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冬雪漫漫（二）
天空湛藍，但空氣卻冷的可怕。饑民們端了粥就跑到城牆下匆匆喝完，然後各自散去，尋找暖和的地方抵禦寒冷。
司馬老爺今日沒來，派來了五個家丁。金家夫婦倒是來了，不過還是躲在棚下。韓素馨真是無語，這兩人難道就是跑來找罪受的？
隻要不是來搗亂的，隨他們去。將一袋米卸下來。韓素馨吃力的提到鍋灶前，就聽到人喧嘩，接著喊叫起來。
“素馨，不好了。”沈東雲匆匆跑來，臉色極其不好看。
“三伯，怎麽了？”韓素馨心微微一跳，預感出事了。
“快去看看，那邊的鍋裏出了問題。”沈東雲往回跑。韓素馨在後麵跟著快步而去。這邊的灶台與她負責的正好隔著一個鍋灶，這邊圍了許多人，一個個對施粥的人怒目而視。
“小娘子，你快看看，這都是什麽東西啊。”負責這邊鍋灶的是太一車行的人，這小夥急的滿頭大汗，那些饑民紛紛叫喊。
“這是老鼠屎，你們這些壞了良心的，真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對，還以為你們多好的心腸，原來就是害人，我們要告官，讓你們都蹲大獄！”
“走，不吃了，去官府告狀！”
“不行，他們害人，這裏的東西不能留下。”
“對，打爛這些家夥，讓他們不再害人。”
人群裏，有幾個人義憤填膺的大吼大叫，頓時讓周圍的饑民們也憤怒起來。一個饑民衝過來，一腳踢翻了鍋，鍋中的米湯頓時傾翻。沈東雲眼疾手快，一把拉開韓素馨。韓素馨嚇得臉色發白，到現在她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打死這些喪心病狂的惡人！”又有人吼著衝過來。
韓素馨看到這些饑民瘋了一樣，立即喊道：“你們快走，別留在這裏！”太一車行的幾人頓時抱頭鼠竄，撒丫子就跑。沈東雲拉著韓素馨也跑。那些人頓時分成許多隊，一隊追太一車行的人，一隊追韓素馨。剩下的人紛紛跑到其餘的鍋灶前，明顯也是要弄翻粥飯。
隻有這一處出了問題，若是全部打翻，那得損失多少糧食。韓素馨焦急，甩開沈東雲的手，衝上就近的一個鍋，雙手撐開護住，喊道：“大家不要亂，不要踢，聽我解釋！”
其他十幾個鍋灶處排隊的饑民搞不清楚狀況，看到有人要踢自己眼前的粥，有些上前就和韓素馨一樣護著。有些則是默然的看著。
那些暴亂的人擁擠過來，一把推開韓素馨，將鍋踢到。接著就聽到十幾鍋被一一踢翻。韓素馨心疼的差點掉下眼淚。
“快隨我離開這裏。”沈東雲喊道。
韓素馨抹掉眼淚，站起來喊道：“大家聽我說，都靜靜。”但是現場太亂了，那一撮人帶動了幾百人打砸，連鍋都砸成了碎片。她的話沒有人聽，更多的人還傷到自己，躲得遠遠的。
“三伯，靠你了。”見如此情況，韓素馨知道，隻有暴力的采取措施。
沈東雲點了點頭，他也看到這裏麵有幾個挑事的，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臉色發青，順手撿起一根木棍，衝了進去。他專找那幾個挑事厲害的，一頓棍棒，打的鬼哭狼嚎。
“他們害人，還打人，真是沒王法了啊。大夥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欺負咱們窮苦人啊，不能啊。”被打倒的一個人哭喊大叫。
他這一喊，更多的人憤怒了，像沈東雲圍過來。沈東雲臉色一沉，心中焦急起來。
遠處的鍋灶前，沈華背著手，心中簡直笑的要斷了氣。韓素馨，我看你怎麽辦，這次我看你怎麽翻身。就算官府不追究你，這些災民也不會放過你，你以後還怎麽出門，怎麽見人？這樣一來，就定你一個惡婦罪民，直接趕出沈家。
哎……可惜了，我始終下不了手啊。
在城牆下麵，站著一排的小乞丐，他們端著飯碗，吃的香。他們來的早，並沒有吃到有老鼠屎的粥飯。琳兒站在那裏，臉色陰沉無比，怪不得那人要老鼠屎，原來用來害人的。
“虎子，查清楚了沒有，那個人是誰？”琳兒惱怒不已，這粥他們也要吃。就算他們不吃，也不能這樣糟蹋了。這裏這麽多人就靠著粥度過寒天呐。
這個人真是喪心病狂，若讓我知道你是誰，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嘿嘿，大哥，我可查清楚了，這人拿著東西，就朝沈家走了。後來我在沈家盯著，就是不知道他是哪個。”
琳兒瞪著虎子，罵道：“這就是你說的查清楚了，那人什麽身份，沈家的什麽人，你啥都沒弄清楚，真是個棒槌。”
虎子臉耷拉下來：“大哥，那人蒙的那麽嚴實，誰能看的出來他是誰啊。要是讓我知道這個王八蛋是誰，一定打碎他的菊花。”
林兒一頓惡寒，打了他一個棗栗，說道：“我們先看看。這個小娘子好歹也是善心，不能就這麽糟蹋了。再說了，咱們還指望著它活下去。”
韓素馨見眾人都圍向沈東雲，立即爬上了一輛運糧車，扯開嗓子喊道：“各位鄉親，請聽我說。”
這一嗓子，太過清亮突兀，眾人向她看去。看到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邊，韓素馨抓緊機會說道：“各位，你們不要被人蒙蔽了。你們看看，這幾個叫囂最厲害的，可是你們認識的？這幾天來過的？”
沈東雲此時緊張不已，如果這些饑民全部圍過來，他就是有一百隻手也打不過來。這些人都是窮苦人，還不能打傷了。可現在怎麽辦？當聽到韓素馨的話，眾人注意力轉移之後，他立即從人群裏跑出來。
那些饑民紛紛看著地上躺著的幾人，疑惑了起來。
“咦，這兩人確實沒見過。”有人輕聲說道。
“對啊，好像這幾天沒來過啊，新來的？”有人問道。
那幾個潑皮眼看要穿幫，立即喊道：“我們就是新來的，各位大爺大哥，我們都是窮苦人啊。你們不要被她蒙騙了，她就是要害人的。”
他們的話讓饑民們又看向韓素馨。現在誰說的好像都有點理，不過韓素馨等人的嫌疑大些。
“各位鄉親，你們想想，我韓素馨施粥一來，自個花銀子，請人花銀子讓你們吃飽吃暖，難道我有病麽？我幹嘛要花銀子做這樣的蠢事？”韓素馨立即喊道。
饑民們一聽，議論紛紛起來。
“可不是啊，那一麻袋一麻袋的糧食拿來了，咱們都吃了好幾天沒事，偏偏今天就有事。這個小娘子沒這麽蠢用銀子戲弄我們吧。”
“就是，就是，她難道是吃飽了撐的？”
風向開始變了。那幾個潑皮見狀，暗叫不好，立即喊道：“你們不要聽她說，她就是蠱惑你們的。她等著你們吃上一段時間後，然後斷了你們的糧，你們就會餓死在這裏。你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饑民們頓時臉色難看起來。距離金康最近的就是大虞城，也有上百裏。若是這裏斷了糧，恐怕真的走不到大虞城，就餓死凍死在路上。
所有人多看向韓素馨，有人喊道：“你們真的要這樣做嗎？”
那幾個潑皮的話真是誅心啊，遠在城牆下的琳兒都覺得簡直太無恥了。有誰傻得做這種事。這些饑民真是豬腦子。
“我……”韓素馨頓時氣結，沒想到這些潑皮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用腦子想想也不可能啊。不過她明白，她隻能支撐兩個月，到時候就真的斷糧了。若到時候真的沒糧了，豈不是正巧就中了這幾個潑皮的話？但要是繼續做下去，她哪裏有那麽多銀子。
饑民一天比一天多，糧食消耗的數目越來越多，就是那些商行，也承擔不起啊。
“被我們說中了，你們看，他們就是打的這樣主意。”幾個潑皮看到韓素馨猶豫，立即喊起來。那些饑民臉色更加難看，紛紛喊叫起來。
“我們幫幫這個小娘子吧，我們也吃了她不少粥呢。”虎子看到韓素馨這樣一個小娘子被數百人圍著，憐惜不已。
琳兒噘著嘴，心中暗歎，就幫你一把，下次要是綁了你，我心裏也不會內疚。
群情激憤起來，眼看有崩潰的架勢，忽然幾個小乞丐從人群裏衝了出來，圍攏在韓素馨周圍。韓素馨一愣，就看到日前見到的那個小乞丐爬上糧車。他衝著韓素馨說道：“多謝小娘子送銀子救了我的同伴，這次就算換你的恩情。”
“不需……”韓素馨的話沒說完，就看到琳兒擺手，衝著人群喊道：“你們大多數人可能不認識我，我是金康城裏的娃娃幫頭兒。你們這裏應該也有不少人認識我。”
“對啊，這小子就是咱們這裏的一霸，嘿嘿，一直跟我搶食吃呢。”
沈華就站在不遠處，當看到琳兒幾個乞兒的時候，臉色一變，這下麻煩了。沒想到這幾個小乞丐會幫韓素馨。他急忙撇過臉，生怕幾個乞兒認出他來。
琳兒看著眾人，繼續說道：“昨日，有人找到我，要買老鼠屎，喏，這就是銀子。”他拿出那五兩銀子，在眾人麵前晃。
眾人一聽，這其中還有故事，立即安靜下來。那幾個痞子見狀，偷偷摸摸的向外爬。結果就被沈東雲帶著人給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