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影---兩敗俱傷
駱辰軒指著香怡問道:“貴妃,她可是你宮中之人?她已承認下藥害昭容小產,你對此事可知一二?”
當昭貴妃點頭時,我懷疑我是不是眼花了。聽得昭貴妃平靜回道:“回稟太後和皇上,此事不怪香怡,是我讓她這麽做的。”
淩太後一驚,在坐上重重落下,問道:“你為何要這麽做?你雖未入皇後之位,但平素後宮事務多交由你打理,哀家和皇上的意思你難道還不明白嗎?而今為何如此糊塗,犯下這樣的錯?”
我見駱辰軒也是十分驚訝,盯著昭貴妃,不發一言。我走過去,扶他坐下,柔聲安慰道:“皇上,恐怕別有緣由,可否由臣妾問她幾句?”
昭貴妃卻抬頭道:“太後,皇上,可否屏退眾人。”
駱辰軒拂了拂手,眾人均是不悅,臨走時,恨恨地瞪了昭貴妃幾眼。雪貞最是奇怪,端坐著不肯離去。還是淩太後道:“雪貞,你也回宮去。”
我正要走,卻被駱辰軒拉住,他疲倦地對我道:“你留下。”
屋中隻剩淩太後,駱辰軒,我,一旁候著的方玉岐還有玉蕊和香怡。
昭貴妃恭敬拜道:“多謝太後皇上。”她緩緩道來:“都是臣妾的錯,未能恪守本分,德行有失。放任了妒忌之心,對顏昭容腹中的孩兒起了歹念,才犯下如此不赦之罪。臣妾甘願受罰。”
淩太後歎息道:“哀家一直以為,你是後宮妃嬪的典範。皇上幾年間能專心朝政,你功不可沒。哀家知道你一直想入主中宮,論資曆,才德,你都夠了,隻是-——”她看了看駱辰軒,不再說下去。
“平霜,你都認了?”駱辰軒眉間隱隱有些不忍,似乎仍想要扭轉這鐵一般的事實。
原來她叫平霜。明明已經肯定她是謀害的真凶,可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墜入暗黑的深淵,我卻沒有絲毫的快意。腦中浮現的盡是她從前對我的溫言好語。大概駱辰軒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都想從她安詳平靜的臉上,一探她內心深埋的秘密。
昭貴妃俯身叩頭,平和道:“臣妾知罪。”
駱辰軒仰頭,決然命令道:“廢貴妃封號,先關去永恩堂。”
“皇上,罪妾隻有一個請求?懇請皇上答應。”昭貴妃抬頭,一雙如水眼眸看著駱辰軒。
“朕應你。”昭貴妃掩麵,失聲痛哭起來。
淩太後回長寧宮去,我和方玉岐站在堇華宮的院子裏,一樹紅火的楓葉,濃得似要滴出血來。我難過道:“她固然有錯。可是我仍是同情她的。”
方玉岐長身玉立,背手道:“深宮寂寞,任她有顯赫的封號,也隻是虛無。”
“這些年來,都是她在打理後宮。無人知曉,她背後的辛苦。而今,她累了。”
“你忘了最重要的事,這件事你也會遇到。”他對我道:“昭貴妃無子嗣,自然就毫無依靠。若是顏昭容誕下皇嗣,她如今有的一切便會全部被人奪去。”
我不語,轉頭想掩飾眼中的逃避。卻不巧看見院門口有一個麵孔一閃而過。方玉岐見我不動,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問道:“有誰在嗎?”
我想起來那個麵孔,小聲道:“是齊美人身邊的宮人。”
方玉岐微微蹙眉,疑心道:“她來做什麽?”
“大概是雪貞想看一看昭貴妃有沒有領罪罷了。”
方玉岐冷言:“她畢竟曾是昭貴妃身邊的人,蒙受恩德。今日卻這般落盡下石。”
昭貴妃緩緩走了出來,無聲落淚。看見我,莞爾一笑,一如當初我初見她時的那般誠摯。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會去永恩堂看你的。”
她搖頭道:“你別去。我心願已了,此生無憾。莫要因為我拖累了你。我傷了皇上和顏昭容,還望你能代我多擔待。”
瑞公公指揮了幾個內侍,押著昭貴妃遠去。我和方玉岐走進屋,看見駱辰軒靠在椅子上,方玉岐對我道:“臣去看看昭容娘娘情況如何。”
我心痛地走到駱辰軒身旁,硬露出一個鼓勵的笑意,道:“阿軒。”
駱辰軒低低應了聲,然後起身,緊緊扣住我的手,道:“別擾了她歇息。咱們出去走走。”
他青絲微亂,前襟有些皺褶,俊朗的麵容被月色勾勒的凝白。眼睛始終看著前方,我們緩步來到明德殿前。他終於開口道:“咱們在賞一次月。”
坐在高高的屋頂上,俯瞰前方的京城,目極高遠,駱辰軒自豪道:“你瞧,朕是君主,一切都在朕的腳下。”
我的心被刺痛,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道:“阿軒,你不必再給自己施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這天下的臣民都看在眼裏呢。”
他淡淡沉吟:“是我不對。這些年都未曾好好待她。”
“阿軒,她本名喚做什麽?”
“她姓舒,名叫平霜。是當時兵部侍郎舒海的長女。她進府,溫順敦厚,深得母後喜愛。所以母後才將後宮事務都交由她打理。”
“既然如此,為何你沒有立她為皇後呢?”
駱辰軒臉色倏變,低頭道:“隻是還不到時候而已。”
我們就這麽坐著,天地默然,我們亦如此。冷寂蕭瑟的深秋,一陣小小的風都能吹落一地的殘葉。宿命的姻緣,也終有了結的一天。
我坐在明遠閣的案桌後看書,蟬衣端了茶水進來,咕噥道:“小姐,現在昭貴妃被廢,各宮的娘娘們都爭著要做主呢。”
“呦,還有這事。”一下提起了我的興趣,我放下書卷,專心聽蟬衣道來。
“小姐,如今後宮位分最高的是麗妃。不過麗妃娘娘不得太後的喜歡,她自己也覺得接管後宮沒指望,最近也沒什麽動靜。你和淩昭儀齊平。隻是淩昭儀向來不愛多管閑事,雖有太後撐腰,也沒戲。所以隻有你啦,又得皇上寵愛,得以晉封,頭腦又好。你可別被他人搶先去了。”
“他人?哪個她?”
“就是齊美人啊。你不知道,這兩天,她四處散錢給宮裏的宮人,太監們。每日都會去長寧宮陪太後解悶。這不明擺著要和你搶嘛。”
我正想著,瑞公公忽然來稟道:“韓昭儀,皇上讓您收拾一下,陪同聖駕去圍場行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