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脫胎換骨
安昭華旁邊上來個侍女,朝安瑾容一揖:“大小姐,這是三小姐為大小姐備的賠罪禮,還請大小姐笑納。”
雲陌忙上前接過那錦盒,端給安瑾容。打開一望,竟是一支珠釵。
“這支珠釵名喚鳳尾流雲魚紋青花簪,是蕭妃娘娘賞給妹妹的,如今贈與姐姐,還望姐姐不嫌棄才是。來,妹妹給姐姐插上。”安昭華很是自然地從盒裏取出珠釵,拂袖抬手,將釵子高插在安瑾容發髻之間。
安昭華含笑細細打量了番,欣喜道:“姨娘總說妹妹生性素淨,不適合佩戴這類珠釵,整日在妹妹耳邊說若是姐姐戴上定是傾國傾城。如今一瞧,當真如此。”
柳晴聞言,幾個步子過來,佯裝打量一番,拍拍安昭華的手:“昭華啊,你大姐本就是個美人坯子,可比你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呢。”
安昭華一邊笑答“姨娘說的是”,一邊不動聲色地退回原位。
“好了好了,如今我安府一片祥和,我也就安心了。明日好生準備一番,為昭華接風洗塵,順帶邀些滄禾城的府門貴女,也好讓昭華往後在那些個小姐裏頭有立足之地。今兒個夜色深了,都先回去歇著吧。”安逸榮沉重起身,在梁氏的攙扶下出了事堂。
安昭華轉身笑說:“天晚了,姨娘也快去歇息吧。大哥,二姐,妹妹想與大姐好生聊聊,你們也快回吧。”
安陵川溫文一笑,拉了安泠月出了去。
“容姐姐,你也莫要熬太晚啊。”
安瑾容淺淺勾唇,示意安泠月且安心。
“妹妹這般掛念姐姐,姐姐當真是欣慰,今兒個可得到姐姐的墨染閣裏好生話些家常。”安瑾容輕柔拉過安昭華的纖纖素手,喚退了錦顏和雲陌,直徑朝著墨染閣的方向而去。
安昭華也不推辭,乖順隨了。
安瑾容也是心生怪異,這安昭華之前分明是一副頤指氣使、盛氣淩人的模樣,怎的如今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儼然一副如珠似玉的小女。她不在的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
抑或是說,鳳漓究竟給安昭華灌了什麽迷魂湯?
安瑾容凝著安昭華驚為天人的側顏,心下暗自思忖著什麽。
安昭華清淺一笑:“姐姐可莫要這般望著妹妹,當真是折煞妹妹了。姐姐生得豔驚蒼生,妹妹怎敢與姐姐相提並論?”
旁邊那女子挑挑眉,心說她還什麽都沒說呢,這麽急就來阿諛奉承,實在是讓人不猜測其中用意都難。然而送上門來的誇讚再退回去,一向都不是她安瑾容的作風。
“妹妹有如此自知之明便好。姐姐有一事想問問妹妹,不知妹妹可否如實答來?”
安昭華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好心情,奈何她又想起鳳漓教她的那番話,隻得將怒意壓下:“姐姐隻管說便是。”
安瑾容停了步子,對向安昭華清凜的眸子,邪魅勾唇:“安昭華,鳳漓救了你,那之後又發生了何事?”
安昭華眼波流轉,朱唇輕啟,將那之後的事一口道出:
鳳漓提早給了她一罐子保命的藥丸,她趁人不備之時將藥盡數服下。雖然那之後被打得皮開肉綻,起碼還沒將骨頭給打斷。楊太後說是要教教她宮規,便將她留在了浣衣局,做些洗娘娘貴人衣裳的粗活,美名其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由於她是庶女之身,剛開始去時又擺了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樣,所以引來不少鄙夷。浣衣局裏的管事宮女極為看不慣,便將所有的累活交由她做。這其間鳳漓也來過幾次,結果非但沒有吩咐浣衣局的人好生待她,反倒是叫人狠狠打壓她,什麽活兒粗重她就得幹什麽活兒。
起初安昭華恨鳳漓簡直是恨到了骨子裏,可奈何鳳漓是個連幾國皇帝都得捧著的主子,她再怎麽恨也沒辦法,隻得乖乖照做。又過了幾日,鳳漓喚她出去一敘。
“安昭華,你可知本神醫為何如此麽?”鳳漓俯視著端跪在地上的安昭華,陰冷道。
安昭華遇事不驚的心性已是在這幾日磨出了雛形,她道:“鳳大人乃醫中至尊,奴婢不敢多言。”
鳳漓將手中茶盞放下,虛扶一把,望著安昭華規矩落座方才滿意地頷首:“這幾日也是苦了你了。隻不過,楊太後那老女人的話不假,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如今的境地,都是拜安瑾容所賜,你應當知道從這裏出去後做些什麽。”
安昭華眸子裏迸發出仇恨,一對兒起了繭子的素手緊攥著衣裙:“奴婢知道,必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鳳漓心下欣慰,又抿了口茶,道:“無需心急,一炷香需得在無風的時候方能以星星之火燎原。”
安昭華心裏通透得跟明鏡兒似的,鳳漓這是警告她,若無絕佳時機,沒有萬全的把握將其扳倒,切不可貿然行事。
此後,鳳漓再沒有來過浣衣局。三日之後,聖旨再下:安家庶女因劣德已改,可以出宮。
安瑾容蹙了蹙眉:“事實當真如此?”
安昭華含笑點頭,她將來龍去脈道了個一清二楚,隻是將鳳漓囑咐她的話給換成了勞什子的痛罵而已。時候未到,她還不想讓人知道她和鳳漓的關係。
對於安昭華的這些話,安瑾容隻不過是半信半疑。都說女人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誰知道這安昭華是不是學那勾踐臥薪嚐膽,等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再一舉搞個大事情,來個農奴翻身把歌唱?總之,還是表麵上套路一下,就比如此時兩人惺惺相惜,一副多年未見的好姐妹的模樣。
當然安昭華也知道安瑾容這女人深諳權謀,手段毒辣,一時半會兒也取得不了她的信任。但她也不急,她就不信,安瑾容會沒有出錯的時候。
人心隔肚皮,說的應該就是現在這兩塊子老薑了。
大概是安瑾容想弄清安昭華的心思想得太過於入神,以至於她隻覺得半炷香的時間不到就回了墨染閣。
“姐姐這墨染閣倒是清靜,妹妹好生羨慕呢。”安昭華始終挽著淡淡的笑意,佯裝細細打量著閣內的的瓷瓶墨畫,誇讚道。
安瑾容也不介意陪人多裝會兒,大方落座:“姐姐這兒的物件鄙陋,若是妹妹有什麽喜歡的,盡管拿去便是。往後啊,妹妹日日住在姐姐這墨染閣都成。如妹妹所言,這兒地處偏僻,想找個人聊聊都得跑個幾裏的路,實在是不太方便。若是妹妹與姐姐一同住,倒是省去了姐姐不少的事。”
要是安昭華跟她住一起,安瑾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一個手抖給把人給送去閻王爺那。她跟閻王爺老熟老熟了,隨時送個人要個人的不成問題。隻不過這安昭華水嫩嫩的,怕是閻王爺收了就不會再放出來了。
閻王府又不是菜市場,哪是你想出就能出的。
安昭華隻覺得桌案旁邊的女子心裏邊的小算盤正打得啪啪響,不由身子一顫,強裝笑意道:“姐姐這般說可真是折煞妹妹了,墨染閣是風水寶地,妹妹沒那個福分住進來,姐姐也莫要強求了。”
講道理,她一開始還真有那個打算住進去,幸虧安昭華多了個心眼,不然會被安瑾容吞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啊對了,妹妹身邊這丫頭說很是尊崇姐姐,想跟來姐姐身邊學些東西。清芷,來,給姐姐問安。”安昭華招呼了身邊那個眉目清秀的丫鬟,示意她到安瑾容跟前去。
在安瑾容旁邊留個人,就算安瑾容時時刻刻把清芷防備著,總比遠在幾座樓閣外一點動靜都不知道的強。
好在那清芷也是乖巧,安瑾容也知道安昭華的心思,但是她不介意多個打雜的。都說伴君如伴虎,安瑾容就是那頭虎,指不定她哪天利用這個清芷反咬安昭華一口。
可安瑾容沒料到的是,這清芷在安昭華手下,已經相當於是一個死士。到時候一旦事發,她自會承擔所有的罪責,壓根兒不會牽扯到安昭華身上。若是牽連了,安昭華隻需說清芷心懷不軌,不知感恩,反正那時安瑾容死無對證。
“清芷,來,讓我好生瞧瞧。多水靈的丫頭啊,想必在妹妹的教導下,也如同妹妹一般心思玲瓏了?”安瑾容拉過清芷的手,卻發覺那丫頭似乎是怕她一般,顫顫巍巍的抖。
安昭華緩緩起身,笑顏如花:“天色也不早了,今兒個打擾姐姐這般晚,的確是妹妹的不是,明日妹妹差人送碗燕窩粥給姐姐補補身子。清芷,往後你可得盡心盡力地伺候姐姐。若有半點差池,我拿你是問!”
清芷忙欠了欠身:“是,奴婢謹記三小姐所言。”
“錦顏,路上黑,去送送三小姐。”安瑾容喚出了錦顏,她還有些事交代給雲陌。至於錦顏,她早早便開始有疑心了。
錦顏應了一聲,身形一閃,消失在墨染閣門前。
安瑾容挽笑:“雲陌,清芷就交由你了,讓她好生了解一下,跟著我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