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變故陡生
楊太後怔了一會兒,這茗儀自小也跟她甚是親近,茗儀的性子她比誰都摸得透,心思深,一張巧嘴能顛倒黑白,表麵上一副賢淑聰慧的模樣,心裏邊烏漆麻黑的。當然。茗儀裝得好,也隻有像楊太後這樣老油條能看得出來。
本來楊太後是不太喜歡茗儀小小年紀有那麽重的心機,可無奈茗儀總能變著法兒討她歡喜,楊太後也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了。
可人家今兒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提出要嫁給已有婚約的慕北卿,這算哪門子事?
慕北卿眉梢微挑,眸子冷冽得使永寧宮都含了三分。
茗儀覺察慕北卿的淡漠,不由身子一顫,可仍是壯著膽子對著慕北卿的眸子,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又怎麽能回頭?
是的,她愛他,滿城皆知。這麽多年,她用盡權謀,幫她吳家步步高升,一切皆不過是想幫到慕北卿。她還要往上爬,她想把慕北卿扶上皇位,她想伴他一世。
她爬上了郡主的位子,她終於夠身份嫁與他了,可為何,她費盡心思這麽多年想要得到的人,安瑾容不費分毫氣力便得到了?
她比安瑾容身份尊貴,她才能真正扶他上位奪得江山,她哪點不如安瑾容?
她愛一個人,究竟有什麽錯。她謀權無數,卻謀不到一個人的心。
安瑾容此時卻是慌得很,她又曾幾何時會為一個人而驚慌失措成這般模樣?若是讓楊太後應允了,那她以後該怎麽辦?
“茗儀郡主,如今我已是九皇子妃,哪有取消婚約的道理?”安瑾容深吸一口氣,望向跪在地上的茗儀,頓了頓,又輕道:“若是九皇子殿下願意,那我便甘願被未娶先休……”
慕北卿心猛然痛了幾分,她已經放棄了嗎?也對,當初要娶她,也隻是他提出的而已,她是否心甘情願還未可知。
她若是真的過了門,這樣互相折磨,最後也隻是兩敗俱傷。更何況,他也不願對她有情。
“本王……允了……”慕北卿垂眸,無奈微歎,他與她相遇,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安瑾容早已料到慕北卿的答複會是這樣,明明已經不抱有希望,可心裏仍然痛到徹骨。
她深諳權謀,卻謀不到君心。她輸了,她再一次被遺棄了。也對,他本就不欠她什麽,她的命都是他的,又怎麽談得上遺棄?
“好……九皇子殿下……立休書吧……”安瑾容顫著將這句話道畢,終是不忍痛心,起身決絕而去。
女子一襲華袍玉簪,一步一步,從眾人眼前踏出永寧宮,再未回眸。
“比心機婊還心機婊的心機婊,也會有這個時候嗎……”莫挽歌輕歎。
“寧頤,她何時會為一個男子變成這般……”鳳漓目送安瑾容清瘦身形遠去,輕蹙黛眉。
素來性子和善的江無塵抿唇而起,幾步跨到慕北卿跟前,甩手便是一耳光:“慕北卿,你不配娶瑾容!”
慕北卿凝著安瑾容的身影,扯唇苦笑。
離永寧宮已經夠遠了,安瑾容卻是又不覺間來到了禦花園的池子旁,慕北卿曾經在這兒,親手為她披上他的裘衣,那當時的慕北卿,可曾稍稍對她動過心?
“瑾容!池子邊太險,快過來!”江無塵輾轉幾處,終於將安瑾容尋到了,見她一人靜默池邊,心下驟痛,可惜,他不是他。
安瑾容正欲回身,卻是猛然眼前一黑,直徑倒進池子。
失足的人還是那個人,池子還是那個池子,秋水還是那池秋水,可這次,再不會有那個人將那失足人攬起,親手為人披上裘衣。
不過幾日,卻早已物是人非。
初秋水寒,卻怎能敵她心寒。
秋水寒進了骨子裏,朦朧之中,安瑾容隻覺身子被人攬入懷中,可那人的懷,卻沒有他的暖,也沒有那熟悉的龍涎香來使她心安。
總有一些人,是無人可替的。
永寧宮。
“傳哀家旨意,賜茗儀郡主與九皇子,擇吉日成婚!”楊太後心下權衡一番,的確,若要將慕北卿扶上皇位,吳家才是最好的選擇。她固然喜歡安瑾容,可卻不能憑一時心喜,拿慕北卿的前途做賭。
茗儀淺淺笑開,脆生生應了一聲:“謝太後娘娘成全!”
楊太後笑著點頭,望向慕北卿:“卿兒,你意下如何?”
慕北卿冷然道:“隨太後娘娘喜歡,兒臣甘願。”
“哀家今兒,也算是圓了茗兒多年的夙願啊。來人,擺上酒菜,諸卿盡興!”
宮女太監陸陸續續端著食盤走進永寧宮,眾人熱鬧得一如從前,似乎方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隻是,楊太後身旁那個位子上的女子,卻不在了。
茗儀乖巧地落座慕北卿身旁,笑道:“卿哥哥,飲這一杯吧!”纖纖素手端過杯酒,遞與慕北卿。
慕北卿應也不應,直徑接過茗儀遞來的酒,一飲而盡。茗儀雖然有些失落,卻仍舊替他斟酒,一杯又一杯。
江無塵將安瑾容送回千秋殿,又去了偏殿,喚了雲陌回去照料安瑾容。
“敢問無塵太子,小姐這是怎的了?”雲陌一邊替安瑾容蓋好錦被,一邊試探地問道。
江無塵一拳錘在桌案上,檀木桌瞬時碎了一地:“還不都是那個慕北卿!那個負心漢將你們家小姐,休了!”
雲陌整個人一怔,先前的時候,慕北卿跟安瑾容不是還恩愛有加羨煞眾人嗎?怎麽轉個臉就休妻了?
“九皇子殿下他怎麽會……”
江無塵已經是紅了眼,似乎下一刻,他便能衝進永寧宮斬了慕北卿的首級,為了安瑾容,就算血洗天元皇宮他也無所謂。
他與安瑾容自小便是認識的,而且還定了婚約,安瑾容對江無塵是沒有半分非分之想,隻當是兩國的政治聯姻,誰知江無塵對她安瑾容有意思。
後來?後來,安瑾容失憶了,再也記不得江無塵了,對他的稱呼也從“無塵”改為了“無塵太子”,每聽安瑾容這麽喊一回,江無塵心痛,卻也隻能將它咽下去。
“他怎麽不會!罷了,還是先打盆熱水給瑾容暖暖身子吧,她方才不慎跌進了池子,初秋的水寒得緊,別落下了病根子。”江無塵扶額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雲陌應了一聲,忙去給安瑾容打水去了。
“塵兒,你何時才能回到我身邊來……”江無塵將安瑾容一縷濕透的發絲綰過耳後,俯身凝著女子緊蹙的眉,輕歎道。
安瑾容又夢到蘇苑所說的那個小女孩,腦子裏閃過無數畫麵,在那小女孩的記憶裏,沒有親人,沒有陽光,有的隻是逃亡與黑暗。最後,畫麵停住了,由快變慢,這畫麵在闡述一件事。
小女孩攜著一本卷宗,被一群黑衣蒙麵的人圍在了高崖邊,她非但未有驚慌,玉麵卻是與年紀不符的鎮定:“你們除非從我的屍體手中奪取卷宗,否則,你們今世,來世,再世,都不要妄想能毀了它!”
領頭的個大汗雖是不屑冷笑,可也不敢輕易上前對她動手,她雖然有個規矩——從不殺人,但她是會打人的。
“小姑娘,奉勸你一句,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願你來世投胎到個好人家,莫要再幹這些事了!”
秘密?她也不想知道,她一出世就被人下了蠱,想盡千方百計地去奪人秘密,並且還得定期將這些她本不願知道的秘密傳給那人。
那個人,她也不知道是誰。可如果不傳,她就得死。
“不論你是受人指使,還是有何目的,還是盡早將東西交出來,饒你一死。”
小女孩瞟了一眼眾人,玉麵之下勾起一抹陰笑,輕聲道:“再見。”於是身子猛然向後一仰,直徑跌入深不見底的陡崖。
上邊的人自然知道她輕功好,再深的崖她掉下去也見不到閻王爺,可無奈他們也沒有能下崖的人,隻好憤憤而返。
小女孩也不知道自個兒落了多久,隻覺得耳畔的陰風不停地肆虐,又過了些時,她才隱隱約約瞧見下邊有座樓宇,於是翻正身子,踏著崖石幾步便到了底下。
那樓宇很高,通身墨色,正門前高高掛起一張牌匾,用鎏金些著“千機樓”三個字。透過雕花木窗望內看,陰森森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小女孩踏進了千機樓。
這時,畫麵忽然模糊不清,隻隱約能聽見打鬥的聲音,不久後歸於平靜,畫麵再次出現,這時那小女孩已然出了千機樓,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幾處,白衣染了血,手中的卷宗已經不見,想必是留在了千機樓。
畫麵戛然而止,看樣子,與那小女孩有關的一切都應該在那千機樓裏,而千機樓,是終結。
千秋殿的屋頂上立著兩個男子,一個一襲淡雅銀袍,如墨青絲隨肩散落,這般瞧上去妖嬈萬分。另一個著了身白袍,發絲高綰,結個玉冠,似是出塵的仙人。
“閣主,我們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像他們那般,迂回誤會……?”白袍男子喚作顧衣白,他抿了抿唇,小心開口道。
銀袍男子桃花眼含笑,緊握住顧衣白發顫的手:“怎麽會,你顧衣白,注定是我雲清越的人。”這男子,雲清越,便是天元勢力極大的挽月閣閣主。
顧衣白天真笑開:“是,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