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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積重難返

  錦顏倒也不懼,莞爾:“殿下不覺得這話很是可笑嗎?明明如今的九皇子妃是茗儀郡主。”


  慕北卿鳳眸微眯,錦袖猛地一拂,淩厲的掌風直將錦顏拍倒在地:“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嚼舌根子。”


  “奴婢知錯了。”錦顏輕裘緩帶地直起了身,雖然口中說著勞什子的“奴婢”,卻是毫無踧踖之色。


  慕北卿不禁心下扶額,果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子,幾年之前他們兩個交手的時候,錦顏還是個比他還冷的冰美人,如今就變成了安瑾容那樣的油嘴滑舌了。


  “出去吧,今兒個暫且留你一命,往後若是再犯,本王誅你九族!”這可絕不是什麽空話,錦顏的底子慕北卿知道得一清二楚,要動手也是早晚的事。


  錦顏微微一怔,她竟還忘了這茬了。之前本以為慕北卿一娶一休安瑾容,隻是鬧著玩,如今娶了茗儀便不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她下手也是易如反掌。誰知這慕北卿認定了一個人,便不會放手。


  “奴婢謹記,願殿下高抬貴手。”說罷,恭了躬身,退了出去。


  登時,四下闃然。


  慕北卿緩緩起身,度著步子,立定在安瑾容床榻前。凝著女子宛若天人的月容和那惹憐的睡顏,隻覺得小腹猛地竄起一股子欲火。


  巴不得立馬便將眼前的女子揉碎在他懷中。


  “容兒……”慕北卿薄唇輕啟,喚出了那個讓他側臥難安的名字。旋即,俯下身子,覆上安瑾容的朱唇。


  不吻不要緊,這一吻可不得了。慕北卿隻覺小腹中的火愈發的旺了,渾身燥熱難安,於是一把攬過女子纖細的腰身,撬開女子貝齒,長驅直入,與她的嫩舌交纏,盡情吮吸著她口中的芳甜。


  忽的,慕北卿隻覺側臉被一熱,鬆了口,探了探安瑾容的額頭,果真是患風寒了,怪不得方才那麽大的動靜她都沒反應。


  講道理,他甚至有些慶幸,發個風寒他能偷個香。


  不過這慶幸隻是一時,安瑾容的身子還是得照顧的。


  慕北卿將安瑾容的錦被掖好,免得再著涼,加重風寒。又去灌了幾杯冷茶,平息下心中的躁動,又坐回了床榻邊。


  屋瓦頂上的子京可是將方才那一幕看得真切,隻覺得心下一陣不舒服,欺負他沒媳婦是嗎?可是羨慕歸羨慕,子京是嫉妒不起來的,畢竟他也希望自家主子抱得美人歸。


  慕北卿單是那麽坐著,凝著安瑾容微微泛紅的側顏。又過了一兩個時辰,咱們殿下很不厚道地睡著了。


  然而這也怪不得他,皇上知道慕北卿不傻了不瘸了,幹脆讓慕北卿常住禦勤殿,幫忙批閱奏折,皇帝老兒也好谘諏善道,察納雅言。


  總歸是為了天下蒼生,慕北卿還是很樂意的。可這一樂意的結果就是,皇上連著三天三夜跟他暢議當世之事與治國之道。朝中近臣當如何,軍中糧草當如何,北伐別國當如何,慕北卿都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皇上也是從諫如流,翌日便在早朝上對這些事進行了微調。


  “頗有當年熙妃的風範。”這是皇上允慕北卿回清虛宮時說的話。熙妃何許人也?將門之子,丞相之女,靈慧賢敏,文武皆善。


  奈何當年丞相被無辜牽扯進謀反之事,皇上罷免了熙妃父親丞相之位,將熙妃打入冷宮。後來,熙妃病發,歿於後巷,皇上冊封熙妃為皇貴妃,葬入皇陵。


  那之後,皇上頹廢了許些日子。所以這之後,皇上才會這麽寵慕北卿,不過是為了抵消心中的愧疚。然而有些東西,是什麽都抵不了的。


  有時候為了大局,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但是當時皇上還可以替丞相昭雪,既壓下了謠言,又保住了熙妃。


  可是他沒有,他的這一步棋,足以悔他終生。


  慕北卿感慨係之,炳若觀火。他如今冷待安瑾容,隻為成天下霸業,和皇上為平流言蜚語舍棄熙妃又有何區別?

  他很慶幸他在禦勤殿呆了三天三夜,不然,怕是以後會懊悔無及。


  “小姐,我回來了!”


  雕花木門外邊遠遠傳來雲陌的聲音,子京差些受驚,從屋頂上邊摔下來。再循聲望去,雲陌旁邊還跟著個蒼顏白發的老頭子,估計是個郎中。


  子京忙不迭地翻下了身,立定在二人麵前,道:“我家殿下在裏邊小憩,你們休得放肆!”


  雲陌雖然平日裏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然而對起罵來還真的是一把好手:“去你的,我家小姐病重待醫呢!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也有一個。管你家殿下是誰,擅闖女子閨房還有理了?”


  子京跟雲陌其實是見過的,就剛才訛銀子的時候。然而雲陌沒認出來,隻是因為……子京現在這模樣真真有些狼狽——衣裳上邊盡是灰,臉上也髒了不少,玉冠也是癱在了一旁。


  講道理,子京是個俊俏男子,雖遠不及慕北卿,可也是被誇有仙氣的。如今這個模樣,是真的有些不堪直視。


  “聒噪,成何體統。”


  墨染閣的雕花門忽的被踹開,慕北卿眸色泛寒,斜倚在門旁,望向雲陌的神色像是望著死人一般,瞧不出絲毫的悲喜,隻有陰鶩。


  果然,這才是慕北卿的本來麵目吧,子京心下暗道。


  那老頭子撲通一聲就給跪了,伏在地上良久不敢出聲。


  雲陌一肚子的氣沒地兒發,也不管慕北卿身份如何,一想到慕北卿對安瑾容的那些所作所為,頓時護主心切,上去就一頓痛罵:“好你個慕北卿,把我家小姐傷成那個樣子,如今還有臉來?不怕小姐將你轟出去麽!給我滾!”


  未等慕北卿開口,子京拔劍出鞘,以鋒抵喉。登時,雲陌膚若凝脂的脖頸便現了條紅印子。


  “姑娘,可莫要口不擇言。”


  子京早已退卻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的殺氣。


  雲陌似乎氣消回過了神兒,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罵的是誰,不禁嬌軀微顫,卻還是硬著頭皮嘴硬道:“你們出去!小姐要問醫!”


  “雲陌……外邊的是何人……?”


  閣內穿出一個微弱的聲音,是安瑾容。


  雲陌的眸子微微濕了,哽咽道:“小姐……奴婢這就進來……”


  慕北卿薄唇微抿,他對安瑾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下不去手。於是側身讓開一條道,讓雲陌和那老頭子進去,隨即自個兒也跟著進去了。


  子京訝異得下顎都要掉了,他家殿下哪一回不是橫行霸道的,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才會給別人讓道?


  估計慕北卿要是知道自個兒的暗衛用“橫行霸道”這詞來形容他,子京怕是會立馬代他向閻王爺問話。


  “慕北卿……?”安瑾容也不知是難受還是怎的,見那個男人也隨之進來,清眸之中似乎添了些晶瑩。


  這個男人究竟想要做什麽?如果隻是同情,那她不需要。


  慕北卿心下堵得慌,聽見安瑾容喚他,幾個步子上前,半蹲在她床榻前,緊握了女子似是無骨的手。幾番摩挲,柔道:“容兒,先讓郎中給你瞧瞧身子,落下了什麽病根子可不好。”


  他不開口不要緊,這一開口,安瑾容像是將多年以來銜冤負屈的淚盡數泄出,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她真的,好久沒這樣哭過了。


  慕北卿一見著她哭,竟是手足無措了,趕緊向雲陌使眼色叫她拿個錦帕來。雲陌也是個機靈的,忙掏出來遞給慕北卿。


  “容兒快別哭了,我是不是……哪兒惹你不高興了?”慕北卿一邊兒將安瑾容眼角的淚拭去,一邊兒小心問道。


  安瑾容似乎倏地反應過來了什麽,奪過慕北卿握著的帕子,將臉胡亂地一抹,沉聲道:“殿下私闖臣女閨房,可是有何用意?”


  慕北卿戲謔一笑:“那又如何,我會對容兒負責的。”


  若是以往,安瑾容定會心頭一顫,軟臥在他懷中打趣。然而如今,物是人非,她沒有什麽資格了。


  “殿下戲言了。”說著,便喚來雲陌披好了狐裘要出墨染閣。


  慕北卿急了,她如今還患著風寒,晚秋也是冷不過的!


  “我沒有戲言!”


  “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晚風瑟然,卷起了庭前落花,卷起了女子墨發,卷起了秋池微瀾。


  安瑾容怔怔立在門口,腳下像是灌了千斤重,進不得,退不得。


  他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還以為能挽回她麽?亦或是他又一時興起,玩膩了茗儀?


  無論如何,他的半句話都不能信!


  安瑾容淡淡挽了笑,側身微微福了禮,朱唇輕啟:“殿下說笑了,臣女對殿下,沒有絲毫的男女情意。殿下請回吧,雲陌,送客。”


  慕北卿隻覺四下一寒,如墮冰川。


  “一直以來……都是本王,一廂情願麽……”嗬,他是有多久,沒有這種痛至心肺的感覺了?


  安瑾容清冷對上慕北卿瀚若深潭的眸子,淡出一句:“正是。”


  物是人非,積重難返,咎由自取,誰憐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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