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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歸來何夕

  那些人似乎猶豫了一下,然而在慕容騏的催促下,依舊有許多的刀斧利刃劈砍過來,還未等雪瑤招架,另一柄長劍淩空而來,擋在身前,為她將那攻勢一一化開。


  來的正是肖如風。


  “端和王大駕光臨,要是給九哥敬酒還可以,至於九嫂,不勞關心。沒事的話,可以退了。”站穩玉足的慕容蓮向著慕容騏冷聲道。


  “慕容蓮,你的夫君和兩個皇兄都已經死了,你一個女娃娃逞什麽能。長公主的名位已經便宜你了,該去哪兒繡花就去哪,別在這兒礙眼。克親的命!”慕容騏不屑地說完。周圍的將士笑成一片。


  慕容蓮久在皇室,對這些爾虞我詐本是了如指掌,可是方才慕容騏的那幾句話,如一根尖刺,直直地紮在了她的心裏。一個女人,芳華將逝,親人,愛人,接二連三的離自己而去,恰恰此時,這樣的傷疤被人以最無情的方式揭開,問世間,還有什麽比這更為殘忍?

  “長公主也是你等可以無禮的!”沒等慕容蓮說話,肖如風已經提劍直逼慕容騏衝了上去。即使冒著以下犯上的大不韙又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誰,都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肖如風一動,剛剛穩定的局勢又混亂起來。幾個將士上來擋住了肖如風,同時另有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雪瑤,一把打翻她手上的粉末。一時間,白沫飛散,煙霧障人。


  借著混亂,雪瑤直徑來到蓮公主身邊,秀眉微皺,“雪瑤謝公主再次相救,一切都是雪瑤咎由自取,公主不必涉險,還是快走吧。”雪瑤不覺得自己是很高尚的人,可蓮公主,她就救過自己的性命,這樣的險境,她不該被牽連進來。


  “走?嗬,”慕容蓮笑了,有苦,有傲,也有傷,“這是慕容家的事,誰都撇不幹淨。”


  春日裏的洛陽本就多風,片刻間,煙霧幾乎散了。“什麽硫磺!根本是迷香!竟敢騙本王,都給我上,全部拿下。”慕容騏已經惱羞成怒了。


  沒有了顧慮,數十個將領一齊衝了上來,有幾個去對付肖士將,另外的,直奔向了雪瑤。慕容蓮畢竟是長公主,餘威尚在,眾人不敢輕舉妄動,好幾雙眼睛凶狠注視著她,一旦她過去幫誰,當場拿下。慕容蓮是北翎皇室的金枝玉葉,雖習過簡單的騎射,可武功上,幾乎不會什麽。


  幾柄長刀同時砍過來,雪瑤勉力抵住前麵,後麵就完全暴露給了敵人。肖如風那邊自顧不暇,無法趕過來救她。


  長刀架在兩畔,春風凝寒。但見那風裏的牡丹,紅蕊迎風,飄搖無依,零落如許,一碾成塵。


  “把劍都放下。不然,本王可沒辦法保證你們的安全。”慕容騏得意洋洋,輕蔑的眼神一一掃過雪瑤,肖士將和蓮公主。


  三人怒視著慕容騏,雪瑤和肖士將顯然都沒有棄劍的意思。


  兩柄大刀又靠近了她幾分,“難道還要本王重複第二次嗎?本王可沒那麽多耐心。”慕容騏得意洋洋地威脅他們。


  肖如風的劍,放下了。為了王妃的安全,為王爺的囑托,他別無選擇。


  雪瑤握劍的手,也漸漸下垂,卻遲遲不願放開那略有些沉重的劍柄。這是她最後的依靠,放下了,就隻能任人宰割。可寒光凜凜的兵刃麵前,誰能無懼。


  她的臂腕才直直垂下,周身就已圍上了兵刃,隻要她輕舉妄動,立時血濺當場。


  慕容騏走了過來,一臉淫笑,“小美人啊,早知如此,又何必苦苦掙紮呢?”說著,他粗大的手便要探向雪瑤的臉頰,“跟了本王,你現在有的,將來隻多不少。”


  “我呸!”雪瑤朝他臉上就淬了一口,“畜生,拿開你的髒手!”


  慕容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雪瑤羞辱,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賤人!”


  “慕容騏,你想要的,無非是九哥的軍權,我敬你一聲大哥,你放了九嫂。軍權給你,府裏你看上什麽,也拿走。在這裏欺負我們女人,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嗎。”慕容蓮恢複了心神,企圖和慕容騏周旋一番。


  “怎麽,慕容蓮,這個時候想討好本王了?我告訴你,晚了!”慕容騏依舊掐著雪瑤,隻瞥了一眼慕容蓮,繼續輕蔑道,“慕容謙死了,軍權本來就是本王的。要說這府裏的東西,除了這個小妖女,本王還真是都瞧不上。看在咱們是一個父皇的份上,慕容蓮,你和你的小白臉快滾吧,本王不攔著。”


  “公主快走。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這個畜生的!”即使被掐得生疼,雪瑤仍不忘逞口舌之快。


  “哼,”慕容騏一聲冷哼,狠笑著看向雪瑤,“怎麽,還真以為自己是貞潔烈女!不過就是南楚進貢來的禮物,先給了慕容謙,現在他死了,本王願意收下你這殘花敗柳,那是給足了你的麵子。別給臉不要臉。”


  禮物?原來,南楚公主,隻是這樣的價值。


  那她呢?她隻是一個替嫁,又還有什麽價值?大概,連禮物都算不上吧。


  她放棄平凡快樂,苦苦追索的一切,到頭來,茫茫無期。


  “嗬嗬嗬嗬——”盯著慕容騏,雪瑤突然笑了,笑得幾分癲狂,“對,你說得對,我不是什麽金枝玉葉,也不是什麽貞潔烈女。不過這輩子,無論生死,慕容謙都是我唯一的夫君。而你,根本不配和他相提並論。拿命來!”話音未落,雪瑤不顧身畔的刀兵,揮劍就向慕容騏。


  她沒什麽節操,也不怎麽高尚,可她是唐雪瑤,她決不允許別人這樣侮辱她。尊嚴,比生命更重要。


  慕容騏沒想到她如此不顧性命,趕緊向後退去。


  周圍的刀兵迫了上來,她隻能擋住一柄。之後,便是身首異處。


  如果就這樣去了,南楚公主,鎮北王妃的名位永遠都是她的,大概,她還會和慕容謙合葬吧。這樣,也未嚐不好。那時,雪瑤抱了必死的決心。


  出乎所料,背上並沒有傳來任何痛意。隱隱約約,能感到背後有疾風劃過的聲音,接著,就有人倒地了。忽然,她的手上傳來溫暖,有人在旁側握住了她的手腕,引領著她揮劍向前。劍力如風,回環連擊。前方的兩個敵人,一個傷了左肩,另一個未有明顯的傷疤,卻吐血不止,看來被劍氣所傷。同樣一柄劍,原來,不同的人手裏,可以這樣不同。


  雪瑤轉頭看向身側,那張精雕細刻中不失滄桑印痕的麵容,銘刻在心底,永生難忘。那一瞬,她驚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是他。慕容謙。


  他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


  這是真的嗎?還是她已經身死,所以見到了他。


  腕上的溫暖是如此真實。他看著她,還是那樣的邪魅不羈,淺淺的笑容中帶著似有若無的琢磨不透。


  沒等她反應過來,慕容謙已順勢取過劍,跨前一步,“大哥帶這麽多人來,不會是來喝酒的吧?如果這樣,城外的將士們,倒是可以進來陪您同飲。”慕容謙是平靜的,言語中不怒而威,帶著渾然天成的自信與魄力。


  “慕,慕容謙?”慕容騏也很是吃驚,抬頭望一眼屋內的靈柩,“你不是戰死在西照了嗎?”


  “可惜,上官維和土族的人都沒能結果本王。讓大哥哥失望了。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不留了。”慕容謙吹了吹劍上未幹的血,又抬起眼眸,逼人的目光射向慕容騏,“還有,本王的女人,不勞大哥關心。”


  “九弟得以生還,真是可喜可賀。我們走。”雖然不甘,不過慕容謙的人已經圍在城外,慕容騏隻好強笑著離開。


  劍回鞘。慕容謙轉過身,看著素衣染血的雪瑤,他勾著魅惑的笑,向她走來。“我會回來的。沒騙你吧。”在她的耳畔,他的聲音,飄飄欲醉。


  雪瑤看著他,是詫異,更是驚喜。她一時無言,直接緊緊抱住了他。她靠在他的肩上,英朗而溫暖。她終於可以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將近一年的刻骨別離,曆經過絕望掙紮後,終於還是守到相見時的歡會。


  原來一切都沒有結束,原來此生,她還能再見真實的他。


  一旁的慕容蓮和肖如風見狀,會心一笑,退離了明景軒。


  “哎,你說,你是不是早就來了?故意看我笑話的。”似乎為了掩飾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雪瑤故意顯出不在乎的感覺。


  “也沒有太早吧。剛好看到你教訓二哥而已。”慕容謙稀鬆平常地說著,“要是太早進來,豈不錯過真情告白了。”


  “慕容謙!我可以教訓他,現在就可以教訓你!”雪瑤臉上一紅,又有些氣不過,伸手就要去拔慕容謙的劍。


  任她如何不願承認,他都已經聽到了。


  她很在乎他。


  可他,又在意她嗎?


  不見的時候是思念,相見了,又還是吵鬧不休。過往的歲月,回環可否?


  慕容謙兩根手指抵在劍上,她無法拔出分毫。“這柄劍太重了,不適合你。”慕容謙帶著幾分笑意看向雪瑤,隨後又從身上取下一柄短劍,遞給她道,“如果一定要動兵刃的話,還是這柄吧。”


  雪瑤接過那柄劍,果然輕了不少。劍身很短,鞘上鑲了些寶石瑪瑙,拔出來看,劍鋒淩厲,閃著寒光。不知怎的,雪瑤竟用手滑過劍鋒。如玉的肌體上立時有殷殷鮮血滲出,從在寒白的劍鋒上滴滴隕落,乍眼奪目。


  “有這麽試劍的嗎!”慕容謙一把拉過雪瑤,扯下白衫的衣角,一邊為她包手,一邊故作感歎道,“唉,早知道傻到這樣就不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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