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非左即右
許褚借夜色遮掩身形,伏在亂叢中一動不動。虎目瞪著外麵幾個黑影,呼吸都停了,心提到嗓子眼,打鼓似的咚咚直跳,握著短刃的那隻手卻愈發用力。
耳聽腳步聲放緩,許褚不給外麵的人反應的時間,暴喝一聲,挺直身子,跳將出來。
外麵五六人聽得耳邊驚雷炸響,隻見亂叢中飛出一隻短刃,手持短刃的莽漢猙獰著直向最右邊一人衝過去。
驚魂未定之際,許褚早已把那隻插進同伴的咽喉處,同伴翻騰幾下,頭一歪,癱倒在地。
呆了這半晌,餘下幾人才反應過來,哪裏來的莽漢,如此悍勇。手腳活泛的兩人吆喝一聲,舉著刀搶上來夠奔許褚。
許褚臉上布滿了凝重,換了平常,他自然是不懼這幾個人的。可自己先受偷襲,身被數創,平日使得順手的長刀也早已脫手。
今日若不拚力一戰,隻怕這百來斤就得擱在這兒了。
一寸長,一寸強,一柄短刃著實防不住大刀長矛,許褚不知道,有些人就死在這上麵。
許褚翻身一閃躲過,那兩柄刀又朝著許褚的下盤攻去。他索性棄了短刃,仗著自己身高臂長,騰挪幾步近前把住那兩人的手腕。狠狠一發力,兩柄長刀脫手落地,手腕幾乎脫臼。
為什麽說幾乎?
因為左邊那個人沒有,許褚受傷的左臂轉著圈使不上太大力氣。
餘下那三個人也醒悟了過來,趕上前來,想把許褚圍在中間。
許褚見勢不妙,也不能再和兩人糾纏下去,飛起一腳踢中那個沒脫臼的人,他倒飛著滾出老遠。
那三個人顧不得同伴的安危,一柄刀,兩支長矛衝著許褚招呼。他們隻覺得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製服許褚,他們六個沾過人命的老兵,或許會死在這個手無寸鐵的人手上。
這份猜測令人膽寒,三人接受不了,於是痛下殺手。
許褚失了兵器,握著那人的手往後一拉,把他倒拽在腋下。左手一抬,把那軍士提在手裏,權且一用。
這杆兵器不需計較,迎上攻來的刀槍,頓時血流如注。
可惜,敵人有三個。許褚是顧得了東,顧不了西,顧得了前,顧不了後。首尾兩全,第三柄長矛卻突然刺中他大腿根,鮮血四下飛濺。
這是第三處傷口了,一陣鑽心的絞痛反而催生了許褚的凶性。他眼中血絲點點,像是兩團火焰,手上用力一扭,把三個人往後一推。
趁這光景,許褚一麵往前,一麵俯身撈起刀來,望那個用長槍刺他的人,趕上去搠上兩刀,生生劈死在地下。
那兩個才掙得起,見同伴慘死的光景,隻覺得毛骨悚然,再也沒有了和許褚搏命的打算。
兩人正待要走,許褚艱難追著,又砍倒一個。最後一個人,許褚往前一撲,抓住他的腳踝。
那人怪叫連連,兩腿死命亂登,許褚麵門上受了好幾腳才控製住他。騎在身上,一手按著他的脖子,另一手揪頭喝道,“你是誰的部卒,說。”
那人仰麵哆嗦著,恐懼的看著早已是滿麵血汙的許褚,“壯……壯士…饒命啊。”
“照實了說,某家便饒你性命。”許褚暴喝道。
“是是是,小人是兗州曹公麾下,跟隨司馬到此偵查……偵查。”那人重複著,眼睛卻一直往前瞄,不敢抬頭看許褚的眼睛。
許褚知道他不老實,揪著他的頭發往下一拉,又是哭喊連天。
“還敢騙我,莫非是覺得自己命太硬了麽?”
“啊——,不敢不敢,實在是司馬有令,敢外泄者軍法從事。”
許褚冷冷道,“你現在也不說,就連軍法也沒有機會再領了。”
“壯士饒命,我說,我說。司馬在山裏發現了一座古墓,如今正挖掘到關鍵時刻,怕人發現,所以讓我等在此巡邏。方才是聽到這邊的動靜才來查看,沒想到冒犯了壯士的虎威呀。”
許褚一驚,古墓。
“那說這裏有惡虎的事情?”
“編的,都是編的,為了嚇唬附近的百姓。”
許褚這才明白,原來世界上本沒有虎,說的人多了,就有了虎。
“壯士啊,我是曹公的部卒啊,你放了我吧。”他其實知道,這件事情一漏,許褚是非殺他不可,越是畏懼曹操的兵威,越是要殺他。所以嘴裏向許褚討饒,卻暗暗攥緊了腰間的短刃。
“原來如此,掘人墳墓,大損陰德,卻饒你不得!”
許褚此話剛一出口,卻是身下的士卒率先發難,短刃往後一送,紮進了許褚的腰間。隨著一聲痛呼,許褚在這片刻之間便送了他的性命。
一咬牙,許褚站起身來,撿了柄長矛,怕這幾個人不死,往每人心窩又戳了幾槍。
剛開始補刀,踢飛出去的那個從始至終沒動過的人就發現了許褚的動作。
許褚還沒怎麽,他翻身起來,頭也不回的往深山衝,邊跑邊叫,栽了個跟頭也沒停,連跑帶爬的沒影兒了。
這人倒是聰明,許褚知道自己現在雖然受了傷,可要殺了他卻沒什麽問題。然而他選擇了逃跑,大腿中槍,自己根本就追不上他。
曹軍必定還有後部,此地不宜久留,許褚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以槍作杖,磕磕絆絆的往許定他們的方向快速奔回去。惡虎是不必再找了,但要走出芒碭山卻不容易。
有時候人比虎還要可怕。
許定和族弟接住了許褚,看見他渾身淤血,急道,“仲康,你這是?”
“大……大兄,快……咱們快離開這兒。”許褚臉色蒼白,失血過多,他現在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許定見許褚身形搖搖欲墜,和族弟一左一右攙著他,“怎麽啦?你遇到什麽了?”
“曹兵,有曹兵,快走”,許褚的聲音既焦急又虛弱。
許褚話音一落,遠山裏嘈雜的人聲已經傳入了他們耳朵裏。十幾束火把閃爍著,快速向他們這邊移動。
二人一驚,架起許褚就走。不管原因是什麽,可現在已經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
族弟有些慌不擇路,還是許定穩重一些,照著來的時候看好的路走。所以三人雖然走的慢,卻把曹兵甩在了身後。
出了芒碭山,問題來了,向左還是向右?
很簡單,左邊是曹操的地盤,右邊是劉備的治下。
非左即右,必須做一個選擇。
許定看了一眼許褚,這種關鍵的時候,他卻昏死過去。
冥冥中自有注定。
“聽我的,去劉備那裏。”許定做了許褚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