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亡羊補牢
劉義遜回到諸縣的時候，劉備還處在與賊寇奮戰的末聲，所以孫乾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劉義遜。
“什麽？”劉義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終於明白日前自己一直放不下的什麽了。
他放不下的是對人惡意的揣測，總以為人性不會這麽肮髒，底線還是有的。他低估了曹豹，也低估了他對劉備的記恨，直欲除之而後快，之前的曆史上也是這樣嗎？
生活在後世的劉義遜整日裏與周邊人最大的矛盾無非就是對某個話題的看法不一致，對此兩人頂多爭辯幾句，哪會到了為各自的利益和立場，刺刀見紅的地步。
曹豹根本不是為了伏家，隻是要詆毀和打倒劉備，根本不在乎別的。
理解了這一點，陳登所擔心的事也成了劉義遜的了。現在就算向陶謙出示他們和黃巾勾結的證據，更多的人都會覺得這是劉備為了脫罪而捏造的，雖然這也是事實！
隻是因為士族現在已經對劉備有了敵意。
劉義遜暗暗怪自己思慮不周，如果之前就想到這一點，先上報給陶謙，就不會有今日的被動局麵。
劉義遜和孫乾還是第一次見麵，但經過和他的短暫接觸，他很快發現孫乾的態度是中立的。
劉義遜剛舒了口氣，卻又犯了難，現在絕對不能讓劉備收兵回來。做事思慮不周而導致的後果遠遠小於徒勞無功而受到的嘲笑，如果劉備在徹底剿滅那股賊寇之前主動停戰，就會淪為徐州的笑柄，威望盡失。
“公祐，陶公的原話是讓玄德公見令即行，片刻不得耽誤嗎？”劉義遜對陶謙的話斤斤計較，一副執行到底的模樣。
劉備當然是個獨立的勢力，可是如果他們還想背靠徐州這棵大樹，就絕不能違背陶謙的意思。
“這倒不是，陶公隻是說請劉使君回下邳一敘，但想必也是希望盡快的。”孫乾把話給兜了回去，語氣卻不是很淩厲。
“此事別有內情，容我說給公祐聽。”劉義遜簡明扼要的把事件的始末向孫乾說了一遍，這個態度要先擺出來。
孫乾仔細查驗了那幾封信，還好劉義遜當初為了糊弄蕭建和臧霸，在這方麵下的心思不少，孫乾也沒發現什麽漏洞。
“即是如此，隻需玄德公和我往下邳一行，向陶公解釋清楚便是了。”
孫乾對劉備的信任果然很高，事實上主要也是劉備的舉動太過駭人，若說他真的是毫無緣由的就對伏家下手，實在說不通。
也就隻有曹豹這種單純是為了攻擊劉備的人和一直被陶謙打壓借這個機會發聲的士族才願意相信。
世家大族又不是傻子，沒有後世所謂美而不自知的境界，他們對自己的力量和影響力還是很有信心的。這次一股腦的聚在曹豹的旗下攻擊劉備，更多的是在為自己發聲。
從這個角度看，他們也隻不過是利用了曹豹而已。
“玄德公恐怕暫時走不開身……”其他的劉義遜不必多說，孫乾聞而會意，卻不作聲，也沒有說馬上讓劉備回來。
見果然有機可乘，劉義遜又說，“陶公的意思是不是讓玄德公暫時把諸縣的事交給蕭使君打理？”
“沒錯，”孫乾一點頭，不知道劉義遜想說什麽。
“那公祐是不是先把蕭使君請到諸縣來，也好讓玄德公當麵與他交接。”劉義遜簡直是在侮辱孫乾的智商。
這個行為就好比長輩給了你的兄長十塊錢，讓你們兩人平分。可是你揪著這十塊錢說，是讓咱倆平分，所以我那一份是5塊，我不要這個十塊，你去給換開，然後找給我。
大概就這意思，跟玩賴兒差不多，不講理就。
偏偏孫乾很認同的點了點頭，也不看劉義遜的眼，“有道理，那我就再走一趟莒縣。”
直到孫乾真的出了城，劉義遜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還好來的是孫乾，若換了別人……
孫乾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天時間，兩天時間完全足夠劉備撤兵回來了。到時候，已經剿滅了盤踞在琅琊北部的豪強和土匪的劉備完全可以把屎盆子全都扣到他們頭上，而不必擔心會露餡兒。
不管那些士族們是否認同這些證據的真實性，至少這件事情算是揭過去了。劉備的功績是實打實的，沒有人再能夠用這件事來攻訐他，隻能暗暗腹誹，默默吐槽。
劉義遜後怕的很，要是自己和田豫真的在那一片山林裏大海撈針，恐怕這件事情想揭也揭不過去了吧。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局麵，下邳士族和曹豹聯手攻擊，琅琊那些沒有消滅幹淨的地方勢力又會鼓動著臧霸和劉備對立，興師動眾，徒勞無功的劉備又威望盡失，那才是真正的無解之局。
……
孫乾走了半天，劉義遜的心裏卻始終不能平靜，這樣就完了嗎？
劉備在琅琊損兵折將，辛苦了半個多月，就換來一句，功過相抵，此事便揭過去了嗎？
劉義遜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麽樣？
焦躁，急切，一句話不想說，隻是在原地徘徊，像是要找一個出口，卻找不到。
劉義遜突然覺得這副擔子好重，自己真的能夠輔佐劉備興複漢室嗎？
曆史上那些算無遺策，智計百出的謀士們到底有什麽魔力，為什麽再困難的局麵在他們麵前也會迎刃而解，像是沒有半點難度。
陷入自我懷疑中的劉義遜無法平息自己的內心，抬頭望望遠處，坐下又站起來，腦子裏卻什麽也沒有。
他開始仔細回憶這兩天經曆的一切事情，和孫觀的打賭，對蕭建的許諾，和黃巾的約定，突襲士族和匪寇……
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什麽地方還可以補救呢？
那些士族會懷疑這些證據的真實性，那用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們知道那些證據絕對不會作假呢？
劉義遜腦子裏有了個主意，又晃晃腦袋把他們扔出去。如果把王胖子他們交出去，這些在黃巾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肯定能夠證明…
可是，可是如果那樣的話……
劉義遜揉著發疼的腦袋，底線和利益的抉擇來的這麽快，他沒想到。
兩種平日裏不需要抉擇的東西卻讓他如此痛苦，他也沒想到。
劉備太不容易了，幾十年的抉擇中，他隻錯了一兩次，或者說隻選擇自己了一兩次，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風吹了過來，涼絲絲的，劉義遜腦子裏一陣暢快，好舒服呀。
真不想為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煩惱！
……
對了，劉義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有了，是這個人的話，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