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回擊
顧文君立馬反駁。
“季貴妃,到底是誰借故罰了洗碧姑娘,還害得她腿上的繃帶夾板都拆了幹淨,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她不平地抿了嘴,一雙細長的葉眉都攏起,星眸裏的暗光也因為氣惱閃了閃,顧文君伸手,從地上跪立的宮人指到麵色慘白的洗碧。
“這裏到處都是證人,貴妃娘娘到底做了什麽,這些人都是看在眼裏的,你當所有人都是傻的麽,還在陛下的麵前憑空造謠!”
季卿卿心裏對陛下存著一絲恐慌,卻虛張聲勢地瞪了一圈,“是嗎,那顧公子倒是問他們啊!到底是我害了洗碧姑娘,還是你夜診失誤才傷了洗碧姑娘!”
貴妃昂首,鬢發上珠玉琳琅,金彩撞碧,襯得她那張香嬌玉嫩的秀靨更加容采煥發,鳳眸掃視之下,竟然真的有不少宮人低下了頭。
要本就是季卿卿宮裏的人,被季卿卿嚇退也是正常的。
可是季貴妃明目張膽地用眼神威脅時,就連那些來找顧文君求救的小宮女們也噤了聲,不敢為顧文君說話。
“你們……”
顧文君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攏起一個好看的“川”字。
她原本覺得季卿卿撒這樣的謊,可笑至極。
但看這些人紛紛倒戈,顧文君就知道,是她低估了季卿卿在後宮之中的威勢。
季卿卿是不得蕭允煜的寵愛,可是後宮裏根本沒有人得到過蕭允煜的一點親近,所以洗碧這樣突蒙恩寵的已經是驚天動地,震蕩六宮。
既然所有嬪妃都不討陛下的歡喜,宮中又沒有太後,那麽季卿卿作為貴妃,成為眾妃之首,也是理所當然。
季家,還有一脈同出的季太後,都將季卿卿捧上了天,在後宮之中一向耀武揚威,還總是沒由來地責罰下人。
所以宮人們對皇帝陛下又敬又怕,對季貴妃卻是避之不及。
之前在慈寧宮,是有一個假的“太後”為顧文君撐腰,她才能輕易地擊退季卿卿。
現在雖然有陛下,但是又沒有當場抓個正著,顧文君就沒那麽容易讓季卿卿低頭了。
“顧公子,我看信口雌黃的人是你吧!”
季卿卿對蕭允煜叩首,姿態恭順眼中含情,可仰起頭來時,那瞥向顧文君的眼神瞬間就變得陰毒,上挑的眼角仿佛帶了尖銳的鉤子。
刺得顧文君都覺得好像被蠍子尾巴蜇了一下,心中一怵。
蕭允煜負手而立,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夜裏最為醒目,他麵色微沉,冷眼看著季卿卿肆無忌憚地威脅恐嚇其他宮人,間接逼迫顧文君認罪。
他並沒有打斷她們唇齒相辯,似乎是等著看季卿卿還要玩出什麽手段,又像是在看顧文君會怎麽做。蕭允煜沉默不語,隻是在眼底閃過寒冰似的暗芒。
顧文君沒想讓陛下做主,哪怕她想讓陛下站在她這一邊,也要先找到駁斥季卿卿的論據。
她被這厚臉無恥的季貴妃氣得不輕,轉向洗碧問話:“洗碧姑娘,季貴妃那樣罰了你,你說呢?”
洗碧被折騰到現在,完全失了力氣,全靠在顧文君身上,從頭到腳都是虛汗。
但是洗碧沒忘記這是誰罰的,她雙眼如同兩把帶彎鉤的小劍,要是眼神能殺人,她早就殺了季卿卿千萬次了。
咬牙切齒,磨唇抵舌,洗碧正要開口,卻被季卿卿截了話。
“洗碧姑娘,雖然本宮知道你受了腿傷還連夜召見,是有不妥。但也是你自己心氣高,非要住妃子份位的宮殿,這有違宮規,本宮隻能請你來談話了。希望你別怪罪,本宮也是執行貴妃的職責!”
這一句話的重點全在“貴妃”上。
一次恍若千斤重,壓得洗碧本就虛弱的身子喘不過氣。
洗碧心一沉,從幾欲報複的恨意裏醒了一半。
“季卿卿可是貴妃,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季貴妃怎麽樣,可我隻是宮女出身,就算真的靠著這條斷腿得了陛下的憐愛,我的嬪位一輩子也越不過季貴妃!要是當真得罪她,我以後的日子隻會更不好過!”
這記重拳一出,把洗碧滿肚子的叫屈和不甘都堵了回去。
顧文君眼睜睜地看著洗碧的臉色從含怨變成隱忍,心裏咯噔一聲,就知道不好,她輕聲提醒:“洗碧姑娘,你隻要退讓一步,以後勢必要不斷退讓。”
然而要說季卿卿是隻彩色斑斕的毒蠍子,那麽洗碧是條年輕細小的美人蛇。
一樣地毒!
洗碧的目光從顧文君,移到季卿卿,在兩人之間徘徊不決,最後她眼神一定,落在高挑修長的皇帝陛下身上,滿眼都是期許和仰慕。
“陛下,洗碧太害怕了,迷迷糊糊的,什麽都不知道。”
那聲音啞得如同遊絲,楚楚可憐。
也不知道到底怕的是季卿卿,還是怕顧文君,兩邊都不得罪,要做那個唯一的無辜好人。
饒是顧文君耐心再好也忍不住暗罵一句“該死!”
要不是她留著洗碧有用,顧文君才懶得理會這種心思不正的女子,為洗碧浪費時間!
顧文君神情緊繃,惱得雪膚泛紅,她手一緊,想扶住洗碧。
然而洗碧兩手一鬆,就柔弱無骨地下滑,脫離了顧文君的攙扶,好像連扶都扶不住了,然而洗碧瞄準的方向卻是對得極準,眼看就要跌撞著倒在蕭允煜身上。
蕭允煜自幼習武動作迅捷,反應敏銳,在洗碧倒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動了步子,下一刻就要閃身避過。
“啊,小心!”
一聲驚叫卻讓他身形頓住,慢一拍,就讓洗碧撲了滿懷。蕭允煜一下就鎖了眉,卻還是不得不接住了人。
隨即他便抬眼,陰冷森寒地盯了顧文君片刻。
那是顧文君出的聲。
而且蕭允煜知道,顧文君是故意的。她根本不是驚到了,隻是借機醒了蕭允煜一句。
那洗碧如今真的被傳成,得了陛下“喜愛”,似乎馬上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
聲勢都造出來了,自然要坐實。
所以隻能委屈陛下,不得已要演得對這個洗碧親密溫柔些。
蕭允煜眼裏帶了一絲殺氣,顧文君心虛,飛快地移開眼,而季卿卿卻陰狠地瞪了許久,眼皮也不眨,眼珠子也轉不動了。
“賤人,又發騷!”
季卿卿把這句恨罵憋在心裏,氣得差點把銀牙咬碎,“等著吧,本宮遲早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原本季卿卿是不在乎,會不會在事發後被陛下罰,可現在顧文君來攪局,她還什麽都沒做成呢,狠勁踢了一腳,也沒能真的對廢掉洗碧,那擔罪就虧了。
所以季卿卿不惜代價地想推給顧文君,反正這個顧文君也讓她厭惡難受的,推起罪狀來更是毫不猶豫。
但現在看來,還是這個洗碧更加地可恨!
季卿卿暗自大罵,麵上卻隻能忍著火氣道:“陛下你看,顧公子來給洗碧姑娘複診腿傷,繃帶拆到一半,洗碧姑娘就一直喊疼,顧公子卻解決不了,還讓洗碧姑娘更加難受,都成這麽虛弱的模樣了,讓本宮好一陣焦心!”
不管了,先按死一個。
季卿卿胡口亂說,把罪都推了出去,要釘死顧文君診治不當的罪。
顧文君若不是涵養好,都想要翻白眼了。
她也不指望洗碧,或者其他人會給她作證了,隻要季卿卿不從貴妃的位子上倒台,宮裏人就都忌憚不已。
人證物證明明那麽多,卻沒有一個願意為她說話。
顧文君意誌堅定,也不由覺得心寒。
她深吸一口氣,打算靠自己了,接連問道:“季貴妃,你說這是我診治不當造成的,那洗碧姑娘宮裙上的髒汙,洗碧姑娘嘴上的破皮,還有洗碧姑娘臉上的掌印,這些都是怎麽來的?難不成,全是我一人看傷複診造成的!”
季卿卿被問住了。
眼睛一轉,季卿卿強詞狡辯:“本宮又沒有親眼看著給她檢查傷勢,本宮怎麽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暗示顧文君借著看腿傷的時候,輕薄了洗碧。
一句話汙蔑兩個人。
季卿卿細眉高揚,神情篤定,一臉確信的模樣。
演得過好,就連眼中的懷疑暗示,都拿捏得爐火純青。
好像真看到顧文君對洗碧動手動腳,遭到反抗就直接扇耳光打人的畫麵、
要不是顧文君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子,她都要信了季卿卿這番胡扯的鬼話!
這貴妃娘娘雖然衝動易怒,但畢竟是季家培養過送進宮的,從小便習得宅鬥宮鬥的手段,所以十分擅長各種陰私陷害,爭寵鬥豔的把戲。
一目了然的真相,竟然還能編造糾纏下去。
顧文君總算看夠了季卿卿的演戲做派,認清一眾人的嘴臉後,她才直接掀了底牌。
“陛下,季貴妃請看。我兩隻手,十指都生得細長,指甲修剪幹淨,沒有留長。”顧文君伸出自己的一雙手,眼神卻移到了那埋在陛下懷裏的洗碧臉上。
她緩緩道:“可是洗碧姑娘臉上的巴掌印,指痕都比我的手指寬且短,還帶了幾絲破皮的血跡,一看就知道是扇巴掌時被指甲尖劃破的!可我,是沒有留指甲的!”
季卿卿聽到這裏,身子已經僵住。
兩側的手蜷縮,收起了十指,想把染了蔻丹的長指甲全藏起來。
可是顧文君還在說:“陛下要是想知道真相,大可以讓這宮殿裏的女子都一一貼上去對照,一定能揪出那個敢對洗碧姑娘對手的人!”
季卿卿心裏劇烈起伏。
“完了完了,顧文君早就逮住了這個證據,他等到現在才揭露就是在看本宮的笑話!”
再一抬頭,季卿卿就看見蕭允煜冷漠如霜的俊顏,越是完美越是無情,如嘲似諷地俯視著她,仿佛有帶著殺意的怒光閃過,讓季卿卿心裏發緊。
而那個洗碧原本賴在陛下懷裏不起,現在也是一起看過來,眼神微微發亮。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