸等家人一起過了，他得陪賀蘭鴻去往江左鼎劍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