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誤聽悔言知仙家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嶽晨曦從廊外的房梁上跳下來，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款步走入房中，甜甜的叫道
“爹爹，爹爹……”
她也不進內室就在外間叫，大司馬聽到她的叫聲，立刻將懷中的楊姨娘推到一邊，正正衣冠，從內室走出來，激動萬分的道
“曦兒，何時回來的？”大司馬走到跟前，摸摸她的頭頂，前後打量了一番
“大小姐回來了”楊姨娘整理了衣裳，隨後從內室走出，抱著那白貓，婷婷嫋嫋，弱柳扶風，頗有風情
嶽晨曦點了點頭，然後退後一步，展了展寬大的袖子，鄭重的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爹爹，是女兒不孝，連累了大家。”
長這麽大，她正兒八經行禮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在牢中她聽到不少父親為保她，保嶽家頭破血流的事，深感愧疚，是她恣意慣了，隨性而為，沒有處理好後續的事情，給父親，給嶽家帶來無妄之災。
大司馬府的生與死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間。第一次麵聖，讓她清醒的認識到，京城不是崆峒峰，不是她可以恣意妄為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有抄家滅族的風險。
大司馬頭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畢竟年紀大了，傷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皇上下令軟禁一家老小，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啥時候冒出一道抄家滅族的聖旨
“曦兒，快起來，子不教，父之過。你若做的不好，也是為父沒教好！”
大司馬示意楊姨娘退下，親自扶嶽晨曦起來。
“你在天牢，可有受刑？”大司馬打量著女兒，滿目的擔心後怕。
“我沒事，天牢裏高床軟枕，除了不自由，與家中一般無二。”嶽晨曦邊扶大司馬坐下，邊安慰道。
“高床軟枕？！”大司馬，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
嶽晨曦天真的笑道“不瞞爹爹，女兒也覺得奇怪呢？！不僅如此，皇上也未追究我的罪責，還放我回來。”
“皇上沒提什麽要求？”大司馬神色變幻，緊盯著她的眼睛，皇上大動幹戈，雖然不知是誰說服了皇上，但沒點代價怎麽可能。
“爹爹英明，條件自然有，皇上，讓女兒入宮……”嶽晨曦有些苦惱的道
“皇上讓你入宮為妃？”大司馬皺眉，雖然說皇命不可違，但皇上一把年紀，他的女兒如今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
“爹爹，皇上讓我選，是嫁成王還是太子？”嶽晨曦倒了杯水，飲盡，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頭，兩眼放空，腦中卻在想另一個人，那精致的五官，完美的下頜，那微微滑動的喉結……
“曦兒？曦兒？……”大司馬看嶽晨曦出神，連連叫了幾聲，
“啊？爹爹說什麽？”嶽晨曦收回紛亂的思緒，疑惑的看著大司馬。
“曦兒，可是已有了喜歡的人？”大司馬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
“喜歡的人？”嶽晨曦搖了搖頭，“爹爹，我不想嫁入皇家。”
“可你現在是公認的鳳星，不嫁入皇家，皇上怎能容你？”大司馬皺眉，頗為苦惱。“曦兒，以你的才華，這世間除了一國之主還有什麽人能配上我的曦兒？再者說，為嶽氏幾百口人，這旨也抗不得！”
“爹爹，我知道！”嶽晨曦捏了捏眉心。腦中劃過月夜下那人吃味，強吻她的情形，心中劃過一模異樣，下意識的抓緊衣擺，舔了舔唇角，剛想說選成王。突然，皇上那深邃的眸子在眼前閃過，她閉了閉眼，不能選成王，曆代君王最是忌諱，別人覬覦他的寶座。她雖然還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潛意識裏，她不希望他出事，更不願意，皇上對他的猜忌和忌憚是自己帶給他的。
“爹爹選一個吧，您想支持誰，我便嫁給誰！”
“成王和太子都是皇上最信任和親近的人，成王更是皇上的心腹……”大司馬捋著胡子，皺眉分析
嶽晨曦突然打斷道
“爹爹，選太子。”
大司馬抬眸看著她，嶽晨曦抿了抿唇“太子是名正言順的未來帝王，無論我是否嫁給他，他都是，”
“嗯……”大司馬打量著嶽晨曦，小丫頭這視死如歸的模樣，讓他有些不忍
“那就，這麽定了？！”
嶽晨曦在房中待了一個下午，入夜才回到自己閨房。
小碧，小翠，小蘭，小紅見到她回來，歡天喜地，忙著讓她跨火盆，沐浴，除晦氣。
用過晚膳，杜幻夢聽說她回來了，也不去見她，以為她傷的極重，火急火燎的來看她，見到她抹了半個時辰的眼淚，嶽晨曦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走了，脫力的躺回床上，仰頭看著床頂的帳幔發呆，卻是輾轉難眠。
這一夜，她失眠了，人生第一次為家族的榮辱存亡妥協，卻是拿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來換的，她心有不甘，卻無可耐何。
皇上年紀太大，成王城府極深，跟她相處就是與狼共舞，而太子心軟了些，優柔寡斷了點，倒是好相處些，若必須嫁與皇家，太子是最好的人選，但是，她更想嫁給成王，畢竟，成王幫她良多，想起入京來與成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裏禁不住的甜蜜，可此時的甜蜜卻被苦澀包裹。
可是，她若跟皇上說想嫁給成王，那麽成王就會被猜忌有不臣之心。看起來是二選一，其實，她根本沒得選，太子本來就是儲君，她一個鳳星不嫁給儲君，卻嫁給旁人，嫁給誰，誰就有殺身之禍。
她苦笑，原來，她真的是災星啊……
說來好笑，皇家權貴居然讓她選夫君，傳出去怕是要驚掉下巴了吧。
還是暗黑魔龍的麵子大，若不是因為那大家夥他們無可奈何，而它卻對自己唯命是從，此刻，她和她身後的大司馬府怕已經成了亡魂。即便不是亡魂也會被降職流放。
若不是怕把她逼急了，孤注一擲帶著暗夜魔龍造反，也不會有選夫君這出。
如今，若要保全自己，保全司馬府一家老小，暗夜魔龍反而不能離開京城了。
實在睡不著，嶽晨曦起身，從衣櫃中拿出那件從小就穿在身上的紅霞羽衣，這件衣服她從小穿到大，她洗澡也從未脫過，她用剪刀剪過，用水泡，用火燒，她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過，損壞不了，也脫不下來，似乎與她長在了一起。可是，在十二歲生辰過後，它就自動脫離了身體，仿佛失去了生命般，變成了一塊再普通不過的帕子般大小的紅布。
脫掉羽衣後，她的聽覺視覺都漸漸的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異變，她能聽到蛇鼠蟲蟻的竊竊私語，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不僅僅是距離上的。但這些她卻不敢聲張，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突然對身體出現的異變害怕起來。
夜色沉沉，卻比不過嶽晨曦心中的沉重，她迷茫彷徨，大家都在逼她，到了京城，讓她覺得壓抑的無法呼吸，她想找個人傾訴，可仔細想來卻沒有一個知心人，她第一次迫切渴望有那麽一個人能為她遮風擋雨。你，是那個人嗎？
坐在琴架前，信手輕撫，不知不覺彈起那晚常昊寧在竹林裏彈的曲子，她為那曲子取名天外來客。
萬年浮沉，
萬年煙雲，
看蒼茫大地
雲卷雲舒
孤寂寂寞冷
天外來客，
孤煙縹緲
一世難容
……
窗外不知不覺飄起雪花，雪越下越大，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嶽晨曦靠在軟塌上，也不怕冷
看著看著，不知怎麽的眼前的白雪突然變成寒冰，如刀子，如利劍鋪天蓋地的砸下來，地上到處是血，血流成河，河水卻並不流動，完全凍結在地上。她看到黑壓壓的成千上萬的猛獸聚集，天空中到處是黑壓壓的猛禽，張開遮天蔽日的翅膀，在頭頂盤旋。地上被黑色的煙霧籠罩，仿佛末日來臨，院子中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她似乎聽到了厲鬼的咆哮和刺耳的尖嘯，而她就飄在空中，仿佛是這黑暗的主宰。
黑暗的盡頭是一個炙熱的光球，一塊紅色的巨石懸空在光球正中，發著灼眼的金紅色光芒，那巨石赤紅通透，如一塊琥珀，它似乎很痛苦，不斷的在跳躍著，卻如何也逃不脫的被炙烤著……
倏的，額間一陣刺痛，她猛然驚醒，身上大汗淋漓，她又做噩夢了？她摸著胸口，大口的喘著氣，夢中的情景如此清晰，那種仿佛焚燒靈魂的疼痛，讓她心有餘悸。
無盡黑域，黑氣彌漫，一聲獰笑穿透重重黑暗響徹在整個空間“多少年了，又一次讓本尊捕捉到了一絲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