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塵心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得勝還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得勝還朝

  遊離在迷蒙和現實之間的雪瑤,半眯著醉眼,眉間一抹撫不平的春水柔波,順勢倚在他肩頭,緊抓他的衣襟,低聲喃語,“羅陽,我不是故意喝這麽多的,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慕容謙垂眸看著懷裏的雪瑤,側耳細聽她的悄聲夢囈。羅陽,是那個在嚴正宮救她的太醫嗎?原來這麽快,她心裏就有了別人。還是說,她又多了一個利用對象?忽然,忘記眾人皆在場,拋下身份兩相隔,他俯身吻住她,幽遠,綿長。帶著十裏香的淳厚熾烈,他和她,就此沉醉。


  她是他的女人,不論是否值得,不論愛戀與否,她的心裏,怎麽可以輕易就裝了別人。


  他知道,這樣做,無疑於向天下昭告他們的不清不楚,可至少這樣,她能永遠記住他們過往,記得她是有夫之婦的事實。同時,心裏也不由狠狠嘲諷自己,為了一個女人,自己什麽時候這樣卑鄙了。似乎自從第一次見她,他便不是平日那個謙謙君子。


  周圍眾將,無論北翎南楚,皆是唏噓不已,議論紛紛。自那以後,寧天長公主的聲名更旺,有人讚她深明大義,舍身為國,是千古賢女;也有人罵她以色侍人,無恥蕩婦,丟盡南楚臉麵。


  看一眼在場眾人,慕容謙自然一笑,“大家繼續喝,本王先失陪了。”說罷,橫抱起雪瑤,大步向門口走去。


  走出門口,慕容謙和雪瑤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突然,“唰”地一聲劍氣襲來,冷月白衣如雪,執劍如霜,直擋在慕容謙麵前,眸中帶著終年不退的肅殺寒冰,“請王爺放尊重點。我來接主上回去。”


  慕容謙既不拔劍,也不閃身,隻是輕魅而笑,微垂眼眸,看一眼雪瑤緊抓著他衣襟的手,“你看看,是誰不想放尊重啊?”


  眉間一動,劍尖下垂,冷月靠近一步,試探著喚道,“主上?”


  此刻的雪瑤,醉得不省人事,對於冷月的呼喚,自然充耳不聞。微微轉動額頭,“誰啊——”換個姿勢,繼續倚在慕容謙懷裏睡著。


  “不如這樣,本王送你們兩個回去,如何?”隨意中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慕容謙挑眉看向冷月。


  看一眼熟睡的雪瑤,冷月收劍拱手,隻得同意。


  抱著雪瑤回到城內臥房,放她在床上,慕容謙覆上她依舊抓著他衣襟的手。散下她柔滑的三千青絲,在指間順過。其實,還是睡著的她更溫柔。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精明冷厲,隻是很溫順地倚在他懷裏,好像天地都柔軟了。


  他更抱緊了她,就這樣靜靜看著。那眉眼,那睡容,還有那撫不平哀怨,不算豔絕天下,卻是舉世無雙。他們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安靜過了,從家國榮辱到恩怨情仇,他們總在吵,吵到最後一刀兩斷,卻終究放不下一縷牽掛。


  花紅柳綠縱良宵,寒竹瀟瀟碧落遙。


  欲問春風何處是,別有人間心蓮道。


  秋陽下,偶有涼意襲來,抹不去這一份繾綣之心。


  過了許久,直到夜色初上華裳,雪瑤終於肯稍稍放手,大概,是跌入了更深的夢鄉。扶她躺好,蓋上織錦薄被,滅了搖曳鳳凰燭,慕容謙退出房內。


  不遠處,冷月昂首望空,月色清透,冰涼的五指不曾離開劍柄分毫。


  “沒想到,你真的毀了修羅門。”慕容謙從她身後走來,悠閑不羈。


  “那又如何,不該嗎。”沒有轉頭,冷月冰聲道。


  “修羅門殺人如麻,於天下,該滅。不過,那個人——”慕容謙沒有說完,隻輕聲歎道,“唉,你們女人心狠起來,還真是可怕。”


  “嗬,是嗎?”冷月寒笑,繼而道,“那敢問王爺,天下與紅顏,如何取舍?”


  慕容謙靠近冷月一步,幾分輕浮,“傾國傾城貌,誰人心止水。能博紅顏一笑自然好,不過,”頓了頓,他漫不經心,“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歡太認真,那會輸得很慘。”


  “王爺的話,冷月一定帶給主上。”透著寒霜,冷月麵無表情。


  “行啊,那也順便再告訴她,喝酒不是拚命,灑在地上沒人檢查。”邪逸的言語,似乎他的心上空無一物,“本王很好奇,她到底給出什麽樣的好處,能讓黑道上以心如蛇蠍聞名的冷美人死心塌地為她賣命。封王拜相嗎?還是金銀千兩?”


  “天下女子之生榮死哀。”這一句,簡短,卻堅定。頓了頓,冷月又補充一句,“還有,她以心待我。”


  慕容謙一怔,原來除去富貴權柄,她還有這樣的誌向。隻是,鮮血鋪就的道路,走在上麵,就算爭得天下榮光,又安心嗎。


  隨即,他仍舊一副波瀾不驚的麵容,“心?你最好確定她有這東西。不然,等到自相殘殺的時候,別怪本王沒提醒過。”


  “我有自己的判斷。”說罷,冷月轉身,正要大步離開,忽然看到雪瑤的臥房一片漆黑,聲音更冷了,“你滅了主上房裏的燭火?”


  慕容謙理所當然,“是啊,不然她怎麽睡。”


  “你可以離開了。”丟下這一句,冷月疾步遠走。


  次日,朦朦朧朧的雪瑤揉著額頭,眩暈之感徘徊不散。眉蹙春山,雙眸欲睜還合,扶床欄起身,雪瑤來到桌前坐下,倒一杯水,寥解宿醉。握拳的五指輕錘鬢角,昨天,隻記得盟和宴上和人賭酒,之後的事,模糊得隻剩下剪影。原來,把酒當水喝的後果,來不及吐得七上八下,就已天昏地旋,不省人事。


  “冷月——”扶著額際,雪瑤顯得疲倦。


  “在。”一抹白影從窗外閃入。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咱們可帶了醒酒的湯藥來?”酒精的力量還未消退,雪瑤有些迷蒙不清。


  “午時已過。”冰冷的聲音忽有一絲柔,轉瞬即逝,“不知道主上如此不在惜自己,沒帶。”


  “本宮竟睡了一天一夜。”雪瑤感歎一句,又吩咐道,“傳令下去,留下五千精兵駐守,其餘人即刻收拾東西,準備回南京。”


  “隻留五千,會不會太少了。一旦北翎反攻,恐怕不妙。”冷月說出顧慮。


  閉著眼眸,雪瑤肯定道,“他不會的。”


  “是。”冷月拱手領命,卻不急著退出,“主上,冷月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但說無妨。”


  “慕容謙不是可靠的人,請主上小心。”


  雪瑤終於抬眼,一抹笑,似有嘲諷,“他那樣的人,本宮當然要提防。”說著,揮揮手,“去吧,本宮心裏有數。”


  “屬下告退。”


  雪瑤做事,從來雷厲風行。雖然苦了那些連日作戰的士兵,但好在五日後,南楚大軍,浩浩蕩蕩,已踏在杭州繁華巷。


  初冬的杭州並不很冷,朔風濕涼,拂過麵頰,枯枝敗柳,腰身微扭。街道兩畔,文武百官欠身禮迎。高頭大馬上,雪瑤一身男裝,身披金甲,微揚著嘴角,盡露華貴大氣。與她並行的唐桀,一襲深灰鎧甲,麵色暗沉,遠遠沒有雪瑤的興致盎然。


  “喂,咱們可是打了勝仗,很多人看著呢。不至於這樣一副苦瓜模樣吧。”壓低聲音,雪瑤半是提醒,半帶調侃。


  原來,三日前,雪瑤已命人快馬加鞭,將所謂捷報送到了杭州皇宮。寫給韓平治的奏書上,別說私自找慕容謙談和,就連城內定和,互通貿易也隻字未提,大書特書的,隻有南京慘遭北翎毒手,寧天長公主親自率兵迎敵,皇帝賢德,祖宗護佑,一番激戰,北翎軍落敗而逃。


  唐桀低沉著聲音,“他們怎麽退兵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笑不出來。”


  “反正結果達到了,何必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無奈地看他一眼,雪瑤繼續昂首向兩側官員致意。


  到了宮門口,眾士兵留步,雪瑤,唐桀,還有幾個主要將領,紛紛下馬,徒步走向宣政殿。


  昂首一望,層層疊起的白玉石階上,韓平治和一些重要官員已經在等待了。


  一節一節踏上,離韓平治兩個台階處,雪瑤單膝跪地,拱手道,“兒臣叩見父皇。願父皇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快平身吧。”韓平治連忙扶她,朗聲道,“寧天抗擊北翎,奪回南京有功,今日就封為監國長公主,協理朝中大小事務。眾位參戰愛卿,也各有封賞。”


  “謝父皇。”雪瑤恭聲再拜。


  “好了好了,你我父女兩人,就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了。”說著,韓平治拉過她的手,邊走向殿內,邊說道,“這次你立下大功,朕要好好為你接風洗塵。”


  “身為南楚兒女,報國盡忠是本分,寧天豈敢居功。”雪瑤表麵做出一番謙遜有禮,想到一會兒的酒宴,又不禁頭大如鬥。那一日的十裏香剛剛消散,今日又要交杯換盞。


  慶功宴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大臣們極盡恭維之能事,韓平治也擺出天朝大國的所謂胸懷寬廣。


  輕歌曼舞,詩柳繁華,這粉飾的太平背後,誰還記得那些無辜枉死的士兵百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