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歸零
係統終於出聲：【已經成了。】
陸明煦沒有絲毫反應，仍是呆呆地坐著，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喪失了反應，像個木偶一般呆滯。
係統不得已又重複了一遍：【宿主的第一個補償願望已達成，請問宿主還要再看你的家人們最後一眼嗎？】
陸明煦終於有了反應，他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茫然地“啊”了一聲，愣了許久才慢吞吞地回答：【不了，不看了。】
係統原本活潑的正太音不知何時變得沉重，陸明煦並不是他的第一位宿主，他作為一個智能產品向來不知感情為何物，但在此刻他卻能真切地感受到陸明煦的絕望和崩潰。
係統本想讓對方獨自安靜一會兒，沒想到陸明煦突然反悔了，他仿佛在心中同自己較勁，眸中滿是掙紮的情緒，良久才道：【再讓我看一眼吧，就一眼。看完之後我就再也不會癡心妄想了。】
電視屏幕重新開始閃爍，這回出現的畫麵正是陸家的客廳。
陸爸和陸明鈞正在下國際象棋，父子倆的神情如出一轍地嚴肅，陸媽坐在一邊看電視，手中還利索地擇著菜，時不時被節目逗笑。
剛才那間慘淡的病房仿佛是一個殘忍的夢。
陸明煦癡癡地看著他們，所有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陸明鈞在專心狀態時下意識地皺眉都同以前如出一轍。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地消失在了他們的生活裏，他能清楚地看到沙發背後書架中央擺著的全家福，已經從四個人變為了三個人。
陸明煦輕聲道：【謝謝你。】
係統：【不客氣，你在原本世界的一切痕跡都被抹殺。】
青年突然笑了起來，哀傷和慶幸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身上糅合了起來，矛盾又無奈。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盡管窗外早已夜幕沉沉也沒有起身去開燈，直到手機突兀地響起一連串短促的消息提示音，他才略微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摸過了手機。
孟蘇木：明煦，收工了嗎？今天怎麽樣？
孟蘇木：我已經落地，一切順利，勿念。
孟蘇木：有沒有好好吃飯？
孟蘇木：怎麽不回我，還在忙嗎？
男人發來的全都是語音消息，陸明煦不願擾亂對方的心神，打字回複：蘇木哥放心，我吃得很飽，今天顧導也沒有凶我，你也注意休息，等你回來。
他回複完就把手機隨手丟去了一邊，趴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一直默默地關注著他的係統突然有些懷疑這兩個願望對陸明煦來說究竟是幸還是不幸，習慣了機械性思維的他最終也沒想明白，隻是把興趣值播報調成了靜音，決定留陸明煦一個人療傷，隨後便進入了待機狀態。
時間剛過九點，溫泉酒店燈火通明，一輛外形低調的黑車悄無聲息地滑進了停車位中，穩穩停住。
楚穆席關掉車燈，捏了捏眉心舒了口氣。
他將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循著顧轍提供的房號精準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卻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轉身站在了陸明煦的房門口。
男人望著緊閉的深色實木房門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否則怎麽會提前結束工作驅車三個小時趕來隔壁市，隻是因為擔心孟蘇木不在，陸明煦會受委屈。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九點二十，猜想陸明煦還沒睡，便試探性地敲了敲門，裏麵一片沉寂，並沒有人來開門。
大約是睡了。
楚穆席無意擾人好眠，剛從顧轍那兒要來房卡刷開自己房間的門，一直握著的手機催命似的震動了起來，翻過來一看屏幕是孟蘇木打來的電話。
男人隨手接通，另一隻手順勢打開了頂燈。
“你到了？”
孟蘇木自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已經到了，你是不是去劇組了？”
楚穆席有些啞然，反問他：“你怎麽知道？”
對麵的人沒什麽好氣地道：“之前我在他身邊你都恨不得一天三個電話，現在我不在，你怎麽可能還沉得住氣。”
孟蘇木無意閑聊，略微急促地問：“明煦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現在？”楚穆席將手機擱在桌麵上打開免提，一手鬆了鬆領帶，“我剛到不久，去敲了下門沒人開，怎麽？”
孟蘇木的語氣更急：“你快去顧轍那兒拿明煦房間的備用房卡，我剛才和他聊天感覺他的情緒好像不對勁，後麵發消息也沒回，他一般不會這麽早睡覺的。”
楚穆席沉聲道：“知道了，待會聯係。”
他大步走出房間，依言去顧轍那兒要來了備用房卡，無視了對方揶揄的目光。
“阿席，我的老夥計，我為你加油！”
加個屁。
楚穆席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將房卡貼上了感應器，聽到“滴”的一聲響後手略微下壓，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房間構造同他的一樣，經過一個小小的門廳再往裏走便是臥室。陸明煦沒有拉窗簾，皎潔月光毫無保留地灑入房間，照亮了大床中央一個圓鼓鼓的被子山丘，某個空隙還露出些黑發來。
人在床上好端端的，楚穆席鬆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卻頓住了腳步，凝眸一看才發現那小山丘在極其輕微地聳動著，細聽還有些壓抑的抽噎聲。
這是在哭？
楚穆席臉色一沉，坐在床邊輕手輕腳地揭開了被子，映入眼簾的是埋著頭的青年，像一隻被搶了殼的小烏龜，猛地失去被子的庇護還無意識地伸手去找。
哽咽的聲音更加清晰，男人摸索著抬起了青年的下巴，終於看到了對方的臉。
楚穆席的心髒驟然一縮。
陸明煦滿麵的淚痕在微弱的光下清晰可見，反射出些許亮亮的痕跡，大概是悶在被子裏哭了太久，整張臉都被捂得通紅，額前的碎發也被汗水和淚水打濕黏在額頭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嗚……”陸明煦抽了抽鼻子，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劇組看到了楚穆席，小心翼翼地確認，“穆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