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認親（一）
福州平叛，如土雞瓦狗一般，快的令人瞠目結舌。大宋南北方都在鏖戰，但金康依然穩固，金康的百姓們依然有條不紊的該吃該喝，沒有惶恐之意。說起來，這也有些匪夷所思，陳國沒有進攻金康，反而去戰王方的叛軍，讓許多人感到莫名其妙。畢竟陳國也是大宋的背叛者啊。
金康的百姓們議論紛紛，飯前茶後圍攏一起，聽著來金康逃亡的人說著外麵的戰事。金康城簡直就是天堂一般了。
韓素馨聽著奉香從茶樓裏聽來的消息，有些惴惴不安。她很想知道沈星現在怎樣，會不會有危險。然而，她隻是一個弱女子，幫不上沈星，隻能默默的祈禱。
既然自己的郎君在外打仗，那麽自己就不能再後方為他出難題。既然沈家二房非要鬧出點動靜，給大房難看，或者對大房下手，那她一定不會放手不理。如今她已經是沈星的妻子，就要擔當起責任。
如今萬事俱備，也該回到沈家去了。默默的敲打桌麵，發出叮叮的清脆聲。奉香端來蓮子粥，細細的食用後，在娘的屋子裏說了會話。趙氏的眼神開始聚光了，讓韓素馨激動不已。
“我能看到你的樣子了。”趙氏激動的摸著韓素馨的臉。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能大概看出女兒的輪廓，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娘，您好好養著，等您能看的清楚了，女兒就帶您出去走走，到南方看看。”韓素馨笑著，抱著娘的胳膊，露出一拍酷齒。
“如此娘已經很高興了，哪裏還求更好？哎，可惜你爹爹不知身在何處啊。”說著說著，趙氏的神色慢慢暗淡下來，有些失神的看著屋頂。
見娘提到爹爹，韓素馨心微微一酸，頭靠在娘的肩膀上，低聲說道：“娘，您別著急，沈星已經派人去找了，一定會找到的。爹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危險。那些人既然擄走爹爹，就一定不會下死手。您放心好了。”
趙氏輕微的點了點頭，歎口氣，又問道：“你臉上的傷疤可好些了？”
韓素馨摸了摸自己的臉，隱隱的劃痕還是能感覺到。想到這個她也有些惆悵，雖說那老先生說沒事，她還是有些擔心。她很不希望自己的臉有瑕疵，讓沈星不喜。不過，想想自受傷後見到沈星，沈星不但沒有顯出厭惡之色，反而更加關心她之後，就喜歡起來。
他不會嫌棄我的！
“娘，明日我便要去沈家。”韓素馨低聲說道。
趙氏眉頭輕輕一皺，隨後又舒緩下來，顯然有些擔心。她拍著韓素馨的手背，凝重的說道：“你是沈家的媳婦，應當要去。但若沈家真的容不下去，你就回來，就不信天大地大還沒咱娘倆的去處？”
韓素馨心中頓覺溫暖，心頭曬然一笑：可不止咱們，還有沈星呢。
夜深人靜後，躺在床上，韓素馨細細想了想明日的章程。明日恐怕又有一番爭執，好在有婆婆黃氏策應，問題應該不大吧。
第二日一大早，韓素馨從容的穿上最新縫製的水湘牡丹裙，腳下一雙荷花薄底繡花鞋。發髻也仔細的盤起來，銀色步搖綴著青色寶石斜斜插在發髻上。
“小姐，您看起來更加美了呢。”奉香嬌笑的說道。
銅鏡裏仔細的看著自己打扮，韓素馨微微一笑。之前，她一直像個小女兒家的裝扮，如今有了沈星這個郎君，就一定要扮的像個婦人。她的內心宣誓自己是沈星的女人。這樣的宣誓，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寧。
希望沈星早早回來，因為我們還沒有洞房呢。想到洞房，韓素馨的臉刷的紅了。
奉香見小姐想的出神，忽然臉色一紅，掩口輕笑，掉過頭去。雖說她不知小姐想到了什麽，但一定和姑爺有關。
“都備好了麽？”韓素馨抬起頭，看到奉香滿臉的笑意，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掩飾的瞪了她一眼。
“小姐，轎子準備好了，就您和奴婢去麽？”奉香這些日子爺大概知道了小姐的一些事兒，覺得沈家太過無恥，為小姐抱打不平。
“嗯，還要一個人去。”韓素馨輕輕說著，站起身來，然後朝另一個廂房走去。
門被推開，阿婆正拿著麻布擦著桌麵。見韓素馨進來，劉氏的娘頓笑了，說道：“丫頭，快進來。”
韓素馨笑笑，走了進去，看著老婆婆的笑容，忽然有些不忍心。此去她必須要帶上阿婆，可這位老人家畢竟與劉氏生分了很久，若劉氏不肯承認，豈不是傷了老人家的心？昨晚上她想了很久，也每個解決方案。
若是固執的讓阿婆去，她也做得到，可如此對付一個兒女都背叛的老人，還是於心不忍。
所以，她希望征求阿婆的意見，若她不想去，便算了。
“阿婆，這些日子您過得可好？素馨也沒能照看您，您老可莫要怪罪。”韓素馨笑得不自然。
阿婆沒注意韓素馨的表情，連連擺手，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客氣了，能住在這裏就是我的福氣。老婆子我一輩子都在鄉下過日子，啥時候見過如此好的屋子，還有軟枕，香甜的點心來？就是我那兩個不小兒子和女兒，也不曾如此孝敬過我，哎……”阿婆說到這裏，傷心的說不下去了。
見阿婆神色悲切，到嘴邊的話兒韓素馨又說不出來了。她想了想，覺得不該如此利用一位老人，還是自己先去沈家，試探一下劉氏再說。
“阿婆，那您好好養著，就當是您自己的家。”韓素馨說著起身。
“你這丫頭，有什麽話兒就說吧。雖然我這把老骨頭沒什麽用處，到底還是能用的。莫不是你找到我那女兒了？”阿婆忽然問道。
韓素馨轉過頭，就看到阿婆摸著眼淚。阿婆……
“其實這些日子，我也常出去走動，知道我那不孝女兒就是你的嬸母。我隻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不認我。素馨啊，不是阿婆心狠，是她們心狠啊。阿婆年紀大了，很希望子女都在身邊，希望看到尋子們圍著我。可是這麽多年了，我的那些孫子們估計都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奶奶。阿婆也想去沈家認親，可阿婆很怕啊……”
聽著阿婆的話，韓素馨心酸不已。
“阿婆，您若是不願意去，就留下吧，與我娘親做個伴。我會向您的孫女一樣照顧您。”韓素馨說道。對劉家的人，她本來全無好感，可認識了阿婆之後。她明白一個道理：做爹娘的，都不容易。
阿婆的遭遇，讓她泛起了同情心。雖然是仇人的娘，但她還是寬容待之。阿婆是無辜的，也是不幸的。
“丫頭，婆子我雖然沒什麽見識，不懂得什麽大道理，可總也活了一大把年紀。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我幫你？莫非……我聽說你要回沈家，會遇到難事？”阿婆沒有回到韓素馨的問題，將眼淚擦了擦，然後問道。
韓素馨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她不知道阿婆從哪裏聽來的，低聲說道：“阿婆，確實如此，我那二嬸娘……”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阿婆，雖然劉氏所作所為很不堪，但她要爭取阿婆的支持。
當然，阿婆若是護自己的女兒，那麽就當什麽都沒說。她會將阿婆送回去，再送些銀兩和一兩個伺候的人，就算結了這緣分。
韓素馨細細的說著，當聽到劉氏有三子的時候，阿婆明顯的激動不已。再後來聽說劉氏不斷打壓大房，將韓素馨趕出沈家的時候，阿婆的臉色就沉下來。
其實細細說來，劉氏對韓素馨並沒有做出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來，韓素馨也沒有加油添醋的編排劉氏。她盡可能的實話實說，希望阿婆能正確認識自己的女兒。
“阿婆，二嬸娘就是如此一個人，素馨隻是想回到沈家，希望沈家和和睦睦的。”韓素馨最後說道。她其實隻有這一個目標。若劉氏不咄咄逼人，三房安好，她寧願安分守己的等著沈星，就像一個小娘子一般天天陪著自己的相公，相夫教子。這輩子平平淡淡過去就好。
阿婆一聲不吭，也不知道想什麽。韓素馨默默的等著阿婆的話，她一定會說些什麽。
阿婆抬起頭來，苦澀一笑，說道：“素馨啊，我的女兒我知道，她畢竟跟著我十幾年。雖然她是我親生的，但老婆子也不能昧著良心騙你。我那女兒又多小心眼，心有多狠咱是知道的。你說了這些，我還真的欣慰得很，隻好她再沒犯過罪大惡極的事兒。”
韓素馨一愣，感覺阿婆話裏有話，什麽叫做“再沒犯過罪大惡極的事兒”。莫非劉氏以前做過的事比自己看到的更駭人？如此推測的話，如今的劉氏並不是自己認識的劉氏。
“素馨，也許是她改了性子了。如此的話，我倒是很想見見她，她也許會認我這個娘的。”阿婆又說道。
韓素馨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阿婆想的太簡單了。劉氏若真的改了性子，能十來年不去看自己的親娘？
不過，去看看也好，如此就能試探出劉氏到底變沒變。若沒變，說明劉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難纏，還要陰毒。
“阿婆，您可真的想好了？”韓素馨不放心的問道。
“這有什麽想好不想好的，自己的女兒，總要見一見的。”阿婆喜悅起來。她終究覺得自己的女兒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