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被攔了
約莫一刻鍾後,男子彈身而起,冷然拂袖間,衣袂翩飛,席卷而起的蕭瑟落葉也隨之激蕩飛舞,流轉飄散。
颯颯林風中,跟班的遙望著疾射而去的主子,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摸摸依舊低嗚邀寵的白狗,“阿白,我們也走吧!”
再說南清漓急匆匆趕到落月鎮,沒有先去翠紅樓,而是在落月居酒樓的路口那兒尋見了小鵬,好言安慰。
“小鵬,你這實誠脾性就不能改改?今天回去後你就說這些吃食都是你自己賣的,你以後防著點兒南小山,我也覺得他小小年紀,城府太深了些!”
小鵬其實老後悔了,他真擔心大嫂一個婦道人家在路上出意外,現在看見她好好的,還這麽為他著想,心裏又暖又感動。
可是事情並沒有如南清漓所想的一帆風順,當他們叔嫂兩人走到落月居的正門那兒,還未踏上台階,就被兩個夥計模樣的人攔住了,其中一個氣勢洶洶。
“你們這兩個叫花子,往哪兒闖?眼瞎透了?這兒是落月居酒樓,不是叫花子能來的,馬上滾!”
說著就毫無預兆地推搡了南清漓一把,如果不是有小鵬扶了她手臂一下,她就會摔個四仰八叉。
眼見惱怒的小鵬要與這兩個夥計動手,南清漓趕緊扯扯他的袖子,
“小鵬,都怪二哥記性不好,又不識字,就搞錯地兒了,咱們走吧!”
走出七八丈多遠後,小鵬憤憤然,“大嫂,你咋不讓我揍他們一頓?咱們可是洛掌櫃……怎麽也算得上是洛掌櫃的朋友,那兩個夥計太欠揍了!”
南清漓語重心長,“小鵬,如果你是洛掌櫃,你會和兩個身份不詳,衣著寒磣的人做朋友?不會是吧,所以你絕對不能動手,有句話說得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如果我們想順利賣掉這些吃食,就不能得罪洛掌櫃,也不能打他的看門狗。”
冰雪如南清漓了然,洛掌櫃看重的是這些吃食帶來的衍生利益,至於做朋友這一層,那得等她混到身著綾羅綢緞那一天才有可能。
小鵬臉上的憤然褪去,卻多了愁鬱,“大嫂,我們連落月居的門都進不去,怎麽賣東西啊?”
南清漓腳步未停,“我們去後門試試!”
好吧,南清漓走翠紅樓的後門走出了成功的經驗,一走不可收拾,等繞到落月居的後門,她對看門房的漢子說得清楚。
“大哥,洛掌櫃前天預付一兩銀子,讓我們兄弟倆過來送熏製品,煩勞行個方便!”
說著話,南清漓遞過去五個銅板兒,漢子和洛掌櫃舅舅家有親戚關係,所以他爽快地開了門,而且提醒說這個點兒,洛掌櫃應該在賬房那兒。
可當南清漓和小鵬按照漢子所說的路線走了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吵嚷聲,裏麵夾雜著洛掌櫃一疊聲的道歉……
二樓一間客房半敞著門,裏麵的王公子氣急敗壞,指點著杵在門口的洛掌櫃。
“姓洛的,你拿盤雞骨頭就想糊弄本公子?隻有狗才愛啃骨頭,你以為本公子是狗嗎?本公子請婁公子喝酒,骨頭這種寒磣東西也能算個菜?”
洛掌櫃此時已經是焦頭爛額,這個王公子和縣衙師爺交往甚密,他可得罪不起這樣的角色,可是熏雞架隻剩下最後一個了,王公子還偏偏就要這個熏香味兒的熟肉。
“王公子,真是對不起啊,這個熏雞架出的太快了,但是一時間廚師卻做不出來,我這就讓廚師把熏雞架上的肉刮下來擺盤可好?”
熏雞架上的肉刮下擺盤的話,王公子應該就不會再說什麽狗愛啃骨頭之類的話了,但是王公子火卻更大了。
“姓洛的,你打發叫花子哪!本公子和婁公子想大口吃肉,一醉方休,聽懂了嗎?兩盞茶的時間內,不想讓落月居關門就送過來隻整雞!”
洛掌櫃皺巴著一張臉,隻能拖一時算一時,“王公子,你先喝著茶水,我再去廚房催催那幾個廚師!”
說完,他溫柔地掩好房門,愁得隻想唉聲歎氣,手正要扶額就看見了下麵的兩人。
登時,洛掌櫃兩眼泛光,由於腳步太快,還向前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他撩起皮袍子,幾乎是一路小跑著下來,還是有些不放心,壓低聲音問:“金小哥,六隻熏雞做好了嗎?”
南清漓點點頭,“洛掌櫃,隻要在炭火上稍稍加熱一下就可以食用。”
洛掌櫃揚手喊過來一個麵相伶俐的夥計,吩咐他馬上拿著一隻熏雞去廚房讓廚師炭火加熱一會兒,然後送到王公子的房間。
“金小哥,老夫醜話說在前麵,如果王公子對熏雞的味道不滿意,那你必須如數退還那一兩銀子。”
洛掌櫃帶著南清漓和小鵬到他的房間坐定,沏好兩杯茶水後,就換上了另一副嘴臉。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小鵬聽見洛掌櫃這樣說,咬肌一鼓,就要發作……洛掌櫃如此,除了一個利字,再無其他!
他了然王公子那種富家子弟平時吃多了大魚大肉,隻要王公子稍稍挑剔一下熏雞的味道,他就可以借機壓下去十幾文熏雞進價。
雖然洛掌櫃現在真的不差幾兩銀子,但他是自己打拚下來的家業,平時雖說是任人唯親,但慣於斤斤計較,對親戚也是如此,再加上在王公子那兒受了氣,就想捏捏眼前這兩個窮小子。
南清漓隻是輕飄飄地凝了小鵬一眼,後者立即低了頭,忍著憋屈氣。
“洛掌櫃,我隻能保證熏雞的味道比熏雞架多了幾分鮮嫩,至於是否合王公子的口味,那就是他個人的喜好問題,再說了,洛掌櫃也不想得罪王公子這樣的貴客不是?”
有道是眾口難調,南清漓這番話實事求是中語藏鋒銳,說到重點處卻戛然而止。
洛掌櫃的底線很低,隻要王公子嚐過熏雞後,不拍著桌子叫罵難吃就行。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暗暗心驚,這個窮小子對祖傳秘方倒是很有信心,而且還看得出來王公子是落月居的貴客,反過來不輕不重地拿捏了他一下。
“金小哥,我就是開個玩笑哦,不過王公子要是真的不滿意,你就把進價降個十幾文。”
說來繞去,洛掌櫃就是想占點便宜,對此,南清漓不氣不惱地笑了笑,從簍子裏取出來事先準備好的熏豬肝和熏雞腸的試吃樣品。
“洛掌櫃,這是我研究出來的新品,你可以順便讓王公子嚐嚐鮮,如果他不喜歡,那我就拿到別家酒樓去。”
這話初聽起來沒什麽,但是一琢磨就是話中有話,頗有幾分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味道,同時也彰顯了南清漓的極致信心。
人精兒似的洛掌櫃當然聽得出來,訕笑著,“金小哥,這兩樣新品的名字?”
南清漓不假思索,“這是熏幹,這是九曲回殤。”
因為這兒的有錢人講究吃瘦肉,內髒等等根本上不了桌子,所以南清漓編了這麽兩個聽不出原材料的名字。
洛掌櫃伸手各拈了一點,送入嘴裏,嚐出來熏幹的原材料是肝髒,但是卻嚐不出來是豬肝還是羊肝。
說是豬肝吧,綿細的肉質不太像;說是羊肝吧,竟然沒有一點膻腥味兒。
管他呢,他是從底層混起來的,自然能嚐出來是肝髒,而在王公子那兒隻有好吃和難吃的區別。
至於九曲回殤,雞腸子嘛,可不就是曲曲彎彎的,但洛掌櫃怎麽也嚐不出來是由哪種原材料做出來的。
算了,就算是知道也是白搭,他養著的那幾個廚師根本就做不出來這種熏香味兒。
叫進來一個夥計,洛掌櫃如是囑咐,“你對王公子說是我的意思,這是落月居的兩個新菜式,凡是落月居的貴客,首次免費嚐鮮。”
這樣安排可謂是萬無一失,如果不好吃,因為是免費的,王公子也不會太過計較;
如果好吃,那就充當新菜式留下來;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間接告訴王公子,落月居不止他一個貴客,還有其他貴客,比如婁公子,這樣,王公子或許以後會收斂一下言行。
夥計走後,洛掌櫃和南清漓言來語去,不動聲色地走了幾個回合,前者的各種套路都被後者化解於無影無形。
小鵬隻有低頭喝茶水的份兒,心裏鬱鬱難平,賣個東西就像拚內功似的,比砍柴劈柴的難度高得多,大嫂為了這個家真是太勞心了。
那個夥計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快得連敲門也忘了,直接推門闖進來,喊了聲掌櫃的才發覺逾越了,臉色訕訕地就要退出去。
洛掌櫃暗罵了聲蠢奴才,迫不及待一問,“王公子對熏雞,熏幹和九曲回殤還滿意嗎?”
夥計一張嘴就合不住了,“滿意,王公子太滿意了,他自個兒吃掉了一整隻熏雞,連聲說好吃,根本就停不下來,熏幹和那什麽殤,王公子也說好吃,他讓小的轉告掌櫃的,熏幹和那什麽殤,他各要五斤,還要三隻熏雞,這些最遲在日落前必須送到他房間。”
洛掌櫃揮手喝退夥計,然後親自點數簍子裏的東西,“金小哥,這兒是五隻熏雞,加上王公子嚐鮮的那隻,正好是我預定的六隻。”
至此,洛掌櫃心裏已經有了熏雞的定價,每隻二百六十六文。
待南清漓認可的點了頭,洛掌櫃繼續點數熏雞架,“金小哥,一共是三十個熏雞架,四百五十文,剩下熏幹和九曲回殤,嗯,你可稱過重量?”
南清漓家裏有吳大順留下的杆秤,雖然秤杆油膩膩的,但也不影響使用,“洛掌櫃,我稱過,各為十斤整,你可以複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