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認親（四）
此刻的沈家，仿佛風雨欲來。下人們紛紛躲起來張望，不知道大少奶奶會怎樣的被丟出去。如今的沈家，依然與以前不同，劉氏不但強勢，而且背景強硬，難以動搖。
況且劉氏自掌家以來，雖然苛責，但對下人並非刻薄。她吸取了教訓，想要做一個賢良的家主，讓下人們都以她馬首是瞻。最重要的是，讓眾人念她的好，就比較出了大房和三房的無能，以後若將大房和三房趕出沈家，從名義上站住了腳。
當然，若要趕出大房和三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除非大房和三房犯了罪，又或者吃裏扒外的大逆不道的罪孽，才有這樣的可能。劉氏不著急，隻要緊緊握住沈家的權利，早晚有機會的。而且這個機會由她來創造。
李氏和沈東雲離韓素馨三步遠，相對苦笑。她們並非覺得對不起韓素馨，而是覺得對不起黃氏。想要上前說話，又怕黃氏冷臉，最後不自在的站在一旁。
“哎喲喂，素馨啊，你好些日子沒來沈家了，今日怎的有空上門啊。”劉氏嫋嫋婷婷的走來，抖得腰間的纓絡上下跳動。若不看她的臉，還以為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來了。
裝嫩，韓素馨的第一感覺。
劉氏這話說的，明顯已經將韓素馨排除在沈家之外。黃氏冷冷一笑，並未說話，而韓素馨則是微微一笑，說道：“二嬸娘，素馨好久沒回家，回來看看我的人是不是有給您添麻煩了。”
遠處的流雲激動的微笑，這話是少奶奶說給她聽的。少奶奶沒有忘記她。
劉氏嘴角微微一抽搐，這女人嘴巴還是如此厲害。她往前走了兩步，上下打量著韓素馨，笑著說道：“素馨，你這話可說的不大妥當了。你瞧瞧，這家裏怎還有你的份了？我可記得你已經不算是沈家的人了？莫非是吃不得飯，想來沈家混飯吃麽？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去，給韓素馨小娘子拿點銀子來，咱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院子裏的人就笑，韓素馨渾不在意，笑著說道：“嬸娘還真是看得起素馨啊。可素馨卻不知犯了什麽罪過被逐出沈家？又或者是我家夫君寫了休書不成？”
原本這就沒什麽道理，離家出走原本就不是什麽大罪，隻是劉氏強行而起的罷了。但如今，做都做了，她絕對不可能推翻自己的做法，否則在沈家還如何樹立威信。
“什麽罪名?韓素馨，你可知道，離家出走就是不守婦道，我沈家可是有這麽一條家規的。”劉氏笑著說道。即使你不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看你如何狡辯。
“哦？”韓素馨疑惑不已，看向黃氏和沈東雲，然後笑著說道：“二嬸娘，您這話可就說錯了，素馨從未離家出走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睜著眼睛說瞎話，劉氏冷冷一笑，也不急著分辨，反正事實擺在眼前，就是再狡辯又有何用？
“素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說話也要摸著良心不是？”
韓素馨淡淡一笑，搖搖頭，問黃氏：“娘，素馨什麽時候離家出走了？我可沒如此說過啊。莫非說我去葉城之事麽？”
黃氏含笑，點頭答道：“正是啊，就是那幾日的事兒。”
這婆媳二人一問一答，好像真的就沒這麽一回事，看的劉氏一愣一愣的。她狐疑起來，莫非這二人設了什麽圈套給我鑽不成？
來回想想，韓素馨確實不告而別，黃氏當時也是承認的，如今卻不得反悔，若她反悔，還不是打自己的臉。想到這裏，她的底氣又足了起來。
“韓素馨，莫要狡辯，這一個多月來，你擅自離開沈家，還不算離家出走麽？你可曾告訴家裏誰了？”劉氏問道。
韓素馨哀歎一聲，莫大的屈辱浮現臉上，傷心欲絕的說道：“二嬸娘，您可就誤會素馨了。當日聽聞我爹爹命喪葉城，屍骨未寒，素馨著急祭奠父親，匆匆忙忙給我家夫君打了招呼才離開的。夫君讓我先行，他隨後去的，如何就說我沒告訴家人呢？又怎能算得上離家出走？”
劉氏愕然，心下一跳，那日沈星明明在家，也一副急躁的神色，就差點將她給吃了。這女人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編排出這樣的理由來。
“你休要胡說，若是你告訴了星兒，他又如何急著找你？”劉氏暗叫不好，忽然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韓素馨這時候拉沈星出來墊背，莫非她和沈星達成了什麽協議？
若此事沈星真的承認許諾韓素馨去葉城，那麽自己就真的被撞在口袋裏了，裏外不是人。關鍵是，她很清楚，沈星並不知情。可……沈星如果現在開口說是他如此安排的，那麽她劉氏豈不是做了一樁惡事？
這件事若宣揚出去，豈不成了整個金康城的笑柄。試想侄媳婦外出祭奠父親，卻被嬸娘乘機趕出家門，如此定會落個毒婦的惡名。原來韓素馨在這裏等著我呢。她目光陰沉起來，忽然覺得自己並沒有十全的把握趕韓素馨出門了。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名聲還會因此而變得極其不堪。
最為關鍵的是，沈星會不會替韓素馨說話？沈星自韓素馨走後，幾乎沒在沈家待過，而且也不曾提過韓素馨。莫非這二人真的如下人們所說，並不和睦？既然不和睦，沈星難道真的會替韓素馨說話？
她緊緊皺著眉頭，忽而笑了，說道：“韓素馨，你莫要欺我沈家。如今沈星不在此處，你還不是空口白話。實話告訴你吧，今日這門你是進不得。”
“若是我非進不可呢？”韓素馨臉色微微一沉，反正她也知道，劉氏會百般刁難，不會輕易讓她進門。
“二弟妹，此事我看誤會太多，我想素馨既然回來了，就等星兒回來問問，是否真的如她所說。莫要冤枉了素馨。”黃氏見二人針鋒相對起來，立即說道。
“我……覺得……”李氏笑笑，剛要說話，就看到劉氏淩厲的眼神遞過來，嚇得半句話咬在口裏，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大嫂說的對啊，小妹也覺得其中必定有蹊蹺。”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臉上含著笑容，便是在門口碰到的沈翠兒。她一直躲在遠處張望，見劉氏咄咄逼人，覺得好笑。
進了門後，她其實去找了自己的哥哥沈東英，奈何哥哥出了門。盤算了一番，她暗暗算計：如今尚書一脈二夫人已經成了氣候，壓得其他幾房根本無法對抗。雖然她和哥哥沈東英按照娘的安排做了尚書一脈，可要奪了這一脈的權，希望太過渺茫。
她們沒什麽根基，就算仗著娘撐腰，也翻不起什麽浪來。思索了良久，她想起娘說的一番話來。
如今祖宅一脈沒落，若沒了尚書府的支撐，怕就無法支撐下去。祖宅一脈雖然不景氣，人口卻多餘尚書府數倍。都說祖父無能，可人家在傳宗接代上卻表現的離奇成功。二奶奶一共生養了十五個兒女，可以說是沈家的功臣。
可同樣的，在教育兒女上，又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十五個兒女，沒一個能與沈東桓和沈東陵相比較。就算與沈楠，沈華相比較，都遠遠不如。
用酒囊飯袋來比喻也不為過，如此下去，祖宅一脈將會成為一群素位裹餐的碌碌無為之輩。
因此，二奶奶將目光盯向了尚書一脈。這一脈擁有他們想都不敢想的權勢，擁有數不清的真金白銀。
“你們去了一定要低調，你們兩個都算聰明的，我們這一脈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看你們的了。我也老了，能幫你們的就是這些了。”
那一日，娘將兄妹二人叫去之後，說了許多奇怪的話。再後來，才知曉竟然是要他們過繼到尚書府。當即，沈翠兒就興奮的合不攏嘴。想到沈府朱門紅瓦，高屋飛瓴，各色的綾羅綢緞，耀人眼睛的金銀首飾，就覺得這是娘這輩子為她做的最好的事兒。
她很興奮，絲毫沒看到娘失望的神色。她年紀才十三歲，被錢財所迷，忘卻了什麽是情親。二奶奶臉色發顫，看著女兒喜悅的神色，心裏暗歎一聲，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沈東英來到沈府之後，確實低調之極，就算有事，也隻會跟自己的這個妹妹說幾句。
沈翠兒覺得自己和哥哥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所以經常去找哥哥。於是沈家無形中就變成了四房，四個不同的利益體係。
既然無法硬抗劉氏，那麽就想辦法讓別人去抗，等劉氏被拿下，還沒有我們的機會？沈翠兒默默的想了許久，這才站出來為韓素馨說話。
見沈翠兒出頭，劉氏臉色微微一沉，沒想到這個小姑子居然這麽早就跳出來了。她心裏暗恨，若不是自己以家主之位交換，這兩個小雜種怎會成為沈府的兒女？
如今事兒成了，就想過河拆橋？劉氏心中冷笑，然後說道：“有什麽道理可講？既然星兒不在此處，便不得留在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