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勾出陳明
徐老爺說話可氣得很,知道怎麽往心窩裏戳人。
他一直仰仗顧家的鼻息,這次終於拿捏住了顧長禮的錯處,便小人得誌,幫著顧文君說話了。
顧長禮氣得大罵:“徐清!你想要怎麽樣?”甚至喊了徐老爺的全名。
“現在是顧文君反告顧瑾,狀告顧大人的案子,本官正在審呐!”徐老爺臉上打圓場的一笑,但笑裏卻沒有一絲和善。
徐老爺幹脆也站起身,向顧長禮伸手彎腰,“顧大人,先委屈您了。您現在是被告,要和顧文君對峙問話,得下堂去了。”
“徐清,你敢?!”
顧長禮怎麽也沒想到徐家會在這種時候反水。
殊不知,徐老爺早就對他埋下了諸多怨言,隻是集中起來爆發了。
顧瑾也是一臉驚愕,他都娶了徐老爺的嫡女兒了,而徐老爺作為他的嶽丈卻還敢這麽對待他們父子。
難道就不怕這樣,會讓女兒在顧家受委屈?
“徐嶽丈……”顧瑾失言後立即改口:“徐大人,您想清楚!”
可顧瑾哪裏知道,徐老爺已經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他實在是有太多的女兒,他哪裏在乎嫡女的死活。以前徐老爺巴不得把女兒嫁進顧家,好借此綁上關係,迎來榮華富貴。
可那場顧家和徐家的婚事,到最後,反而是丟了臉麵又丟了裏子。
除了那坑下來的巨額聘禮之外,徐家根本沒撈到半點好處,還被外人笑話,沒挑對兒婿,把要麵子的徐老爺氣得半死,連續幾天都不敢出門。
偏偏顧瑾還隻考了個鄉試第七,連科考都壓不過顧文君,又惹了笑話!
就是徐家的嫡子都考進前三,比顧瑾的成績好。
徐老爺頓時就有了挺直腰板和顧長禮掰手腕的底氣。
所以他現在冷哼:“還是按堂上的規矩辦事吧,顧大人,您請。”
這是用法規來壓顧長禮了,誰來也不能說徐老爺的錯。
看到顧長禮僵著身子一步步從案桌上走下來,顧文君微微一挑眉,心念翻滾,就有了想法;顧瑾卻是神情倏地劇變,眼神都慌了一下。
顧長禮這不是摘了官帽,隻是下堂接受徐老爺的審問而已。
可這堂上堂下之差,感受卻是巨大的不同。
要是高坐在上麵,就能叱吒風雲,一言定錯對;可走到下麵,身份就淪落到下位,還要被一個身為下官的徐老爺嗬斥審判。
別說顧長禮受不受得了,就是顧瑾也承受不住這個落差。
就好像是一直被踩在腳底下,連看一眼都不屑的蟲子螻蟻翻身爬上了鞋麵,就是無關緊要,也讓人渾身不爽,反感不已。
顧瑾嘴唇都發白了,用力地抿出一絲血跡。
現在他明白,他想的太好了,原本覺得兩邊審官都是自己的親戚,毀掉顧文君輕而易舉。
可誰知一則顧文君早就有準備,二則徐老爺根本不向著顧家,甚至還想利用顧文君狠狠出一口惡氣。
“大人……”
顧瑾剛開口,就被徐老爺示意打住,“之前你告顧文君的時候,說得夠多了,現在是顧文君告你,該輪到顧文君說話了。”
頓時,他被堵得胸膛都鼓起一口氣。
顧文君也不得意。
她要告顧長禮,是告不出什麽的。自古沒有子反父的道理,顧長禮就是再苛刻,也能用父親的名義壓她。所以她第二個目的,就是把主審的郡守拉下來,讓他幫不了顧瑾。
因為,她真正要算計的,就是顧瑾!
想起顧瑾對自己的歪心思,顧文君就覺得的一陣惡心,她一定要讓顧瑾狠狠栽一次,再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
現在是徐老爺主審,就不會正眼看顧瑾了。
計劃順利地進行下去,但顧文君還是小心翼翼。
她見勢頭站在對自己的有利的地方,就抓住機會道:“徐大人明鑒,我隻是好奇,顧瑾是從哪裏想到的,要找到我娘十六年前的接生婆,收買那婆子來質疑我身份。”
她將心中反複盤想過的話再次問出:“顧瑾告我假冒身份,作亂科舉。難道他這不就是霍亂考紀,算計鄉試解元,想要抬高自己名次,心思歹毒啊!”
“徐大人,我沒有!”顧瑾立即辯駁。
可是顧文君不給他機會。
“要是人人都像顧瑾一樣,自己不花心思在科考之上,盡鑽研考完之後想法子設計的邪魔歪道,將排在自己前麵的人一一拉下來,那誰還會認真備考,全都去勾心鬥角,陷害別人好了!”
這話,遠比那些顧家齷齪撕逼,更加誅心。
一下子就將顧家自己的事情,拔高到全天下的科舉考生身上,誰家不想出個高中的才子,誰家不時盯著每年的科考,就是徐老爺都是有兒子參加今年鄉試的。
事關自身利益,所有人都一凜,全神貫注起來,也不像剛才那樣隻關注八卦是非。
“原來顧瑾是這麽打算的,真的是混賬東西!”
“要是顧文君完蛋了,他該不會想從第一到後麵一個個拉下,直到自己成為解元吧?”
“好歹毒!”
“難怪他考砸了,心思全花在對付別人身上去了,走歪了路子啊!這怨得誰?”
顧文君挺立起身子,在公堂之中朗聲道:“我知道徐大人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性,要是不重判,傳到其他郡裏,會怎麽看我們江東郡,怎麽看江東學子?顧瑾可是江東第一才子,是江東書生的代表人物,要都以為我們是和顧瑾一樣的人了,那還得了!”
她眼中清亮透徹,聲音不高不低,又長了一副俊俏的好皮囊,本就容易獲得好感。
現在顧文君又把自己和全江東的書生綁在一起說,一下子就獲得了全部支持。
就連徐老爺都緊張起來,“你說的是。”
顧瑾要毀一個顧文君,是顧家自己內鬥,鬧出來最多顧家倒牌子,可是不能毀了其他人啊。
徐家的學子可是正經考上去的,要是也被冤枉,那不是吃大虧了!
想到這一層,徐老爺就覺得顧瑾無理取鬧了。
顧大人也是個拎不清的,竟然由著顧瑾這麽折騰,這不是拿全江東的讀書風氣和科考口碑胡鬧麽!
曾經顧瑾是人人欽慕的天之驕子,如今徐老爺怎麽看顧瑾怎麽不順眼,隻覺得這小子利益熏心,簡直糊塗至極,當年的靈氣全消耗一空了。
“不能讓別人學去,得作為反例重重懲罰。”
徐老爺立即斷言:“好,顧瑾篡改事實,憑口構陷,本就犯了偽造證據的法規,如今更是對科舉有惡劣影響,應該加重刑罰,那就判杖責三十,再張貼告示以儆效尤!”
“慢著!”聽到杖責,顧長禮顧瑾父子已經色變,再聽聞張貼告示,更是大駭。
顧長禮驚叫:“不該這麽判,我來判!”
“顧大人你別忘了,現在我才是主審官,而且我依法行事,沒有錯處,不然你問堂下諸位,誰有不服的嗎?”徐老爺眯起眼,享受拿捏顧家的快意。
庭外的人都是點頭,無不表示認同。
事關整個江東郡,誰敢大意,決不能輕饒了顧瑾!
“不!我不服!”
顧瑾終於裝不下去冷靜,他神情一寸寸撕裂,露出驚慌失措的駭然,甚至大叫:“徐大人,我也是被別人騙得了的,發現顧文君身份可疑這事情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別人告訴我的!”
徐老爺和顧長禮都齊齊愣住。
隻有顧文君在眾多茫然之中眨了眨眼睛,透露出一股伶俐。
她心裏微定:“終於把那個藏在陰溝裏的陳年禍害勾出來了,我不信陳明還能躲過去。”
徐老爺還在追問:“是誰?”
“是陳明,是京城禮部侍郎的長子,陳明和我說的。”顧瑾無法顧及別人了,隻能選擇保住自己,直接供出了藏在暗處的陳明。
王家的人此時還在呢。
當即,王子逸就震驚得嚷出聲:“陳明怎麽會在顧瑾這裏?那個陳明不是因為栽贓構陷顧文君,又因為陳家藏汙納垢,正在被通緝嗎!”
顧長禮徹底暈了,他原先覺得自己被顧文君耍弄,現在覺出味來,他是被自己的嫡子,顧瑾蒙在鼓裏!
“瑾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瑾又急又怕,他為了撇清幹係,把自己說的無辜冤枉:“我也不知道啊,是那陳明突然一天出現在顧家門前,說是給我帶來一個消息。他信誓旦旦告訴我,發現了顧文君在慶禾縣隱藏的秘密,我想著不能讓顧文君欺騙世人,才選擇揭發出來!我曾經在京城和陳明交好,便信了他。我怎麽、怎麽知道那陳明是和顧文君惹了官司,有恩怨,蓄意報複!””
光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挨打,顧瑾已經覺得是奇恥大辱。
竟然還要張貼公開他的罪名,顧瑾怎麽受得了。
他曾經越意氣風發,就越無法忍耐,隻能選擇棄車保帥,舍棄陳明。反正陳明已經是個逃犯,被抓住也無所謂了。
“你你你,你為什麽不早說!”顧長禮氣得直拍大腿,又惱又覺得沒臉。
弄了半天原來一直被人耍著。
顧文君直接就說:“大人,趕緊派人去顧家抓吧,好讓陳明和顧瑾對峙。再說,要是那陳明跑了,豈不是要讓一個京城逃犯,威脅到江東安全!”
“對對,來人,趕緊去顧家,抓逃犯!”徐老爺一錘定音,連個顧長禮發話的餘地都不給。
兩邊欽差全部出動,趕去顧家抓人。
這知道的,是明白去顧家抓那個叫陳明的京城逃犯,可不知道的,就嚇住了隻以為是顧家完蛋,竟然被那麽官差踢上門去。
還是徐大人下令的。
什麽江東土地主,什麽郡守威嚴,全摔了粉碎,一丁半點連塊遮羞的碎瓦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