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

  九月末本來應該是秋雨頻繁的時候,尤其南淮國地處大陸南邊,一向多雨,但是如今已經連續兩個月滴雨未下了。這一天也是豔陽高照,陽光灑在金碧輝煌的皇宮金殿上高高盤著的呑脊獸上,讓本就其貌不揚的神獸顯出幾分凶惡來。養心殿裏,長相俊美一張麵容可謂絲毫沒有瑕疵的男子正合著眼,他俊美的不像真人,很年輕的男人發腳卻有兩撮銀白,平白讓他多了幾分滄桑感,卻更像那天上謫仙。如果他沒有穿著那身金黃色繡著五爪金龍的龍袍的話,會更先親近。


  突然,男子睜開雙眼,霎時間天上雷聲震震,紫雲雜著金光,天上的雲在翻湧,還發出來怪異的聲音,如果仔細分辨,可以聽出來是龍吼龍嘯。


  男子此時心裏極為不平靜,天現異象,是福是禍?

  這時禦前總管太監急匆匆跑來,連氣都還不穩卻直接匍匐在了地上,“皇上,地牢那位情況好像不對,好像是要生了。”


  男子心思一動,原本漆黑看不見低的眸子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身子一閃,人已經不在了。


  同時大殿裏黑影一閃,又一個人消失在大殿裏,真正的平靜下來了。


  玉露宮――


  女子挺著孕肚,穿著一身大紅色宮裝正在來回踱步,她身子笨重,有了八個月的身孕。


  一身黑的男子沒有通報跪在女子麵前,她有一瞬間的驚嚇,然後勃然大怒,“什麽事?驚擾了皇子,罪過你擔當得起嗎?”


  黑衣人本來就是皇室隱衛,效忠的不是這位而是太後,於是語氣絲毫沒有變化,平靜吐字,“地牢那位產子。”


  “什麽!”女子姣好的麵容出現了皸裂,叫喊聲突破天際,完全沒有教養可言。她吞了吞口水,一下子把婢女推開,“愣著做什麽,快去啊,你去告訴太後娘娘去,那個女人要是生了男孩,一定要直接掐死了!還有你,去找穩婆,把所有穩婆都找來,就說,就說本宮也要生產了,準備好催生的藥,我一定要在那個賤人之前生下孩子!”


  侍女根本不敢這時候招惹女子,連行禮都忘了,直接往外麵跑,黑衣人更是幹脆,身子一動完全消失不見。


  地牢也是死牢,男子到時,已經有兩個穩婆到了地牢,但是她們沒有動作,,因為被釘在牆上的女人四肢完全被鎖住,這個時候催生孩子要直接掉在地上摔死嗎?

  男子隻看見女子閉著眼睛,因為手腳完全被鎖鏈鎖住,僵硬得站在牆壁上,身上還滿滿的血漬,他有一瞬間手腳完全僵硬,不知道女子是不是還活著。


  “楚,楚兒,楚兒你還好嗎?”他小心翼翼撫摸上女子的臉頰,就像是捧著自己最心愛的東西。


  “龍洲,我的孩子。”程楚兒睜開眼睛,但是沉重的疲憊感支撐不了她抬頭看龍洲,她隻能垂著頭懇請,求他讓孩子平安生下來。


  龍洲眼裏出現了一瞬的慌亂,程楚兒沒有昏迷,他直接冷下臉來,“朕一定讓你把孩子生下來,君歌的孩子,正好是一個籌碼。”他說完完全不敢看程楚兒,取出鑰匙去解鎖,手上哆哆嗦嗦的動作,顯出他此時完全不是鎮定的。如果程楚兒還是那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她早就因為龍洲這麽不負責任的一句話打過去了,但是地牢裏一年多的折磨她已經完全看清了這個男人,最終隻是撇了撇嘴角,心裏想的是,如果把孩子送到她師兄君歌那裏也好,就沒有人欺負她的孩子了。


  穩婆已經讓程楚兒以最方便產子的姿勢躺下,喂了參湯後,程楚兒恢複了不少氣力。現在唯一讓穩婆顧慮的就是幹站在這裏什麽忙都幫不了反而可能會害她們被太後問罪的皇帝了。資質大些的穩婆跪在地上,語氣恭敬,“皇上您出去吧,孕婦內裏損傷不大,平安產子不是問題。”


  “務必保住大人。”龍洲的語氣有些急切,說完他便欲出去,最後回頭看一眼,程楚兒也看過來正好目光對上。


  “朕還沒有折磨夠你,想死,不可能!”完全不由控製說出這番話,龍洲愣了愣,落荒而逃。


  頭發花白的老太監對著龍洲福了福身,沒有下跪的意思,他是太後身邊的人,而龍洲在位時間不長,偏偏還浪蕩江湖,如今的南淮還是太後當家。“皇上,貴妃娘娘動了胎氣,太後讓您前去。”


  “把太醫院都叫過去,貴妃娘娘若是有事,全部提頭來見。”龍洲掐了掐掌心,他必須冷靜,他一步也不能離開這裏,他一離開就是程楚兒的死期。龍洲眼睛又有一瞬間是成了血紅色,對著老太監笑了笑,“你想害朕的楚兒嗎?”


  “不敢,老奴不敢。”老太監見過龍洲血眸走火入魔的樣子,所以知道這個時候龍洲是完全六親不認的。趕忙跪下來,語氣也出現恭敬,說是恭敬也不然,那是畏懼。


  “滾。”


  轟――


  突然的雷聲讓龍洲鎮定下來,他抬頭看看天,紫雲金光都不見了,反而烏雲不斷聚攏,電閃雷鳴,要下雨了。


  龍洲匆匆返回地牢,穩婆正好抱著剛剛清洗好的孩子,看到龍洲直接跪下來,“皇上,是小皇子。”


  “她怎麽樣?”龍洲先看向程楚兒,她身邊另一個穩婆在照顧她,聽到龍洲的詢問,舒心一笑,“太累了,所以昏過去了,不過沒有大礙,歇歇就好。”


  龍洲鬆了口氣,看向麵前穩婆抱著被裹在繈褓裏的孩子,神情很複雜,“怎麽不哭?”龍洲內功頂尖耳聰目明,他一直沒有聽到過哭聲,他可以肯定。穩婆舉起來嬰兒,龍洲接過來,他能感覺到嬰兒在呼吸,終於放下心來。同時也感覺是天意,他接過來嬰兒,單手抱著也很穩固,“楚兒,朕一會兒來看你。”


  龍洲說完便走,外麵已經下了雨,剛剛出生的孩子不合適抱出去。但是兩個穩婆對視一眼,最終沒有勸阻龍洲。就在這時,程楚兒睜開眼睛有些許的茫然,肚子裏的疼痛結結實實的傳來,她抓住身邊的手,汗水和淚水夾雜著往下流,“孩子,救我,救孩子。”


  兩個穩婆也慌了,拉開被子,一個人摸上程楚兒的肚子,臉色驀地變白,“孩子,還有一個。”


  程楚兒卻沒有聽清穩婆說的話,不知道自己已經生下來一個了。地牢裏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地牢外麵,太後華氏的轎攆剛剛落下,兩個大太監撐著華蓋,把女人護著一點雨也不能沾染太後貴體。


  龍洲看了看懷裏不哭不鬧的孩子,再看看神色威嚴的自己的親生母親,對著女人緩緩跪下,“母後,你說過,一命換一命,孩子你拿去,楚兒留給朕。”


  “混賬,你又為了那個女人向哀家下跪!你給哀家起來!”


  “是母後說一命抵一命,請母後允許朕帶著楚兒離開。”


  “不,她已經害死了你父皇,哀家絕對不會讓她帶走哀家唯一的兒子!”太後看著親生兒子這樣,瞬間蒼老許多,她大半輩子在朝堂後宮指點江山,年近四十才生下這個兒子,千般寵萬般愛,最後自然不能接受兒子的叛逆。一時衝動,太後直接走過去一巴掌甩在龍洲臉上,啪――母子情分斷了一半。


  龍洲:“母後,楚兒在朕在,楚兒死,朕死。”


  “好好好,你的孩子你不要了,哀家幫你解決了!”她一把奪過繈褓,龍洲沒有阻止,今天犧牲這個孩子本來就是他下得決定。


  “孽子出世,天現異象,實為禍害,哀家替天行道,親手殺了這個孽子!”華氏把孩子舉起來她打算就這麽摔死這個孩子。但是這個孩子太奇怪了,不哭不鬧,太後這會兒已經感覺自己被雨水淋得有些冷了,但是繈褓裏的孩子被淋了很久還是沒有動靜。她不由得放下了嬰兒看一眼,嬰兒身上並沒有完全擦拭幹淨,臉皺皺巴巴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嬰兒。她不由得鬆了口氣,再一次閃現殺機。


  澎――太後感覺身上被濺了一身水,低頭看去一個宮女跪在腳邊,“太後娘娘,貴妃娘娘沒能平安生下皇子,皇子胎死腹中,娘娘也危在旦夕。”


  “什麽!”太後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他日日盼著的孩子死了,在她還沒有殺掉程楚兒孩子的時候。她幾乎是同時看向了手裏嬰孩,正好孩子也睜開了眼睛看她。


  “殺孽,你該死,你把禍轉給了哀家的親孫子是不是?”太後幾乎是要瘋了,質問得是繈褓裏剛剛出世的嬰孩,一鬆手繈褓直線下落……


  “不要!”龍洲幾乎是出於本能接住了孩子,仰頭看向太後,“這個孩子,就是我南淮國的太子!他叫龍溟。”


  “孽子,他是個妖孽,你看不出來嗎!”太後想起來剛剛那個孩子的目光還心有餘悸,其實那目光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後心裏的恐懼。


  李嬤嬤攙扶著太後,看著明明可愛安靜的孩子被這麽對待心裏也有些心疼,不由得開口道:“會不會是個啞巴?”


  其他人也這麽覺得,那麽小的孩子一開始就不會說話,不是啞巴是什麽?

  這麽一說太後神色也平靜下來了,再看看繈褓裏的孩子,安靜的很,完全沒有了那一瞬間可怕的感覺。這也是她的孫子,

  她要她的侄女活著,現在不宜犯下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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