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張文忠公
“德王叔啊，您這苦的很啊！”
朱慈烜翻身下馬，朝朱由櫟看了眼後，感慨道。
朱由櫟今年才不過三十多歲，但是數年來的勞累下，眼下的朱由櫟活像是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此刻見朱慈烜這麽說自個，也是一陣的苦澀湧上心頭，嘴裏麵是嘮叨道。
“不苦，不苦，比起我那被韃子給擄走的兄長來說，真心不算苦！”
聞言，朱慈烜長歎口氣。
是啊，相比於那些個被俘虜，或是被殺害的，他朱由櫟好歹還留了條性命不是？
“王叔，這麽滴吧，本王也不說旁的了，我給您留個條子，您這的裝備著實不成，我剛才聽老王說了，您手下的衛軍都是隻自備了些長槍大刀，我給您開張條子，回頭派些人去京城，三千條火銃，二十門六斤炮，二十門三斤炮，我送您老人家！”
朱慈烜說道。
“多謝，多謝啊！”
朱由櫟感激的很啊，老淚縱橫。
當即便要邀請朱慈烜到他王府裏麵坐坐，順便留下吃頓飯！
可是朱慈烜卻沒這個心思——他這人心善啊，見不得窮人，萬一德王府窮的太過分了，那豈不是又要出銀子了？
何況，瞅麵前這德王府這模樣，估摸著裏麵也沒什麽好去處，整個就是一片廢墟包圍著的幾棟爛房子，進去之後住哪都是一回事！
所以，朱慈烜是直接的，婉言拒絕了。
不隻如此，原本還打算在濟南城呆上一陣的朱慈烜，也斷了這個念想了——呆什麽呆啊，德王是搾不出油水了，而濟南又被韃子給屠了一回，城裏也沒別啥子有錢人，所以，朱慈烜是不想呆在這。
他打算先去青州，把青州的衡王給禍害了！
不過，朱慈烜雖然想走，可卻不能現在就走——有事要交待！
“德王爺，燕王殿下，臣在衙門擺下了個宴席，要不您老屈尊走一趟？”
這時候，一旁負責給朱慈烜接風的王公弼開口了。
“好好，那本王就隨燕王一同過去！”
朱由櫟連忙點點頭——德王府窮啊，常年不見葷腥，能去府衙裏麵蹭一頓好吃的，也是好事！
府衙同樣也破敗的很。
所以，說是去府衙，王公弼是把二人給引到了大明湖裏麵的曆下亭，這是打唐朝就是屬於官家迎來送往的地方。
“德王，燕王，請坐！”
王公弼說道，朱慈烜大咧咧的坐下，德王由於是宗室長者，朱慈烜的長輩，是坐在首坐，此刻，當落坐後，他撇了眼不遠處已經結冰的大明湖，也顧不上吃那滿桌的好吃的了，是感慨萬千。
“遙想那年正月，同樣也是結冰啊，結果韃子進了濟南，唉……”
“德王爺，燕王殿下還在這呢，您老不說這掃興的話了。”
王公弼連忙的勸道。
“好好好！”
朱由櫟抹了抹眼淚，他這是真情實發，濟南城破之後，被屠殺的可不隻百姓，宗室子弟同樣如此，朱由櫟本人是躲在屍體堆裏麵，才僥幸生還的，但他的家人可就沒那麽幸運了，此刻感傷也是難免的。
“德王叔，你說咱們大明朝，富有四海，按理說，應該是國家富強，軍力強大，為什麽就偏偏的讓一夥韃子給打入了山東？”
朱慈烜悠悠的開口詢問。
一時間，王公弼，德王二人臉色驟變，如果在後世的話，聽到這話，那肯定得來一個“這國怎，我陷思，定體問”，可問題關鍵在於，這當下王公弼是大明朝的封疆大吏，而德王朱由櫟則是大明朝的藩王。
二人都是體製中人，位高權重啊！
所以，必然得謹言慎行，哪怕明知是國體出了問題，可也不能去提，不能去說！
好在，朱慈烜也不過是引出個話頭，他擲地有聲的道。
“之所以如此，全然是因為，因為朝廷無錢啊！”
“而朝廷為何無錢？皆因為國朝體製，官紳貴族，皆無須納稅，以至於，我國朝之歲入，愈來愈少，以至於，無錢聚兵，最終才如此的！”
“殿下所言極是，若是張文忠公在世，絕對不會讓世事如此！”
王公弼微微頷首，附和了一聲。
張文忠公不是旁人，正是張居正，事實上，張居正改革雖然沒有後世雍正的官紳一體納糧製深入，可是，如果他的改革能夠完成的話，那麽大明朝絕對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一地步！
不過，張居正的改革失敗，也是在所難免的——他本身屁股就不幹淨，是個貪官，即便是他能夠繼續活著推行改革，可是隨著萬曆成年，他與萬曆之間的衝突，愈發加大，後者絕對不會繼續支持其的改革。
而萬曆本身，又沒能繼承這次改革，沒有了帝王支持，隨著官僚士紳階級的反撲，改革失敗也是在所難免的！
“張文忠公毀在人亡政息！”
朱慈烜不假思索的道。
隨之，他掃視了眼王公弼與德王朱由櫟。
朱由櫟絕對的自己人，王公弼又是清官忠良，雖然身居高位，但他也是小民出身，家裏也不像地主那樣田連阡陌，所以，不會阻止官紳一體納糧製。
“父皇現在的意思是，重新推行官紳一體納糧！”
“不是當年的一條鞭法，是國朝上下，無論何人，皆按照田畝數量，來進行納糧，而不按丁口，地在誰手中，誰就納糧！”
“不隻如此，官員，貴族，士紳所有之田地，商業，同樣一律納糧！”
“而且，納糧是規定，由於繳納糧食，糧稅過於複雜，所以，與一條鞭法一樣，除了部分地區（嚴重缺糧的地方）外，一律折銀，傜役同理！”
王公弼沒有回話，而是一臉凝重的深思著——改革可不是那麽容易的，曆朝曆代的改革，即便是本朝轟轟烈烈的張居正改革，最後也人亡政息，無疾而終了！
何況是當下，早已經不是萬曆年間那種政局穩定，天下太平的世道了。
是亂世啊，在亂世當中，再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王公弼倒不是擔心損害到了那些士紳貴族的利益，實在是擔心，改革會把大明朝給改沒了……
嗯，不是瞎扯啊！
大明朝國體就是與士紳共天下的，而士紳地主階級掌握的實力可非同小可，在這樣的情況，貿然動他們的蛋糕，很有可能會因為所謂的“倒行逆施”而導致天下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