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路輕舟一怔,隻見司崇蹙眉舔著唇角,咂摸了半天才抬眸看向他。
“芥末?”
一點沒錯。
司崇輕笑一聲撤開身體,雙手向後撐著床墊,和路輕舟麵對麵坐著。他臉上帶笑,剛剛的侵略感和攻擊性瞬間蕩然無存,司崇意味深長道:“你挺舍得自己的。”
緊張的氣氛消失,路輕舟也放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正在被套的司崇點點頭表示同意,翻身下床:“想喝點什麽?”
“隨意。”
司崇倒了杯溫水遞給他,順便從浴室擰了一塊半濕的毛巾遞給他。
“幹嘛?”
“擦擦,”司崇指了指自己眼角的位置:“你眼角還有辣味,小心感染。”
路輕舟這次反應過來,小聲道了聲謝。
司崇看著他接過毛巾,隨即打開床邊的衣櫃,從裏麵拿出一身幹淨的衣服扔在床上,接著雙手握住衣服的下擺,將那件已經濕透的T恤脫下來扔在一邊。
路輕舟微微側頭,有些怔愣的看著這副年輕的軀體,他倒不是驚訝於對方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而是——
路輕舟上下打量起司崇的腰背,麥色的皮膚幹淨緊實,竟然連一個疤痕都沒有。
路輕舟還以為至少能看見一個花裏胡哨的紋身,左青龍右白虎什麽的。
司崇換好衣服,一扭頭就看見路輕舟如X光一般的眼神掃過自己的上半身,他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身上,輕笑一聲:“你該不會是在找紋身吧?”
路輕舟仰頭,一臉好奇道:“沒有嗎?”
“紋身不是搖滾少年的標配,至少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哦。”
司崇眯了眯眼,唇角輕勾:“你看上去好像有點失望?”
“還行吧,”路輕舟微微偏頭:“就是感覺你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麽野。”
“跟你比的話那確實不如,”司崇坐在床邊,意味深長到:“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往自己眼珠子上擠芥末的。”
“你也不差啊,”路輕舟歪頭:“剛剛那個著急的樣子,我差一點就真信了。”
“那不是演的,”司崇聳肩:“我是真的以為你哭了。
這句話司崇說的漫不盡心,卻讓路輕舟一愣。
剛才司崇眉頭緊鎖,糾結又懊悔的模樣猶在眼前,再加上那句對不起——
路輕舟抿了抿唇,不覺有點心虛。
“那——你之前幹嘛去了?找到我之前。”
路輕舟也不知道該說啥,隻想隨便聊點什麽趕緊跳過這個話題。
司崇笑了:“你都說了是找到你之前,那當然是在找你啊。”
所以這是為了找他才被雨淋?
路輕舟心一沉,頓時愧疚感更甚。
他垂眸看著身下糾結淩亂的床單,猶豫著要不要和對方道個歉,而此刻路輕舟不知道的是,這樣的表情印在司崇的眼睛裏,又是另一番風景。
“內疚?其實你用不著這麽想,我也沒吃虧。”司崇撐著下巴看著他,含笑指了指路輕舟的眼睛:“芥末味兒路輕舟,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機會吃到的。”
路輕舟眨眨眼,才反應過來司崇指的是剛剛吻他眼尾的事情。
緊張之下路輕舟其實沒有多少感覺,再者司崇吻得也很輕,並沒有給路輕舟造成多少不適感。
路輕舟拿著毛巾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眼尾,老實說,這種程度的接觸,他其實並不是很介意。
司崇從衣櫃的最裏麵翻出一套白色的運動裝遞給路輕舟:“要換嗎?”
剛剛過來的時候兩個人沒打傘,路輕舟的衣服也已經半濕。
“謝謝。”路輕舟拿著衣服從床上下來,徑直走近浴室。
司崇給的運動服是半新的,路輕舟翻了半天沒看見吊牌,而且明顯不是司崇的尺碼,反而更接近路輕舟的身材。
路輕舟換好衣服出來,司崇正雙腿盤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手裏抱著吉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
這裏臥室的一角被弄成了一整片的落地窗,站在兩片玻璃的夾角,正好能看見不遠處公園裏波光粼粼的湖麵。
路輕舟注意到司崇腿邊還放著紙筆,上麵琳琳散散的記著一些音符。
“你會寫歌?”
路輕舟蹲下來,饒有興致的看著曲譜。
司崇點點頭:“樂隊的歌都是我寫的。”
路輕舟眨眨眼,難怪司崇那天會問他對歌的感受。
司崇聲音條件不差,又能創作,路輕舟有些好奇:“那你為什麽不自己主唱?”
“我可以唱,但是沈一彈不了貝斯。”司崇聳肩:“所以他主唱,我負責貝斯。”
“你也能彈吉他?”
司崇聳肩:“如果我能切片成四個,大概能自己組個樂隊。”
也就是說自己全能唄!
路輕舟垂眸輕笑一聲,正要站起來的時候,手腕被對方抓住。
“坐。”
這種盤腿的坐姿和路輕舟多年受到的教育觀念完全背道而馳,路輕舟僵硬著沒有動,猶豫半天後才尷尬道:“我……看看就行。”
司崇沒理會他,手上稍稍用力一拉,路輕舟就順勢跌在地毯上,甚至一隻手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扶上司崇的大腿。
就在路輕舟懷疑對方是故意為之的時候,那把帶著司崇身上溫度的吉他就被放進了路輕舟的懷裏。
懷裏頗有分量的樂器讓路輕舟下意識的沒敢動,他歪頭疑惑的撇了一眼司崇。
什麽意思?
司崇手肘抵著膝蓋看他:“試試看。”
“我不會彈吉他。”
“巧了,我一出生手裏就抱著把吉他,還當場給我媽彈了一首一閃一閃亮晶晶。”
路輕舟:“……你嘲諷別人的時候真的挺欠揍的。”
“還成吧,至少目前還沒被揍過。”司崇無所謂的笑笑:“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基本姿勢你應該會。”
路輕舟抱著吉他,學著司崇的樣子,把兩隻手放在弦上。
“這樣?”
司崇讚許的點點頭:“隨便撥幾下試試。”
路輕舟照做了,他手指瘦且長,放在琴弦上毫不意外的好看,吉他在樂器裏算是比較好入門的,就算沒有正經學過,彈出來的聲音也不會太陰間。
“不要用指甲,用指腹去撥弦。”司崇靠過來,半個身子籠在路輕舟身後,耐心的幫他調整好手指的位置,又領著路輕舟,一個一個撥響七個音節。
路輕舟垂眸輕笑一聲,隨即拿回主動權,就這司崇握著他手動作,隨手彈了幾個音節。
司崇挑眉:“一閃一閃亮晶晶?”
路輕舟點頭,側眸笑著陰陽怪氣道:“感謝你媽沒有嚇得當場把你捂死。”
司崇輕笑一聲,把剛剛寫好的隻有一半的譜子放在路輕舟眼前:“這個能彈嗎?”
路輕舟低頭認真看了一眼譜子,稍稍彈了幾個音符。
“你會看譜?”司崇驚訝的挑眉。
“小的時候學過兩三節鋼琴課,但是實在沒天賦就停了。”路輕舟側眸幽幽看了一眼司崇:“我沒你想的那麽蠢。”
司崇輕笑一聲:“你可不蠢。”
他低下頭,雙手扶著路輕舟的兩隻手,在琴弦上輕輕撥動,他不用看譜,這首曲子他早就爛熟於心。
吉他悠揚的樂聲伴著耳畔某人的哼唱,路輕舟半闔著眼,認真的聽完這首還隻是半成品的曲子。
一曲必,司崇低頭看向路輕舟:“感覺怎麽樣?”
“很好,比你上一首還好。”
“還是很熱情,很有激情,像太陽一樣?”
“我有在認真聽,”路輕舟的臉色有些黑:“這次的曲子比上次安靜的多,就像——”
路輕舟皺眉斟酌了一會兒:“人生初見?”
司崇挑眉,半晌之後點頭:“你的比喻挺犀利的。”
“所以這首歌你要拿去酒吧嗎?”路輕舟拿起樂譜:“但是這個風格好像和夜鯨的氣氛不是很搭。”
“不是給樂隊的,下下周音樂節的節目要用。”
路輕舟有點印象,每年一次的音樂節是學校頗有名氣的活動之一,每年都有大把的人在社交論壇上哭著喊著想要門票。
路輕舟轉頭看向司崇:“你也有表演嗎?”
“不出意外的話會有。”
“哦。”
氣氛陡然變得安靜起來,司崇偏頭看向一邊百無聊賴看著樂譜的路輕舟,輕笑道:“你想來?”
路輕舟搖搖頭:“沒空,我很忙。”
“而且音樂學院我也沒有認識的人,大概沒人歡迎我,”路輕舟自顧自道:“再加上前不久還被某音樂學院的學生給拒絕了,我怎麽好意思去?”
司崇哭笑不得:“我說過不讓你來了嗎?”
“你沒說嗎?”路輕舟挑眉看他:“你甚至連一張票都不願意給我。”
司崇嗤笑一聲,手臂撐著地毯站起來,從書櫃的抽屜裏摸出一張票來。
“昨天剛拿到的。”司崇彎腰把票遞給路輕舟:“誠摯的歡迎你的光臨,夠有誠意了嗎?”
路輕舟探頭看了一眼抽屜裏,似乎票還不止一張。
“那些票,你準備留著給誰?”
司崇輕笑一聲,輕笑這位醋勁兒還挺大的。
他索性把一遝票都拿出來塞進路輕舟的手裏:“都在這兒了,有節目的一人給五張票,你對對。”
路輕舟有些意外的拿著手裏的票,原本他就隨口說一句發揮一下作精本質,沒想到司崇真的全都塞給他了。
“這,”路輕舟尷尬的抿了抿唇:“我其實用不了這麽多。”
“那就扔了,或者你倒賣,”司崇想了想:“我記得外麵有人收,價格還不低,多少能撈一點。”
路輕舟:“……”倒也不必。
路輕舟就這麽不費功夫的要到了五張音樂節的門票,原本他並不準備拿這麽多,但司崇一副給了就堅決不往回拿的架勢弄得路輕舟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說路輕舟是作精人設,但是多少還得有點做工具人的覺悟,要適當留點空間給主角攻受製造機會。
所以趁著司崇不注意,路輕舟悄悄塞了四張票在司崇的外套口袋裏,也算是他為攻受兩個人修成正果做的一點小貢獻。
——
“所以你和那個路輕舟,昨天晚上幹嘛了?”
酒吧休息室內,紀含洋一臉八卦的看著司崇:“不是說拒絕人家了嗎?還把人往家裏領?”
“他就是淋濕了去我家換了身衣服而已,啊對了,他穿的是你那件。”司崇側頭:“去年你落在我家的,記得嗎?”
紀含洋不以為意:“誰說這個了,我說的是你和路輕舟。”
“誰誰誰?你們在說路輕舟?”沈一興奮的插/進來:“我都聽說了,路輕舟去你們班旁聽了是吧,還坐在司崇身邊,我靠你們到底什麽關係?”
司崇看著手機漫不盡心道:“沒關係。”
“恩,都混到一個屋子裏了你跟我說沒關係,鬼信?”
沈一捂著嘴誇張的怪叫一聲,司崇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把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收起來,現在這間屋子裏混著四個人,也不代表我們是在群那個p。”
沈一嘿嘿笑著:“對了,你們學院音樂節快來了吧,求票啊司崇大大,苦逼化工人想要去音樂學院感受一把青春的氣息。”
“我的票散光了,你找紀含洋。”
“真的假的?這麽快?”
“恩。”司崇伸手進口袋,卻突然摸到幾張軟軟的,帶著紙質觸感的薄片。
他微微皺眉,把那幾張東西抽出來,果然——
是音樂節的門票。
上麵還多出來一張小紙條,上麵的字清秀工整。
【我用不了這麽多,剩下這些給你想給的人吧!】
司崇滿臉黑線,他確實是給了他想給的人,結果那人趁他不注意又給悄悄塞回來了。
“你們都在呢!”紀含彤抱著飲料推門走進來:“表演辛苦了,我買了點飲料,大家隨意。”
“這是——”紀含彤驚喜的看著沈一手裏的票:“你們學校音樂節的票吧,好羨慕,我也想去。”
“我的票就剩最後兩張了,給了沈一和程息,”紀含洋一攤手:“現在沒有了。”
紀含彤一臉失望,他餘光瞥見司崇的手裏還握著什麽東西,紀含彤驚喜道:“司崇哥你——”
司崇抿了抿唇,將那幾張票攥緊塞回口袋裏。
“我也沒票了。”
紀含彤笑的有些尷尬:“可是我剛剛還看見你——”
“你看錯了,”司崇麵不改色道:“那是超市的打折券。”
紀含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