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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何去何從(1)

  “你要怎樣?”回答他的,又是悠婉的女低音。


  “皇妹怎麽還沒回去?”慕容謙定了定心神,繼續道,“本王出去走走。”如果被皇妹知道,又多了一場阻攔。可他魂不守舍的神情,又能瞞得過誰?

  “不是說好了等的嗎?”慕容蓮輕柔說著。


  “柳城慶是一時不會殺她。可她一個女子,柳城慶要是羞辱她呢。本王要去救人,別攔著!”說著,不去管慕容蓮,慕容謙大步就向門外走去。


  “九哥,一個屢次欺騙你的女人,值得嗎?”即使是柔婉的低音,依舊可以震動他的耳膜,“好,你要去是吧。她唐雪瑤是掌上明珠,我慕容蓮也決不看自己的皇兄身敗名裂!”說罷,她從懷中取出一白玉小瓶,放在唇邊,“你若踏出明景軒半步,我便飲下這穿腸毒藥。”


  “皇妹!”慕容謙一驚,欲上前攔她。


  “別過來!”慕容蓮向後退了幾步,與慕容謙拉開一小段距離。


  一個是在水一方的伊人,一個是寵溺多年的皇妹,不同的心性,同樣的剛烈,現在,一個身陷囹圄,一個以性命相要。他,又該如何是好。


  最後選擇的,大概還是皇妹吧。畢竟她,不過是個一直欺騙他的小女賊罷了。


  “我不去,你快把那小瓶子放下。”慕容謙停下腳步,緊聲勸她。


  慕容蓮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在最靠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大有對峙於此的意味,“皇兄還是歇歇吧,一時衝動,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謙本想先把她手上的毒藥勸下來,之後去救人否,還可再作理論。可他這皇妹,心似玲瓏剔透明,什麽心思能瞞得過她。


  無法,慕容謙也隻得在另一木椅上坐了,兄妹兩人麵麵相視,秋風掃落葉的時節,屋裏卻燃燒著焦灼。


  衝冠一怒需要勇氣,而重要和最重要之間,總有個權衡。


  且說雪瑤醒來後便發現自己被柳城慶囚禁在一處院落裏。房門是鎖著的,一應需要都由窗子送進來。慶幸的是,自己並沒有被捆住,唐門針也還在,大概是他們以為她柔弱的公主,才沒有對她多加防範。


  確定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雪瑤打量起四周的環境。這是一處不大的庭院,屋室裏布設簡潔,尚可居住。透過窗口可以看到不遠處房簷上的雕花奇獸,這樣富貴的人家,如果猜得不錯,應該就是相府。屋外門口站著些侍衛,說是侍衛,他們也沒穿著侍衛的服侍,大概是江湖上的人。柳城慶買通這些江湖中人,想來是狼子野心。看到這些人,雪瑤突然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唐門師兄,說不定當日要殺慕容謙的,就是這位中書大人的手下。


  原本覺得自己好歹也代表著南楚公主,這位中書大人真是膽大包天,無所顧忌,直接就敢將自己綁來。不過想到他敢派人刺殺權傾朝野的慕容謙,自己一個弱國公主,綁來又算什麽。


  正思量著,突然門開了,之前那個劉越走了進來。雪瑤的第一反應是幹掉他,殺出一條血路。不過再看一眼外麵站著的那些人,再想起曾經交手,自己因著背後偷襲才取之性命的唐錚,雪瑤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出其不意幹掉劉越不難,可幹掉他之後,自己身份也麵臨暴露的危險,脫開南楚公主這層身份的保護傘,她在這裏隻剩下任人宰割。雖然現在,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雪瑤看了劉越一眼,不明來意,也不知該用什麽態度對他,索性不予理睬。


  “公主,鎮北王不會來救您了。今日大人見他,說起您的事。他說,女人而已,不值得。所以,您自求多福。”劉越看著她,似乎歎了歎氣。


  她從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先是一怔,隨即了然。是啊,慕容謙和她不過是一場交易。若要強救,相府雖然不是銅牆鐵壁,可要全身而退也絕非易事,何況還要生生帶個人走。他何必冒風險。若去和柳中書談條件,他也都說了,不值得。


  明明知道是這樣,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期許什麽,她還是忍不住失落。因為隱隱之中,她自以為他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曾經芳心撩動,曾經琴蕭和鳴,也曾經拔劍相向,可這,都是自己黃粱一夢。他是當朝王爺,她卻不是公主名媛,他又怎會為她付出分毫。


  “本宮早就知道。”雪瑤盡量保持平靜的神情,可自內而外的那份惋傷噴薄欲出,為了掩飾心裏落寞,也借著這一襲如似血紅衣,她帶著幾分妖嬈,“劉郎,他不來救我,那你,會救我出去嗎?”


  “公主,您知道的,末將沒這個能力啊。”劉越的聲音很柔,襯著他煥白無瑕的麵容,顯出一番似惋惜,又似陰險的感覺。


  “那如果是紅蕊,你會救她嗎?”想起地牢裏那個紅衣隕落的身影,雪瑤突然問道。


  劉越沉默了片刻,“我對不起紅蕊。隻希望她來生,莫要再淪為娼妓。”


  “你們男人,都隻愛權力的吧?”雪瑤起身,向他靠近一步,泠泠不讓中,帶著迷離的色彩,動人心魂。


  劉越看著雪瑤,眼前的女子,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顰眸談笑,果然俏麗生姿。眼下示以安慰憐愛,將來她若得勢,說不定可撈到些好處,就算沒好處,也不至於記恨自己劫了她。這樣一想,劉越握住雪瑤的手,柔聲道,“當然不是,像公主這樣高貴的美人,隻有薄情的浪子才忍心辜負。”


  依雪瑤的性情,這種人,若是往日,自然給他一巴掌都不夠,定要打他到跪地求饒也絕不寬容。不過現下,十九哥,慕容謙,他們都丟下她了,那便隻能自救。自己身上隻有唐門針能作武器,外麵侍衛這麽多,一個人單打獨鬥,難於登天。若想找人幫自己,除卻天花亂墜的三寸不爛之舌,隻有幾分色相還尚可利用。


  “這麽說,劉郎你肯定不會了?”雪瑤強言魅語,玉指纖纖,輕撫在他的頸上。其實,比起上次嚐試誘惑慕容謙,雪瑤倒是沉穩了不少,也許是輕車熟路,也許,不帶感情的誘惑,惑人者的心裏,才更坦然。


  劉越是久經風月的白麵小生,當即一覽雪瑤的腰身,“當然,隻要公主願意。我劉越此生不負公主。”


  雪瑤在心裏冷笑,這種男人,隻怕當初也是這樣對紅蕊許下山盟海誓的吧。紅蕊是個娼妓,他尚可以利用。而自己不僅代表了南楚公主,手上更握有權力富貴,也難怪他這麽急著殷勤諂媚。


  世上男兒大抵就是如此了,對女子訴說著海誓山盟,為了,不過身後的門當戶對。


  身份,地位,她唐雪瑤什麽都沒有,區區一市井女賊,比娼妓好不過多少的梁上客。居然也敢對當朝王爺心存幻想,真是癡人說夢,自取其辱。


  “記著你說過的話。”雪瑤順勢倚在劉越懷裏,任憑他摩挲著她的冰肌玉骨。那個不堪的夜晚後,她本來也就不是處子之身。為了逃出去,為了還人以顏色,為了高權在握,金玉滿堂,眼下的肌膚之親,還算什麽。


  佳人倚懷,銷魂如醉。


  劉越本就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當下早就忘了來此的目的,抱緊雪瑤欲行輕薄之事。


  “劉隨侍,叔父叫你快點帶這個女人過去,磨磨蹭蹭,看叔父怎麽責問你!”門外,另一個男聲想起,似乎居高淩傲又極不耐煩。


  “是,公子,屬下這就去。”劉越如夢初醒,當即放開雪瑤,維諾道,“公主,中書大人要見你。”


  雪瑤不禁暗暗一聲冷哼,真真是個唯利是圖,又諂媚好色的膽小鬼。不過劉越對她還有利用價值,看著這樣金玉為表,敗絮其中的男人,雪瑤努力不表現出輕蔑鄙夷的神情。


  跟著劉越出了門,門口站著的,是個年輕公子,看到他們走過時,半揚著頭,十分不屑。


  即使淪為人質,被人以這樣的態度對待,雪瑤心裏也是無名火流竄。保命要緊,雪瑤並未發作。


  相府的繁華,絲毫不遜於鎮北王府。流珠翠閣,錦殿亭台,處處彰顯著金銀煥彩的驕奢。


  穿過亭廊向正院去的時候,雪瑤悄聲問劉越道,“剛才那人是誰啊?怎麽這般輕狂。”雖然當初身份沒泄露,她還在王府裏名正言順做王妃的時候,她也曾目中無人,高傲自詡,可無論如何,應該也沒到這樣昭然若揭的地步。


  “他是中書大人的侄子,將來要繼承大人爵位的。府裏人對他唯命是從,可他除了奉迎中書大人,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更別說好臉色了。”劉越聲音更低,唯恐被人聽了去。


  “那你們都恨他了?”雪瑤這樣問著,不由自主浮現出自己當年的行徑,濫用府銀,護短作惡,辱打侍女,草菅人命,一幕幕無法無天的行徑,在腦海中流閃而過。


  可當年,無論怎樣,他大都依著她,除了翠兒那件事,他就沒多問過。


  現在想來,隻因為她那時是異邦公主,所以他才給南楚幾分薄麵吧。


  那時候,每天都在偽裝,每時每刻都要擔著拆穿後死無全屍的下場。


  如今好了,她不用裝了,因為謊言撕裂,裝不下去了,所以曾經的一切,也都隨風逝水,漂流無蹤。


  其實,不知不覺中,她又何嚐不是習慣了呢?習慣了花言巧語騙得人心,習慣了辣手無情取人性命,也習慣了他的風流邪逸常伴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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