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陽藏刀
九月重陽，菊香縈繞，各宮各院，都擺上了映景的菊花盆栽。
禦花園，早早辟了一處菊賦園，供太後、皇上、妃嬪們賞菊、賦詩之用。年年重陽佳節，太後便會在此擺下家宴，飲酒賞花。
黃、白花蕊的“萬齡菊”傲然枝頭；粉紅的“桃花菊”明豔動人，白而有檀心的“木香菊”古樸婉約，金黃圓潤的“金齡菊”惹人喜愛，純白的“喜容菊”膚白如雪。
節前好幾天，昭貴妃就派人來知會，準備參加家宴。宴會前一天，戚修容親在來訪。我仔細瞧了瞧她，安心道：“氣色比之前好多了，看來這方子沒錯。”
她麵上一喜，拉著我的手謝道：“多虧才人細心照料，我來也正是為此事。“
蓮英走上前來，揭開手中托盤的錦蓋，一套嶄新的珍珠色衣裙，金線繡著朵朵金菊，甚是華貴。
我輕輕地撫摸著柔滑的衣麵，讚道：“真好看。”
戚修容熱絡地將衣裙抖開，在我身上比量道：“就猜到你會喜歡。你膚白若脂，正合這樣的衣衫。”
想著的確沒有合適的衣服赴宴，我便客氣地收下了，戚修容滿臉笑意，不住地誇道：“明日定要叫眾人眼前一亮。”
菊賦園內置有一個偌大的花台亭，亭四周遍植素菊。今日亭裏置下長席，已擺上時鮮蔬果和重陽花糕。等我到時，麗妃和戚修容、路美人、黃穆華、林秀儀都早早到了。一見我，齊刷刷地看過來，黃穆華第一個道：“韓才人，這一身可把咱們都比下去了。”
林秀儀一向沉靜，此刻也不免微笑道：“才人，這一身跟你很相稱。”
麗妃走近我，上下瞧了瞧我，又拉起我的袖口仔細看了看，道：“我覺得這衣服有些眼熟，不過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好像袖口的花式又有些不一樣。”
戚修容忙道：“製衣司的花式就那麽些，難免會有相似的。”
好久沒見到淩萱了，她氣色如常，一身淡藍碎花衣衫，靈巧清雅。我微微施禮道：“淩昭儀好。”
她淡然入座。不一會，就看見顏秀堇慢悠悠走來，我過去扶住她，道：“以後不用服藥了，安心養胎便好。”
駱辰意伴著淩太後一起前來，眾人齊聲稟道：“太後娘娘好。”
淩太後路過我身邊，登時停了下來，不悅道：“你把袖口抬起來。”
我遲疑抬起手，淩太後一看，歎道：“哀家不喜這樣的花式，以後不要穿了。”
駱辰意的臉煞白，幾乎瞪著我，臉上瞧不出一絲表情。
朋友，別愣神了，好歹提個醒唄。我都搞糊塗了。
淩太後對駱辰意道：“辰意，到哀家這裏來。”
我狠狠地回瞪了他幾眼，這個月工資別想了，剛聘用你，就出亂子。
我的腦子轉的飛快，問題應該出在這身衣服上，趕緊對淩太後稟道：“太後娘娘，這一身衣衫太熱了，我回去換一身輕便些的。”
淩太後微微點了點頭，我正轉身要走，悶頭撞上迎麵而來的蓮英，她端著一壺清酒，一下灑在我的胸口和衣袖上。
“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才人恕罪。”她上前並不幫我擦拭，卻翻起我的袖口，驚叫道：“才人，你的袖口上有字？”
淩太後急道：“快說，什麽字？”
“是屏，”我也看到了，老實稟道。抬頭看見淩太後對我怒道：“你快回去，不要在哀家和皇上麵前出現。”
“太後，這衣衫是戚修容所送，內有何隱情，我一概不知，還請太後明示。”我可不能白白背了黑鍋。
“修容，你說說看，這是怎麽一回事。”淩太後指了戚修容道。
“太後娘娘息怒，可否聽雪貞一句話。”不知何時，雪貞走進亭來。
她走到太後跟前，安撫道：“娘娘別氣，傷身子。我看，這事怪不得戚修容和韓才人，她二人進宮時日尚短，對宮中忌諱尚不知，此事就此了了吧。”
淩太後看了看駱辰意，歎道：“辰意，哀家問你，你說怎麽辦？”
駱辰意全然不似平常的輕鬆，神色沉重，盯著我道：“母後，饒她們一次吧。”
淩太後麵帶倦意，無奈地揮了揮手，道：“你們兩個下去吧。各自禁足三日，哀家不想見到你們。”
出了菊賦園不遠，我停下腳步，冷冷問道：“戚修容，你沒什麽話對我說嗎？你敢說，這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以為她會辯解幾句，結果沒想到，她一下癱軟在地，扯著我的衣角哭道：“韓才人，真的不關我的事，你莫要怪我。”
我厭惡地要鬆開她，她卻高聲喊道：“才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姐姐，這事你想一個人撇清了，恐怕不好吧。”雪貞身後跟著黃穆華和路美人，三人走了過來。
“你若知道什麽，就趕緊說。若是不知道，就不要多嘴。這件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我厲聲道。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這是怎麽回事？”駱辰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雪貞忙上前，嚷道：“皇上，韓才人和戚修容正鬧著呢。您看此事怎麽辦才好？”
平生最恨小人言。一件芝麻大的事，也能變成西瓜大。
“皇上，請聽我一言，”我轉過身去，行禮稟道。瞥見雪貞的眼中現出一絲得意，讓我心中一陣忐忑。
“這一身打扮是怎麽回事。”他語氣驟變，我抬頭，他的眼中氤氳著一片的悲傷。
“這是戚修容送給臣妾的，不料惹了眾人不快。臣妾真她給個交代，不想驚擾聖駕。”我一番陳懇之言，希望能盡快了結此事。
“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他轉向戚修容，擰眉問道。
“皇上，臣妾隻是一番好意。多謝韓才人的照料。臣妾真的一無所知，隻望才人莫要多心，不要因此與我有了心結。”她句句避開事實，卻是處處針對著我。
“皇上，今日是佳節，莫要為這些事煩心。太後和王爺都在園中等著呢。”雪貞湊到駱辰軒麵前，試探著挽上他的臂。
“這身與你並不相稱，以後莫要穿了。”他語聲冷漠，眼中似冰封，不能察覺到他內心一絲的情緒。
他對在場眾人道：“此事不準再提，誰要是想引起事端，朕定不輕饒。”
眾人唯諾，他就這樣，和雪貞一起漠然地路過我的身邊，如冷風過境，恍若隔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