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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許複

  容娘張口要說話,卻見門口進來一人。那人四五十歲,一身破舊儒服,腰間並無長物。一個大髻歪歪倒倒,散落些許頭發,胡須淩亂,整個人顯得潦倒窮困。手中拿著一副卷軸,瞧了一下二人,對夥計道,“閣下可否來瞧瞧這幅《湛山太河圖》?”


  夥計微微頷首,將男子手中的畫軸緩緩展開,容娘很是好奇,眼睛不自覺看向這幅畫,隻覺一股雄渾的氣勢撲麵而來,煙雲清曠,在雲霧中隱隱約約得見湛山之雄闊,太河在湛山之中緩緩蜿蜒而行,容娘雖不精通書畫,可也略知一二。湛山太河明明該是悠然之景,可這幅畫讓人體會到的卻是氣勢磅礴,依稀看出畫此畫之人心中磊落。左下側有一印章,上書千城許複,筆鋒穎脫而墨法精微,應是佳作。容娘心中卻湧現一絲道不明的感覺。


  容娘抬頭看向男子,細看才發現男子潦倒卻不頹廢,五官儒雅,眼神沉靜,這幅畫莫不是他畫的?

  夥計瞧了,細心的將畫軸卷了起來,“先生何所欲?”


  男子作了個長揖,“在下千城許複。此乃前些年所作,尚能入目,不知貴閣可有意?”


  碩人方才倒是沒瞧見那畫,見許複窮困,出聲道,“先生為何不去當鋪?”


  許複苦澀的笑了笑,“當鋪那些人怎知我畫中深意?”似是想起了當時之景,憤怒道,“那群庸俗之人怎明白我畫中意境?”


  妻子患病多年,他早已將家中值錢物什典當買藥,平日僅憑替人寫家書畫畫賺些家用,早已入不敷出,誰知妻子前日竟撒手人寰,怎還有錢籌備出殯事宜?想妻嫁與自己二十三載,沒過過好日子也就罷了,如今竟連一口薄棺都置不下,無奈將這心愛之畫拿去當鋪典當,這也是唯一值些許銀子的了。誰知那掌櫃的竟隻出二兩銀子,還是死當,莫說是二兩,就算是二百兩,他也舍不得當!


  不得已才來了這墨寶閣,隻望這裏的人有些眼界,莫辜負他這幅畫!

  夥計沉吟片刻,“許先生,非是小的不幫忙,可當初開閣之時家主就立下規矩,不從他人那買畫。墨寶閣中所賣之畫多是供職於閣中之人所畫。”容娘一思慮也就想通了關鍵,這是怕賣畫之人知道了畫賣出了大價錢心中不快,覺得自己賣虧了或是被墨寶閣所坑,這般他們就不會前來鬧事。這墨寶閣身後之人究竟是誰?倒是個心思玲瓏的。


  許複強自按下心中的苦悶,“如此,打擾了。”文人的傲氣不允許他哀求這些孜孜為利之人。拿著畫,轉身走了出去。


  容娘看著,實是不忍,也顧不得暴露自己身份,對夥計說道,“我乃柳氏容娘,可否借五百兩銀子?”不待夥計回答,就對碩人道,“碩人,快回府拿銀票。”


  碩人一臉糾結,“那錢隻有六百兩,如今姑娘就要五百兩……”


  容娘也不作聲,就盯著碩人。碩人也盯著容娘,卻看的碩人心虛起來,“是。”說了就朝外跑,容娘看向夥計,夥計也不忸怩,徑自拿了五百兩的銀票出來,容娘一拱手,“有勞。且信我。”


  說罷就往外麵走去,左右瞧瞧,見那單薄身影正在右街。頓時追了上去,容娘跑的氣喘籲籲,擋在許複麵前,“許……先生……你這畫……不必賣了……”容娘緩了緩呼吸,“這有五百兩,借與先生。”將手中的銀票遞給了許複。


  許複手中拿著銀票,燙燙的。低頭看向容娘,容娘雙頰通紅,一雙眼亮晶晶的,許複覺得他這一世都不會忘了這雙亮晶晶的眼睛。“小公子,你為何要幫我?”


  “感覺先生不是池中之物。”容娘老實說,雖然自己不懂畫,可就憑他這傲骨,也是個值得相幫的。


  “多謝公子,不過用不了五百兩。一百兩便罷。”將另四張銀票還給了容娘。許複眼眶熱熱的,沒想到救他的竟是一小童。“公子哪府的?作何名?許複身無長物,待許複料理了妻後事便來找公子,以報公子之恩。”


  容娘擺擺手,她本就隻是想幫他,沒想過回報。“不用如此,隻是一百兩,先生不必還了。”


  許複臉色一正,“公子,許複不才,可也知嗟來之食不可食。公子若是不告訴許複,許複也不會接受公子好意。”說罷,作了個長揖。


  容娘見他不起身,連忙扶了,“許先生,這怎可使得?”她一來無勞,二來無功,怎可受先生如此之禮?見許複如此,隻得道,“許先生,我是女子。”


  許複聽了,麵色不變,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姑娘不必如此,許複並不是那迂腐之人。”他許複,怎會因恩人是女子就心存不屑?世間人最是可笑,一麵將女子視若塵土,任人碾壓,一麵又被女色迷惑,荒唐糊塗,其實女子最是無辜。許複心中歎了一聲,“姑娘不必擔憂,我許複絕不是那等庸俗之人。”


  容娘一想,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推辭,豈不矯情?再說自己本就缺人手,這許複,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當下就道,“那許先生五日後來墨寶閣吧。”又細細囑咐了一番,才回了墨寶閣。


  回了墨寶閣,碩人那丫頭竟還未過來,見夥計在一旁側身而立,坐在座上的是一個穿灰色寬袍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見容娘,立即起身拱手道,“見過姑娘。”


  容娘倒也不驚訝,方才她已自報家門,若是夥計不知曉她才奇怪,這人應是墨寶閣的掌櫃。想著那幕後之人既將墨寶閣送與自己,也不必擔心,因此倒也隨意,坐在上首,“這夥計倒是機靈,叫什麽名字?”


  夥計靦腆一笑,暗自看了看掌櫃,見掌櫃的沒有異色才道“小的周五。”


  “掌櫃的何名?”


  男子躬了躬身,並未因容娘年雖小就敷衍,認真答道,“小人黃俊才。”


  容娘點了點頭,看向掌櫃,“容娘隻是來這逛逛,倒是麻煩掌櫃特意跑一趟了。”


  碩人此時卻進門來,“姑娘,這銀票。”容娘見她滿頭大汗就知這丫頭有多匆忙,“快些坐下歇歇,”容娘接過銀票,碩人這丫頭嘴裏說著不行,倒拿了六百兩銀票來,容娘抽出一張和著方才許複還的,共五百兩,遞給了掌櫃的。


  “姑娘,這.……”掌櫃的有些窘迫,主上從來要用錢直接就拿了,從未還過。如今容娘將錢還了,他倒是有些不適應。碩人一瞧,隻用了一百兩,連將容娘手中的五百兩銀子拿了回來,收入荷包,黃俊才皺了皺眉,見容娘無甚反應,想來這婢子平日應是在容娘麵前說的上話的,也就沒有說什麽。


  容娘看著碩人的動作,不由失笑“你這鬼丫頭!還怕我把錢吞了不成?”


  “那可說不準,姑娘的事.……”


  容娘瞥了她一眼,碩人撇了撇嘴,也就沒說了。容娘看向黃俊才,“黃掌櫃,這墨寶閣可就你們兩人?”


  黃俊才點了點頭,“我要讓許先生來做賬房先生。”


  黃俊才抬起頭來,張口要問原因,可看容娘莊重的神色,就知姑娘不是在說笑,且姑娘說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她不是在和他商量,她隻是告訴他一聲罷了。又想到主上的吩咐,就道“一切聽憑姑娘吩咐。”


  倒是周五提出異議,“姑娘,這許複是個秀才,賬本的事他能行麽?”


  容娘聽了笑了笑,“許先生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且迂腐,怎會輕商?這些你不必擔憂。”


  黃俊才見周五還要說什麽,咳了兩聲來提醒他,一切聽從姑娘的。周五見黃俊才使的眼色,也不敢多言,唯唯諾諾的道了聲是。


  容娘見兩人不再出聲,才道,“五日後許先生就要來了,切不可多言。”看著兩人微微垂下的眸子,又道,“我不知你們主子如何說的,隻一樣,既然現在你們在我手下做事,那便得聽我的。”說罷,也不等兩人回答,帶著碩人就出了墨寶閣。


  “姑娘,你這般說會不會打草驚蛇啊?”


  “不會,正好借此看看幕後之人究竟想做個什麽。”那人前世既給了自己十萬兩,這世又將墨寶閣給了自己,自己對他還是信任的。否則以幕後之人的財力,要讓自己從這世上消失簡直是輕而易舉,根本不用大費周折。若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此時時機尚早,他也不可能動手。


  隻是,這人似乎總是幫自己,這人究竟是誰?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又想起了許複。許複,這人的名字挺耳熟的,在哪聽過呢?

  許複,字重山,千城人士。容娘心神一震,不會吧?這個許複就是那個許重山?


  景佑二十六年,那時上京城中有一人名聲大噪,就是許重山。據說這許重山是千城人士,師從千城大儒汪翰池,娶了這汪翰池的女兒,後來這汪翰池卻不知去往何處。再後來這許重山卻憑借一副山水畫得了十二公主的青睞,十二公主頗的聖寵,皇上便讓其教公主畫畫。這許重山憑一副畫就從平民百姓變成了帝女之師,從無人問津到眾人吹捧。這許重山倒是個有能耐的。


  那年她十四歲,娘親也想請這位先生來教她丹青,無奈她名聲太差,莫說是許重山,就是有點名氣的畫師都不願意來教自己。


  難道,那幅深得帝女之心的山水畫就是這《湛山太河圖》?

  難道,那個許重山就是今日所見的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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