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惡狗的反咬
顧文君突然一個反問,讓屋內所有人都一怔。
雪燕更是被嚇得整個人猛地一抖,又跪倒在地,惶恐道:“不對!是奴婢慌張之下記錯了,那天是沒有雨,但奴婢沒有說謊,真的是文君少爺對我——”
她話未說話,又被顧文君一個動作打斷。
隻見顧文君倏地上前,俯身用手拉起雪燕,這個舉動突如其來,不僅雪燕沒有反應過來順勢起身,就連凝神觀望的顧瑾和師長眾人也驚了一下。
顧文君見此又一笑:“看來你不僅記錯了天氣,還記錯了真正的凶手。如果對你行凶的人真的是我,雪燕姑娘怎麽可能對我的親近沒有任何反應呢?”
“別說碰你了,就是我靠近你,雪燕姑娘也應該害怕才對!”
雪燕還想開口說什麽,支支吾吾半天,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之前就被顧文君這一連串的問話弄蒙了,又被顧文君這麽試探,全露了餡兒。
師長定了定神色,捋過胡子,“雪燕姑娘,你要是真有冤屈,我們一定會為你做主。但你要是所說有誤,冤枉老夫的學生,我們也絕不會放任的!”
話裏話外已經認可顧文君的學生身份,身後幾位先生也是連連點頭,畢竟她的入試成績如此出類拔萃,任是隨便哪位先生遇到了,也會惜才的。
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對勁,尤其是這兩人的觸碰也自然正常,心裏都已經偏向顧文君。師長似有頓悟,在顧文君和顧瑾之間來回審視,然後無奈一歎:“何苦呢。”
顧瑾心裏咯噔一聲,知道不好。
“等等,我相信雪燕是不會騙我的,她也許隻是被嚇到了。現在我們這麽多人拷問她,雪燕一定害怕。”
現在顧瑾自知大勢已去,但還是心有不甘,垂眸間又對雪燕使眼色,俊秀如玉的眉眼間藏著一絲逼人的利芒。
這個眼神威脅,顧文君看得分明。
看來雪燕有把柄在顧家手中。
當然,雪燕是清樂縣主的婢女,賣身契肯定捏在縣主手裏,就算被磋磨到這個地步,雪燕也隻敢遷怒憎恨無權無勢的顧文君,而不敢怨自己的主子。
顧文君冷眼掃了一眼風度翩翩的顧瑾。
“要是現在你說實話,我還能幫你,但你要繼續撒謊,一旦被戳穿。不僅顧家不會容你,我也幫不了你。”顧文君話裏藏話。
她確實是可憐雪燕的,這隻不過是那位清樂縣主身邊一條狗,打狗還得看主子,可這位主子對自己的貼身婢女下手也太狠毒了。
所以這話是在給雪燕暗示一條後路,就看雪燕自己願不願意領情了。
但如果雪燕不死不休,一定要拖著她下水,那顧文君也不會留手。
剛才一通對話下來,雪燕明顯漏洞百出,她現在僵在原地,額上汗如雨下,心中快要崩潰。如果說顧文君的話給了她一丁點希望,那顧瑾的話就是最後一擊。
“雪燕,我和娘、還有我妹妹都是相信你,才把你接送到京城,想要為你討公道!難道你這些都是騙我們嗎?”顧瑾的質問把自己和顧家撇得一幹二淨。
雪燕肝膽俱裂。
她已經惹了主子的厭煩,更沒了清白,現在還被逼著生孕,都這樣了顧瑾還用撒謊求榮來嚇唬她,顧家是要她死!
顧文君看雪燕神色,就知道她已經動搖了,添了最後一把火。
“雪燕,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別無他法才出此下策。你別怕,好好說出真相,我會幫你。”
雪燕呼吸急促,深吸一口氣後快速伏倒,用力地磕了一個頭,把地板磕出了猙獰的血跡。砰砰砰!一連三個響頭,血跡斑斑。
“文君少爺,奴婢……奴婢錯了!”
她選了顧文君!
顧瑾不由暗罵了一聲,該死的賤婢!
他死死攥住拳頭,隻能借此壓抑自己的怒意。從小到大,這是顧家第一次接連嚐到挫敗感,全是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顧文君!
“唉,既然事情水落石出,顧文君是無辜的,就還是我文山書院的學生。”
師長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雪燕姑娘是顧家的奴婢,那之後的事情,自然也是你們顧家的宅內事,與文山書院無關,我們就不便參與了,點到為止。”
他並不是單獨對顧瑾說的,而是朝著顧文君和顧瑾兩個人的方向一同說的。
這就是告誡了。
教書育人十幾載,徒下門生考取功名的不知繁幾。師長也不是愚人,他是太信任自己的得意門生顧瑾了,一時不察被帶著跑。現在回過神了,師長就反應過來,這是顧家的陰私內鬥。
將心比心,他對顧瑾實在是有些失望。
讀書人大丈夫,竟然就玩弄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和那些養在深閨宅院裏的婦人有什麽不同?真是白教了!
反倒是這個顧文君……
師長再偏愛顧瑾也不得不承認,顧文君確實機智聰穎,這一連三的反問套話和不經意間的暗示拉攏,當真是好手段!
他對這個初入京城的年輕人,又多了一分欣賞。
顧瑾感受到師長的目光停留在顧文君身上,他低頭掩下眼中的獰色:“顧瑾向師長告罪,是我管教不嚴,竟然讓一個奴婢牽著鼻子走。顧瑾這就把這個惡女送回顧家,好好管教!”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顧瑾是把怒意發泄在雪燕身上了。
雪燕慌忙掙紮起來:“不,不要!文君少爺救救我!”
她知道,現在唯一能救自己的是顧文君。這次再回江東,那她就真的沒有機會活命了!
“等一下!”
顧文君問顧瑾:“雪燕姑娘是有錯,但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不是顧家安保不全,連一個丫鬟都看護不了,她也不會被奸人迫害;如果不是顧家規矩森嚴不容人情,她也不會誣陷我,來謀一條生路。”
從裏到外,把顧家上下都諷刺了個遍。
顧瑾一張如玉白麵,都整個變黑。“我娘又不是苛刻之人,如果雪燕有冤情,會善待她的。”
“是嗎,你這是要把雪燕逼死啊!她現在名聲徹底毀了,又有孩子,就算你的母親縣主夫人願意放過她,其他丫鬟們怎麽看她?她回江東是死路一條!”
“顧文君你!”
顧文君乘勝追擊:“你之前不還說,顧家不會吝嗇一個婢女送我。雖然她屢次害我,但我實在可憐她,也缺少一個看家丫鬟,不如我買下她的賣身契,留她在京城這個無人認識的地方,才有一條活路。”
雪燕轉了方向,衝顧文君磕頭,“謝文君少爺!”
顧瑾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僵持著不肯,還嘴硬:“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看中了這丫鬟的美色,圖謀不軌!”
“顧瑾!”
師長看不下去,那婢女磕得滿臉都是血,他終究沒辦法當做視而不見。顧文君提的法子是最妥當的,留了雪燕母子兩條命,也沒有把臉皮撕破,給了顧家一個臉麵。
所以他是開了口:“算了,這件事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顧瑾再不甘也得認了:“是。”
顧文君的反應卻比他更快,“剛好,也請師長和各位先生們做個見證。雪燕姑娘以後就是學生的家仆了。我也不是有意和顧瑾前輩爭的,請前輩勿怪。”
好話都被顧文君說全了,還讓師長作證,逼得顧瑾無法在事後否認,隻能交出賣身契。
“……顧、文、君!”顧瑾恨得心肺燒火卻還是行禮,“你多慮了,我自然是不會怪罪的。”
雪燕長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她眼裏冒出死而後生的火花,燃出更加洶湧的恨意,但不再是衝著顧文君了。
顧文君見此,隻是一笑,從別的主子手裏撿回來的瀕死之狗,稍加訓練,就能變成一條氣勢凶猛的惡狼。
雪燕畢竟做了清樂縣主一段時間的貼身婢女,一定知道一些顧家秘聞。
顧文君對此,很是期待。畢竟狗反咬主人的戲碼,是最好看的。
她向顧瑾還禮,又衝師長和各位先生彎腰,請送他們離開。
臨走前,師長低語一句:“顧文君,明日上學來天字班,第一堂是我授課,莫要遲到。”
顧瑾這下破了麵具,大驚失色。
師長已經三年沒有給學生教課了,怎麽為顧文君破例!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