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進城

  大軍又行走了十幾日,天氣越來越冷,顧傾傾看到空氣中霰開始下落,抬頭看看天,馬上就要下大雪了。


  天昏蒙蒙的,前麵辨不清方向,幸好,現在隻需要沿著大河走就行,顧傾傾看到氣勢磅礴的大河,知道這是黃河。


  此時節,黃河上遊剛開始結冰,夜晚露宿在黃河邊,還能聽到黃河裏薄冰被水流衝擊撞破的聲音。


  顧傾傾每日騎馬或者步行,早已顛簸的腿酸腰疼,眼看著腿日益腫脹,江晨逸不放心每日都要讓她用艾草煮水泡腳,她嫌麻煩,可是江晨逸和柳雲洲卻耐心十足的每日送來燒好的艾草水。


  一開始顧傾傾泡腳的時候,慕天權就會去賬外和江晨逸聊天,可是今夜大雪如鵝毛一般的紛紛揚揚。


  江晨逸今天是和柳雲洲抬了一大桶泡腳水,小鄧子在帳篷裏拉起來一個簾子,顧傾傾在一側,他們三人在另外一側泡腳。


  顧傾傾能想到慕天權會對柳雲洲關愛有加,但是沒有想到慕天權和江晨逸相處起來很和諧。


  江晨逸那種不拘小節,狂放不羈有些傲慢的樣子,其實並不怎麽招人待見的,不知道怎麽和慕天權很投緣,大概是他說什麽從不拐彎抹角,一針見血,而慕天權並不需要阿諛奉承吧?


  這大概是他們行軍以來過的最舒適的一天了,江晨逸講些奇聞異事,逗的柳雲洲哈哈大笑,大軍馬上要進入金州城,再多的旅途辛酸,都要終結了。


  用熱水泡腳後,下肢的寒意被驅趕,熱勁兒從腳底一點點的上升,顧傾傾感覺到睡意漸濃,朦朦朧朧中她好像覺得柳汀洲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的喊著她“傾傾,傾傾!”


  她伸手就要攔住他,不讓他走,可是怎麽也夠不著他,顧傾傾著急起身去拽他,腳一蹬,啪的落空,感覺身子想要墜入萬丈深淵,顧傾傾頓時被嚇醒了,醒來才發現是一個夢。


  大賬裏的燈光如豆,自從顧傾傾搬到大賬後,每夜都要留一盞燈,小鄧子說:“王爺為了夫人起夜方便。”


  可是顧傾傾明白,慕天權是為了避嫌。單獨給顧傾傾搭一個帳篷沒有條件,軍士們都是大賬房,又不可能讓她自己獨自在外麵。於是隻好和慕天權在一個帳篷裏,並且這個帳篷裏還有小鄧子呢。


  隻是顧傾傾占了他的支架床,小鄧子隻能把占布鋪在地上睡。顧傾傾心裏感覺很愧疚,所以每次都要給小鄧子恭敬的遞上碗筷。


  聽著外麵的雪聲,這夜格外的安靜,顧傾傾卻睡意全無,她的思緒飄了很遠,一會兒她聽到慕天權翻身的聲音,一連幾下子的翻身,把旁邊的小鄧子都驚醒了,“王爺,你怎麽了?你睡不著嗎?”


  顧傾傾聽到慕天權坐起身,說道:“我第一次來西洲軍營,是夏天,汀洲怕我暈船,找了好大的一隻船,讓我渡江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羊皮筏子。可是如今這時節,該如何渡江呢?”


  “王爺,西洲的軍營沒有在金州城裏嗎?”聽到這裏,顧傾傾忍不住問道。


  慕天權聽到顧傾傾的聲音,一驚,看看簾子後麵,顧傾傾大概已經坐起來了,“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沒關係,王爺,我做了一個夢,也睡不著了。王爺,如今怎麽不能渡江了?”顧傾傾不明白,接著問道。


  慕天權坐起身跟她和小鄧子解釋道:“你們不知道,這西洲軍營並不再金州城裏,金州城在大河以北,西洲的軍營駐紮地在大河南麵往西百餘裏。當時是為了不影響金州的百姓,才把大營建在那裏的。”


  聽慕天權這樣一說,顧傾傾想起來了,柳汀洲給她說過,這過了天華山以西的地方都被稱為西洲,這裏的自然條件和北夏不同,一年裏多半的時間都很冷。


  北夏建國後,為了鞏固西洲的邊境安全,把西洲軍營建在了金州這裏,隻是略微西移了一些,再往西的北夏國土,百姓就很少了,涼州,甘州,肅州,都隻有屯田的軍士,沒有老百姓了。


  慕天權繼續說道:“這要過河,夏天要靠船,冬天則要等著河上結冰了,然後踩著冰麵過去。而如今,河上有冰,羊皮筏子不能過,冰又太薄,不能承受人的重量。”


  顧傾傾聽到後,心裏很難過,眼看著就要到了,誰知道又碰到這樣的情況,在大自然麵前,人真是太渺小了。


  顧傾傾恨不得有輛軍艦在身邊,還是現代的武器裝備好,這一點點小薄冰,根本不足為懼。


  顧傾傾腦海裏想了很多辦法,比如浮船搭橋,不過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援軍過來,還沒有打退一兵一卒,就要勞民傷財,這怕不好。


  第二日,大軍進入金州城,金州城的百姓列隊歡迎,翹首以盼的樣子,讓顧傾傾心裏感動的不行!


  “終於來了援軍了!”


  “北夏的軍隊來了,這下有希望了!”


  “聽說那些野蠻的西戎人會屠城,這下再也不怕了!”


  “是啊!是啊!這下終於能睡著了!”


  顧傾傾聽著外麵的議論聲,心裏五味雜陳,戰爭一旦開始,不管誰輸誰贏,最後收罪的都是老百姓。


  服兵役的是老百姓,繳賦稅的是老百姓,戰敗的時候還免不了被奴役的命運,甚至被屠城。


  慕天權所帶的援軍雖然不多,戰鬥力還不好說,但是在老百姓的心裏這是北夏王權的象征。


  顧傾傾側頭看到馬背上一臉嚴肅的慕天權知道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的確,慕天權此時心裏五味雜陳,雖然他來過軍營,可是那時候腦子裏隻有自己的安危和將來,他沒有考慮過,別人,甚至老百姓,他覺得老百姓的問題是父皇和太子哥哥該考慮的問題,離他很遙遠。


  但是現在,他看到一雙雙對他寄予厚望的眼睛,一幅幅飽經滄桑的臉龐,那渴望的眼神讓他覺得身兼千金重,那熱情的歡迎,那親切的叮囑,此刻使他覺得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責任重大,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被信任,被他人把命運交付自己的神聖,這一刻,他成長了,他不再是徒有虛名的王子王孫,他該成為振臂一揮就能立於萬馬軍前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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