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燒了幹淨
“少爺別出去!”
阿武急促地喚了一聲,邁步便擋在顧文君身前。他麵色蒼白,但是臉上卻繃得很緊,警惕地盯著營帳的門簾。
天色暗下來,營地裏篝火連天,火光把那些手下侍從的影子都印在白色營帳上,重重疊疊的黑影交織,塑造出一種無聲的恐怖。
顧文君都能看到敬王蕭寧晟的影子。
他就在七步之外,一營帳之隔。
所有人都戒備警醒地站著,隻有蕭寧晟一個人是坐著的,好辨認得很。他僅僅是坐在那裏,舉手投足之間,便有睥睨一切的氣勢。
晚風襲來,吹得營帳的布織輕晃,蕭寧晟的影子也隨之而扭曲,那人的聲音變得陰冷:“能找到這裏來,算你有本事。顧文君,本王給過你機會了!”
這警告讓人心裏發涼。
一旁的胡四海一僵,連忙求助地看向顧文君:“顧公子,怎麽辦?”
畢竟顧文君之前大顯神通,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找到了阿武,還成功地找到了敬王藏寶的地方,不可謂不神奇,自然的,胡四海就把顧文君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雖然能力超凡,可到底還是聽命做事的,動手打人本事大,腦子卻轉不快,唯有依靠顧文君了。
阿武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不然還是按我說的,少爺,我來擋住他們,胡四海你護送少爺逃走——”
“別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擋不住的。”顧文君輕歎:“要麽一起逃走,要麽一起死。”
可是蕭寧晟已經找到我們了。少爺,別管這些貪汙的髒錢,也別管我了!你的命才是要緊的。”
“蕭寧晟不會放過我的。”顧文君冷靜答道,她想得很清楚。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被捉住之後還有沒有什麽辦法回旋。
不過現在,她還有一拚的餘地。顧文君咬牙:“再等一下!我們還有機會。”
胡四海沒說話。
這裏三人,他的身份最低,隻有聽話做事的份。
外麵的敬王手下不知道圍了幾層,緊逼不退。分明擺出了一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的架勢。但就是這樣威脅恐嚇,許久過去,營帳裏依然沒有動靜。
蕭寧晟發出一聲冷笑,輕輕道了一句:“你真以為本王不敢下狠手麽……”
下一刻,蕭寧晟便果斷地揮手示意:“動手!”
“刺啦——歘!”
無數柄刀劍齊齊出鞘,鋒利的金屬摩擦之間發出的震鳴聲刺得人耳朵發脹,一瞬間,那尖銳的兵器便刺破了營帳的軟布,三兩下便劃開了這脆弱的屏障。
露出顧文君單薄的身影,還有阿武和胡四海,這三人陷入眾多包圍之中,無疑是落入獸群的獵物。
當即便有人高喊:“抓住顧文君!”
阿武和胡四海立刻擋住顧文君的前後。
顧文君閉了一下眼,隻是一瞬,便又再次睜開,目光俱是堅定。營帳破除之後,蕭寧晟同樣也暴露在她眼前。
他仍然穿著白日裏的深袍,身上披了一件墨色外衫,一看便是匆匆趕來,那緊鎖不散的眉目之間俱是陰霾,再也沒有風輕雲淡的謫仙模樣。
那緊盯不放的眼神,一觸到顧文君,便化為霜降,仿佛能凍死天地萬物似的。顯然,蕭寧晟徹底動怒了。
這一次,哪怕顧文君再放出治腿的辦法來,蕭寧晟也不會輕易饒了她。
所以不成功,便成仁。
深呼吸進一口氣,顧文君斷然道:“就是現在,燒!”
蕭寧晟就在他們七步之外,他聽到了顧文君的話,最先反應過來,“什麽?”他長眸一掃,便注意到一樣不尋常的物件。
那是——油桶?!
他臉色急變,沉聲便喝道:“扔掉火把!”
可還是晚了一步。隨著顧文君的話音剛落下,得令的阿武和胡四海便一腳踹翻了一旁的油桶。木桶當下摔得四分五裂,傾瀉出濃稠的油脂。
原本這林地間,到處都是深色的泥土,泛著一股嗆鼻難聞的氣息,再加上這濃油,更是衝得人鼻子難受。
空氣裏的易燃物含量密度越來越大,已經濃烈到一遇到火星子就能燒起來。
蕭寧晟一句“扔掉火把”的命令,反而是火燒澆油。
手下們收住攻向顧文君的架勢,想要一拋火把,反而加大了在空氣中的摩擦力,火星子隨風一吹,反而冒出了更大的火勢。
顧文君卻在此時緩緩勾唇,反問道:“敬王殿下,你從徽州得來的財寶也都裝在木箱子裏吧?”
“你!”蕭寧晟瞬間沉了臉,從神仙變為惡鬼,近乎憎恨地瞪向顧文君。
而她兩個手下阿武和胡四海卻早已趁機奪了火來,摔在地上。
就算蕭寧晟把這些錢都埋進地底下又怎麽樣,他無論如何都得先裝到一起,放進箱子裏運過來,才能再做掩護埋藏。
火遇上含硫磺的泥土,瞬間吐著火舌,肆意衝天。
那些被敬王下屬破壞的營帳,反而成為了火勢凶猛的助力。白色的布條軟物卷著火星子燃燒起來,越燒越烈。
顧文君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她故意等他們破壞了營帳闖進來,於是生生當著蕭寧晟的麵點燃了整片大地。軟布燒起火,夜色裏濃煙嫋嫋,連同天地一起燒灼,嗆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這時那些人再想要滅火,卻來不及了。
這裏的土都是含有硫磺的,越往深裏挖,硫磺含量越高,沒辦法用土撲滅火。至於水,這林間到處是樹木,這緊急時刻能從哪裏打水?
隻是過去一瞬間,這火便席卷了四周。
泥地之下,更是火勢熊熊。
將蕭寧晟布置多年、經營不知道多久的財帛積累毀於一旦!他煞費苦心,隱忍不知道多少年,才在徽州布下棋子,結果臨到收網這一天。
卻被顧文君輕而易舉地毀去了一切!
火與煙之中,蕭寧晟的淺色眸子熏成了猩紅一片,他盯著那火光中的纖瘦人影,恨不得將那人撕碎活吞。他咬牙:“你早就算到這一步了,是不是,顧文君!”
煙霧越來越濃了,遮掩住了顧文君的身形,連同她的聲音變得忽遠忽近,無法確定在哪。
“如果不是敬王殿下步步緊逼,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幹脆一把火燒個幹淨,一了百了,她沒法找回賬簿,找回徽州的民脂民膏金銀珠寶,也不能讓敬王得到!
話音落完,她的身影徹底隱沒在煙火霧之中。
“主子小心!”
下屬們第一反應還是去保護蕭寧晟,一時無暇顧及顧文君,還有她身邊的阿武和胡四海。他們奔赴到蕭寧晟身邊,要護他離開這火勢。
蕭寧晟卻反手揮開他們,按著座下輪椅的扶手,便拍出去一擊內力雄厚的掌風,直撲七步之外的地麵而去。
卻隻打中一攢火苗。
激得那火打了一道旋,下一刻又更加劇烈地燒灼起來。他的怒氣過盛,內力連同氣勢一起外泄,打得泥土翻飛,露出底下藏著的木箱,熊熊燃燒著。
木頭遇到火,燒的更大了——救也救不回來。
至於顧文君——人已經不見了!
蕭寧晟怒聲喝道:“混賬!一群廢物!”他每一個字句都蘊含著滔天怒意,提高音量:“抓住顧文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屬下自然是聽令的,卻更憂心他的安危,急急道:“火勢危機,還請主子先撤。”
“本王要做什麽輪不到你來教,還不快去抓人!”
堂堂敬王殿下失了理智,幾乎氣急敗壞。他心裏的恨意衝破了一切,甚至壓過了治腿的急切,恨不得顧文君死。
既然無論如何都得不到一個聽忠於他的、活著的顧文君,那還不如一個死的顧文君來得聽話。
當蕭寧晟不計代價要弄死一個人。
顧文君就沒有籌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