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分家
文氏本來似是沒精打采的躺在被子裏,被文春生這樣嗆了一頓反而來精神了,馬上踢開了被子坐起來,拍著大腿嚎喪一樣。
春生爹依舊不吭聲,兒子正生氣的時候,他隻有裝啞巴才不會被嗆。
文春生餘怒難消,提步到堂屋將一口袋穀子扛進了西屋,文翠葉見狀趕緊下了炕,拉著他的手哄勸,“春生,你別鬧了,傳出去街坊鄰居會笑話我們。”
文氏的叫罵聲聽得真真兒的,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文翠葉挑唆文春生忤逆父母,娶回來這麽一個喪門星兒媳婦真是家門不幸,倒了八輩子大黴。
反正文翠葉就是千般不是,反正她自己,丈夫和兒子啥毛病沒有,萬桶髒水都潑到文翠葉一人的頭上。
文春生不由得就想起來南清漓的話,是的,他娘就是個窩裏橫,就是個隻會欺侮兒媳婦的主兒,換做平時他忍了,今天不想再忍了,分家後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強顏笑笑,“翠葉,你別吭聲,也別攔著我,就在屋裏待著,秋天打下的糧食有我們一半,他們拿糧食換東西已經很過分了,我再扛一袋子糧食一點也不過分。”
看著文春生甩門而去,文翠葉懵懵的,村裏人有時候手上沒現成的銅板兒,拿糧食到雜貨店換些家裏的零碎用度很正常啊,咋就過分了?
文翠葉不知道的是,雜貨店老板也是文姓族人,與文春生相熟,言來語去就告訴他一些讓成年人為之害臊的細節。
那就是春生爹經常拿糧食換酒水以及下酒的油炸花生米,而文氏不止是油炸花生米,熟瓜子,就連小孩子才吃的糖果之類也隔三差五地換一些,而且這老兩口都是半上午或者半下午去換的。
家裏沒有半個小孩子,而且半上午或者半下午時,他們夫妻基本上都不在家裏,那就可想而知,那些換回來的東西都被文氏老兩口偷吃了。
文春生也喜歡喝幾杯,但一般都是別人請他喝頓酒,他再回請人家一頓,沒有一次是他窩在屋裏偷喝。
至於妻子文翠葉,他在家時,她一天三頓連正頓飯也吃不飽,他爹娘明吃暗吃各種吃,而文翠葉暗吃不可能,明吃吃不飽,一想到這兒,他就內疚得要命。
而且文瑞老兩口也知道他爹娘的“嗜好”,卻沒有冷臉責怪過他一句,就是希望他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別走到人後頭,一樣樣都是為人父母,這其中的差別真是太大了。
這樣想著,等文春生走到堂屋門那兒一拉拉不開門,這才知道從裏麵插上了門閂。
這是防賊哪,好得很! 就在這一瞬間,集聚很久的火氣爆發!
文春生往後撤了撤,抬腿一腳就踹開了堂屋門,不管不顧他娘的嚎喪音兒陡落陡起。
他扛了一口袋麥子,提步離開時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堂屋門……
這扇無辜的門終於轟然倒地,隻能請木匠才能修好。
於是,文氏的嚎喪音演變成了歇斯底裏的幹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南清漓忙碌完畢有些累了,想打盹兒,結果是直打嗬欠,根本就睡不著……
小雪回來後,她興奮得似隻剛出窩飛了一圈的小麻雀,先是對南清漓和吳四順繪聲繪色說了一遍,等到南小川和文璿摟樹葉回來後到屋裏喝水,她又描述了一遍。
而南小山聽南小川說了個大概沒聽過癮,專門過來喝水問及其中的細節時,小雪又來一遍。
等到小鵬和文六斤背回來木柴,進屋裏吃東西喝水,她又來一遍,總之,南清漓耳邊就沒少了小雪複讀機似的叨叨聲。
眼見一個個聽眾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明覺厲,南清漓心裏失笑,都怪這兒的娛樂消遣太少了。
值得一提的是苟羊倌在晚飯前,到雜貨店裏打了半壺酒,聽店裏幾個嘮嗑的村人議論著文氏家的那出鬧劇。
他心裏還大為得意了一把,自己一個鰥夫一不小心就成了公雞上神,等文氏那婆娘再得罪他時,他就再做次公雞上神。
翌日在落月居的買賣還算順利,但在翠紅樓卻是另一番情形。
鴇兒元寶髻上新打製的金步搖顫顫生光,炫目至極,晃得南清漓眼睛澀疼不已。
楊媽逐一點數了翠紅膏,如實報數,“鴇兒,七十顆上品翠紅膏,一顆不少。”
鴇兒緩緩點頭,放下了手裏托著的茶杯,取出來六兩銀子,放到南清漓麵前,笑而不語。
南清漓淡淡地掃了一眼,會意,不緊不慢地收起來銀子,“鴇兒媽媽,先前那一兩銀子的定金就算是還給你了,截止到今天,你我就清賬了。”
鴇兒扣下來一兩銀子,南清漓自然心知肚明這筆買賣到此為止,她可不想死皮賴臉央求鴇兒再買一些翠紅膏。
眼見南清漓氣定神閑,鴇兒一把烏鴉嗓子透著媚骨的笑意,“金小哥,我手上這批姑娘有這七十顆翠紅膏足夠了,至於以後……”
鴇兒就此打住話頭,南清漓心想,一兩銀子的定金都扣下了,這不是等於說了句廢話嗎?想比賣關子,本寶恰好也擅長一點點!
南清漓清淺一笑,“鴇兒媽媽,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拂,既然你這兒不需要補品了,那我就再去別家轉轉,唉,一大家子天天都要吃喝,沒有銀錢進賬可不行啊,就此告辭!”
說著,她起身就走,鴇兒適時地給楊媽使了個眼色,楊媽馬上堵住了南清漓,笑嘻嘻的,“金小哥,時間還早再聊會兒,你這性子忒急了。”
鴇兒媚笑橫生地附和著,南清漓身為一個女人,就別提多別扭膈應了,但為了多賺點銀錢養家,她隻好端起鴇兒填滿的茶水,象征性地淺抿一口。
“鴇兒媽媽,你的時間可金貴著呢,我可耽誤不起啊,你有吩咐盡管說,如果我能辦到,那真是我的榮幸。”
鴇兒笑著點點頭,掩口輕咳了一聲,隨後,從雕花屏風後走出來一個豆蔻之年的女子。
青絲斜挽,一襲輕盈的綾綃石榴裙襯得她眉目含春,豔若嬌花,淺淺墜身作揖後,她害羞帶怯地站在鴇兒身旁。
“石榴,這位就是金小哥!”
待她柔弱無骨地嗯了聲後,鴇兒滿麵含笑地望著南清漓,“金小哥,你我有緣相識一場,我不能虧待你,特意給你留下了石榴這丫頭,你掏十兩銀子,就可以帶走她,為妻為婢都隨你!”
像! 簡直是太像了! 南清漓僅僅是淡淡地暼過去一眼,僅僅是與石榴狀似無意投過來的一眼堪堪撞在一起。
就在這一瞬間,她心裏泛起嘎嚓嚓的陣響,最柔軟的某處霎時凝固,又似是冰層硬生生地裂開,隻有自己可以體驗得到有多痛!
竟然,這個石榴的眼神竟然似極了她前世好閨蜜白芷若的眼神!
南清漓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鎮定下來,一點點地捋著,首先,這個石榴肯定是鴇兒買進來的小姑娘。
然後,她倒是掏得出來十兩銀子,大小叔吳四順正好也缺個媳婦兒,但那小子缺的是潑辣能幹的掌家媳婦兒,可不是像石榴這種嬌滴滴的款兒。
這個石榴一看就是那種訓練有素的,本來南清漓很想問問石榴本家的情況,是不是真能與白芷若扯上親戚關係,但是聰明如她不想被鴇兒看出來什麽。
鴇兒這麽熱心的目的無他,十有八九是衝著翠紅膏的配方來的,她南清漓可不會蠢得花錢買個盯梢的養在身邊。
南清漓渾然不覺間,心底一念如浪頭洶湧竄起,白芷若,難道是你也來了?
如果你真的來了,那你最好祈禱不要撞到老娘手裏,不然咱們好好清清舊賬!
南清漓反正是不相信男友蕭雲翳會背叛自己,她篤定白芷若設計截胡,撬走了蕭雲翳!
見南清漓垂首不語,鴇兒不動聲色地放鬆了條件,“金小哥,你現在手上有六兩銀子,那四兩銀子可以先欠著,就從以後送過來的翠紅膏裏扣除,每次一兩,這下沒問題了吧?”
鴇兒這是啥意思? 如果她買下石榴,那翠紅膏的買賣就繼續做下去?
那鴇兒的意圖細思更恐,她怕是僅僅揣測出來冰山一角?
那她隻能一口拒絕,即使失去了鴇兒這個大主顧也在所不惜,“鴇兒媽媽,像石榴這樣水靈的姑娘,十兩銀子也不多,但我家頓頓都是粗茶淡飯,真的不敢委屈石榴姑娘,還望鴇兒媽媽體諒!”
石榴一直媚眼如波地凝望著南清漓,每一根卷翹的睫毛都沾染著顫巍巍的柔弱堪憐,她聽到最後頓時鬱情繾綣,雙目蘊淚,以帕子掩口,身子瑟瑟發抖著。
這副情景如果是不知內情的人見了,還以為南清漓是她的情郎小哥哥呢!
南姑娘前世今生可都是唯愛蕭雲翳一人的女兒身,對此自然是一點也不來電,她心裏明鏡似的。
石榴這樣活色生香的主兒根本就不適合給吳四順做媳婦兒,給大戶人家做一房妾室倒是物盡其用。
鴇兒本來算計得好好的,如今見獵物不上鉤,一場算計落了空,可她不是心慈手軟的女菩薩,她是連閻王爺路過都要扒層皮的鴇兒。
於是,鴇兒將濃濃的挫敗感記到了石榴的頭上,暗暗決定要盡快將這個丫頭處理掉。
抿了口茶水,鴇兒不耐地朝楊媽擺擺手,後者會意,招呼進來一個婆子,將淚漣漣的石榴帶了出去。
“黃夫人不是想買個清秀的丫頭嗎?你給黃老財的管家捎個話,讓他有空時過來瞅瞅石榴,中意的話,掏二十兩贖身銀子帶走!”
聽到鴇兒這樣吩咐,楊媽諾諾連聲,垂手侍立一旁。
聞言,南清漓心裏暗笑,鴇兒給自己的價比黃夫人那邊便宜了一半,在她的心裏翠紅膏的配方僅僅值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