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一名靈魂掌管師,沒人知道她的年齡,但她的容貌卻一直停留在20歲時的樣子。
她總是一身玄衣,身段高挑纖細,幹練和優雅在她身上毫不矛盾地並存著。
她半張臉都被黑紗遮住,但露出的眼睛極美。眼尾上挑、瞳孔幽深,初看柔弱無辜,細看卻冷冽淩厲,不帶一絲情感。
對,她不是人類,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人類該有的七情六欲。
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算是仙的一種,仙階不高。所以她要待在人類社會,替仙界解決一些人類自己無法解決的事,以此來積攢功德和修為。
她開了一家醫館,白天醫人,晚上醫魂。
她的醫館開在南蕪最繁華的街道上,但說來也怪,白日裏白匾黑字十分醒目,黑夜裏卻能隱於鬧市,隻有有緣人才能看見。
這夜,剛入秋的天氣有些微涼,星空朗朗,月亮是枚圓月,清冷的掛在天邊,周圍蒙著些霧氣。
十五了,正是每月靈魂交換所迎客的日子。月白換了身黑色絲絨旗袍,罩好麵紗出現在醫館前廳。
今日來的是位中年女人,打扮極其樸素,一身素色麻衣,眼見著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
與她一同來的也是個女人,看著比她年輕許多,穿著考究妖豔。
當拿到二人的生辰八字的時候,月瀟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二人同歲,看著差別實在有些大了。
但驚訝的情緒也就那一瞬間,她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你們確定好了需要交換了嗎?規矩應該知道吧,一經交換概不退回。”
二人互相看了看,眼神裏的遲疑被月瀟捕捉到了。
交換靈魂即是交換人生,你會與你的過去告別,去經曆另一個人的人生。
從此以後,無論這個人的人生會順著何種軌跡發展,你都得麵對。
或者不想麵對,那縷靈魂隻能被月瀟收回,放在靈魂庫中。
或等待轉世,或遊蕩人間,亦或是灰飛煙滅。但能轉世輪回的機會極少,大多都是灰飛煙滅的。
其實說來,月瀟的工作挺殘酷的,能幫人實現願望,卻也可以讓人神魂分離、死無全屍。
她總想著自己成神之前定是做了什麽大型傷天害理的事,才沒被安排輪回,成了這麽個旁人看來高高在上,實在枯燥無奈的神。
幾百年來,每天見慣人類的生死、悲歡,即便她不是生來無情,也早已全然麻木。
“我考慮好了,我厭倦了漂泊,想有個穩定的家,相夫教子。”月瀟正陷入深思,對麵那打扮漂亮的女人先開了口。
這個月瀟倒不驚訝,畢竟在這軍閥混戰、處處動蕩的年代,有一隅安身之所是多麽寶貴。
“哼,你所謂的家就是覬覦別人的男人嗎?”另一女人不屑道,語氣充滿了諷刺。
“所以,你不願意嗎?”月瀟抬眸看著她,眉心隱隱透著些不耐。
她不喜歡這種沒商量好就貿然來這兒的人,她每次都隻想快速開始、順利結束,不要再與他們有過多瓜葛。
那漂亮女人搶先一步開口道,“說的好像你自己過得多好似的,你還不是早就厭倦每天圍著鍋灶轉,忌妒我的自由嗎?”
旁邊那女人半天沒開口,雙拳在袖口下緊握著,像是在下著很大的決心。
月瀟把她二人的生辰八字扔在桌邊,剛要以雙方沒有全部自願的名義拒絕她們。
就聽見那穿著樸素的女人開了口,“我換!”
她的聲音不大,這會兒跟剛才不同的是,這兩個字聽著卻格外堅定。
月瀟不知她這幾分鍾心裏想的是什麽,在期盼什麽,又舍不下什麽,她隻知道自己達成這筆交易靈力又會上漲一些。
她倒是沒有多喜歡漲靈力,隻是在這怨靈、惡鬼無度糾纏的人類社會。無人幫助她,無人在意她,她隻能不斷強大自己,護自己和莫離周全。
得到了雙方的意願表達,交換過程就順利的多了。
等到莫離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前廳就隻剩月瀟一人了。
她半靠在沙發上,麵紗已經摘了,正用兩指揉著太陽穴,看起來有些疲憊。
莫離悄然上前,坐在她的對麵,關切的問了句,“老大,忙了一天累了吧?”
月瀟睜開眼眸,她瞳孔是墨色的,深不見底,卻也平淡無波,很難看出情緒。
“還好,事情辦的怎麽樣了?”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品了一口,聲音不急不緩的問道。
“我辦事您放心老大,已經順利送到陰差手裏了,我看著他們進的冥界入口。”她拍著胸脯保證道。
月瀟輕嗯了聲站起身,“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莫離說的是前段時間從靈魂庫跑出的遊魂,因為有些狡猾而且受了周圍怨靈的蠱惑,抓他的時候著實費了些力氣。
處理了,他們也能安穩幾日了,月瀟躺在內室的床上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淩晨,她是被前廳的聲音吵醒的,她隱約能聽見莫離與人爭辯的聲音,對方好像還不止一人。
她披了件黑色披風,穿過院子裏的垂花長廊,來到了醫館前廳。
還沒等邁進門,就聽見莫離說了句,“我們月大夫從不外出隨診,你們要看就來這看,不看趕緊走!”
“你知道大爺我是誰嗎?江帥府上的人你們得罪的起嗎?不就有點醫術嘛,有什麽了不起的,今天你們要是不去看我們五爺,耽誤了病情,我分分鍾拆了你這破醫館。”
進了前廳大門,月瀟才看清楚,對麵來的是一隊穿著藍色軍裝的人,領頭的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顯然來者不善。
“你敢!我管你誰呢……”莫離許是被對方的胡攪蠻纏給氣糊塗了,已經在身後慢慢聚起了一團黑氣。
月瀟心思通透,兩句話就弄明白了來龍去脈。
她上前拍了拍莫離的肩膀,示意她冷靜,她深知他們對人類動用仙力造成傷害的話,後果是什麽。
“什麽病?”月瀟示意莫離退到自己身後,半抬眼簾斜睨那領頭的人一眼,冷聲問道。
她原就是醫者,醫者仁心,確實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那領頭剛剛還沉浸在對麵月瀟的氣場中,隱隱弱了些勢氣。
聽她這麽問,見有望能救活宋參軍,他也沒有掩蓋內心的激動,聲音有了些顫抖。
“您是月大夫?您真的願意幫我們宋參軍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