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寶兒少爺
北方原野一望無際，十幾匹駿馬飛馳而來。馬上人各個神色冷峻，如同最前麵的那人一般神色，像草原狼一般，隨時將獵物撕碎。
草地上飛濺馬蹄印，遠遠的看到一條河，眾人歡呼。
頭馬之上的男子麵色冷峻，雙眼充滿血絲。看到河流之後，神色也舒緩起來。
“大人，還要尋找麽？”背刀的漢子問道。
沈星扼住馬頭，望了一眼疲憊的漢子們，淡淡說道：“休息一日，明日回程。”
已經出來十多天了，但帶給他的是壞消息。
好不容易有了彩兒的線索，一路追來，最後在塞外一個小部落找到了一個小女孩。可惜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女孩已經過世了。
女孩名叫彩兒，到底是不是他找的彩兒，他也不確定。詢問蠻人，也隻說是從中原逃出來的女子，什麽家世，什麽身份，沒人知道。
在一處山坡上將彩兒厚葬之後，沈星終於感到疲憊不堪。但他仍然執著的認為彩兒必定不會先他而去。
雖然隻是小時候一麵，但彩兒淳樸的印記始終在他的腦海裏環繞。他見過許多女子，從沒一個女子如她那般善良可愛。
一個人坐在草地上，默默的看著遠處的山野，思緒飄回了金康城。
不知道那丫頭在做什麽，想到韓素馨，沈星嘴角微微一挑，露出笑容。那丫頭固執、大膽，還有小聰明，總能讓自己產生不一樣的感覺。
嚼著草根，休息了片刻，沈星掏出幹糧就著河水咽下。
大宋如此之大，他真的不知該去哪裏找彩兒。在別人的眼裏他冷酷，嗜血，可沒人知道他心中藏著一段柔軟的思緒。
隻是為了一個承諾，他定要將整個世界翻過來，也要找到她。
“你們回去休息一月，然後繼續尋找。”沈星說完，跳上馬背，向遠方飛馳而去。
……………………
金康出大事了，沈家被人堵得嚴嚴實實，叫罵聲一片。起先是傅九引來的那些乞丐，接著是老百姓，後來出現了一些讀書人及酸儒，抨擊沈家草菅人命。
沈家人這才慌了，所有人都怕這些人衝進來傷了人命。
來勢洶洶的人眾，喊著交出凶手的口號，又要沈家交出傅九屍身。
“三弟，怎麽辦？”大夫人看到人越來越多，頭皮發麻。她畢竟是個女流之輩，哪裏見過如此大的場麵。
劉氏也緊張了，低聲說道：“關門，莫要讓這些賤民衝進來。”
韓素馨瞥了一眼劉氏，記得當年劉雄就說過類似的話，最後葉城老百姓幾乎都葬身於大河之中，包括自己的父親。
“交出凶手，交出我大哥。”狗子看到人越來越多，底氣也越來越足，身板挺得更直。
這十幾人很有默契的站起，向沈家大門逼近。
沈東雲臉色一沉，立即讓眾人退進院子，連忙關上大門。
“東雲，不如你去衙門，請衙門帶兵來趕走這些惡賊。”劉氏心有餘悸，就怕這些人衝進來。
三夫人也焦急不安，生怕出來亂子。
大門忽然被人撞擊，傳出外麵數人的吼聲。
“好，我去！”沈東雲咬咬牙，隻能如此了。
韓素馨默默的看著，她看的出來，外麵隻有那十幾人才是潑皮無賴，至於剩下的人，似乎都是被鼓動過來的百姓。
老百姓其實最善良，官家說什麽，他們就信什麽。不少百姓有仇富心理，自然樂得看高門大戶笑話。
沈東雲從後門溜出後，前門愈發的緊張了，不少人在原地謾罵，說什麽的都有。若不是沈家在金康有點實力，恐怕這些人會翻牆進來。
“交出韓素馨！”忽然有人高喊一聲。
“韓素馨殺了我大哥，我們要求官府嚴辦。”又有人喊道。
韓素馨神色一緊，看來真的有人在外麵鼓動，不然這些人哪裏知道沈家還有個韓素馨。
不知道是齊雲兒還是別人，但齊雲兒的嫌疑最大。
“素馨……”大夫人緊張的拉著韓素馨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韓素馨也緊張，如此大的陣勢，她也從未見過。
“素馨，這都是你惹出來的，你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劉氏轉頭喝道。
沈家眾人齊齊看向韓素馨，眼神都變得有些陌生， 趕快離開她周圍三丈，一下將韓素馨和黃氏空了出來。
“二弟妹，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如此針對素馨。”黃氏喝道。
劉氏冷笑，說道：“若不是她，怎會來個王子峰，又怎會來如此多人圍攻沈家？她莫不是災星降世，專來禍害我沈家的。”
韓素馨臉色微微一變，劉氏打算棄卒保車了。但她怎會甘心如此被送出去，若出去還有命麽？
黃氏啞口無言，看看韓素馨，也不知所措。
“二弟妹，等等看，三弟不是請救兵去了麽？”黃氏無奈的說道。
“就怕救兵未到，這些人衝進來搶了我們，再將娘嚇得有個好歹，誰擔得起責任？”劉氏緊緊盯著黃氏，若是能將大房整個兒送出去，那才叫好。
“可是……”黃氏也不敢保證這些人就不衝進來，若真那樣，說不定混進窮凶極惡之徒，沈家危矣。
“韓素馨，全賴你一人隻故，你應該出去。”沈楠忽然說道。
蘇氏驚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然後低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我也同意。”沈華也點了點頭。雖然他對韓素馨很感興趣，但現在危機時刻，更願意保命。
“娘……”沈明珠驚怕的拉著三夫人的手。
三夫人摟著她的頭，也看向韓素馨，她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來。
韓素馨內心無比掙紮，此時看到眾人的神色，忽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轉頭看向婆婆黃氏，黃氏哀歎一聲，知道此時她說什麽都無用了。
咬了咬牙，韓素馨硬生生的吞下即將流出的淚水，說道：“我出去！”
如果沈星在，會不會讓我犯險？臨出門的那一刻，她想到了沈星。
“我陪你！”就在此時，幾乎不怎麽說話的藍媚兒上前一步，說道。
韓素馨驚訝，眾人也驚訝。
藍媚兒走到韓素馨身旁，低聲說道：“就當我還韓衝的一份情誼。”
韓素馨看著她，默視良久，才說道：“你還是親自去還，這裏還不需要。”
藍媚兒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閉上嘴。
門打開了，韓素馨衣帶飄飛，玉麵如水，卻異常冰冷。她知道，沈家拋棄她了。
就連黃氏，也動搖了。
沈家已經沒人能夠保護她，也沒人願意保護她。
見一個女子走出來，所有人都驚訝，門前的那幾個人急忙後退。並非害怕韓素馨，而是韓素馨身上那股悲涼的氣息，讓人群猛然一滯。
“我出來了！”一聲清幽的聲音，仿佛臨別前的悼念一般，讓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她向後瞥了一眼，看到沈家大門再次緩緩關上。
這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還有一頭頭的餓狼。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美貌的女子，一時驚愕，不知沈家要做什麽，怎的派了一個女子出來。但聽她自己的稱呼，知道就是他們要找的女子。
雖然驚訝於韓素馨的美貌和她的膽氣，但更多的是對沈家的敵視。
“韓素馨，我大哥是不是你殺的？”狗子硬著頭皮問道。
看到韓素馨的第一眼，他就被鎮住了，心裏異常癢癢，若是娶回家當老婆多好。
他也想對韓素馨動手動腳，反正這個女人就快臭名掃地了。可他不敢，因為這裏人多，因為這裏隻有一個女子。
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傳出去會讓多少人恥笑。
狗子是沒文化，但不是不懂道理，人言可畏這句話還是知道的。
所以他又退後了一步，萬一這女人有個好歹，會被吐沫淹死。
莫名的，一個女子站在那裏，所有人反而不怎麽激憤了。
韓素馨臉色一白，舉手向在場的人鞠躬，然後朗朗說道：“各位叔伯，各位大娘大神，各位大哥，我是韓素馨，沈家的長孫媳婦。”
人群議論紛紛，光是看韓素馨這份氣度，就不是尋常女子能有的。
韓素馨不是不怕，而是悲涼代替了她的恐懼。
掃了一眼眾人，韓素馨繼續說道：“我韓素馨，對天明誓，絕未做過苟且之事，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傅九是誰殺的？”有人問道。
或許是因為韓素馨一人之故，所有人語氣並沒有先前那般強硬，反而柔和起來。韓素馨發的誓，讓那些起哄的人覺得是不是太過分了。
韓素馨目光掃了眾人一眼，然後淡淡說道：“今日早上，有一個叫王子峰的人前來，說是大虞城大狗坡人士，羞辱我，並說與我有私情。此人我並不認識，更不曾有什麽私情。”
“我已托家人去大虞城查探此人家族，以證明我的清白。若眾位不信，也自去大虞城查訪。因此人壞我名聲，所以被請進沈家，以查明真相。可奈何他癲癇病發作，不治身亡，此事有洪老大夫可以作證。”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狗子幾人，然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傅九是不是王子峰，但我有人作證，王子峰並未說過他叫傅九。”
眾人也有些鬧不懂了，王子峰和傅九怎會扯到一塊，莫非是同一個人？
“讓開，讓開！”忽然幾聲喝叫，接著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跑開，北邊的人群騷動。
隻見一個小胖孩子，手裏拖著一條黃金大蟒蛇，得意的向沈家而來。
韓素馨笑笑，雖然不知道寶兒來做什麽，但他的出現還是讓她有些欣慰。
寶兒跳下馬車，蹭蹭蹭的跑到韓素馨麵前，然後看向眾人，高舉大蟒蛇，笑著說道：“我可以作證，早上是有個叫王子峰的來尋事。我還可以作證，那家夥就是一個無賴，居然說與娘子有私情，我呸，就他那副德行，簡直侮辱我的智慧。我就沒見過那麽無恥的人。”
“早上那小子居然罵我是雜種，若不是小娘子在，小爺我早將他喂了我的這條蛇兒。”
寶兒罵罵咧咧說著，將蟒蛇往前一放，狗子等人嚇得抱頭鼠竄。韓素馨笑了，臉上流下淡淡的清淚。
“謝謝你。”
寶兒嗬嗬一笑：“小娘子，我就看著你順眼，不用客氣，誰敢動你，我就幹掉誰。”
認識寶兒的人聽到他這話，立即遠遠躲開，誰不知道這位爺膽大包天，真的敢殺人。
“你，過來，過來好好說話。”寶兒指著狗子說道。
狗子頓時頭皮發麻，說什麽都不過去，那條蟒蛇不正對著自己瞪眼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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