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番外1:李清桐
陸嶼行刑那天,李清桐還是忍不住去看了。
刑場上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李清桐隱匿在其中並不顯眼,可陸嶼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下意識的就要去搜尋總是站在李清桐身邊的另一個身影,可不出任何意外地,並未找到。
是了,陸嶼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前陣子就聽獄卒說起過,皇上封了李清洛為異姓王,北地玉林關秣陵城一帶都是她的封地。
她現在應該已經抵達遙遠的北地,正過著自在美滿的日子吧。
隻可惜,這輩子他如此費勁心思軟硬兼施都沒能得到她,待來世,他一定要比宋郢先遇到她,他一定要完完整整得到她。
她隻能是他陸嶼的。
他這樣想著,卻還是偏過頭,對著人群中的李清桐露出一個人畜無害又風流倜儻的笑,然後比著口型對她說:“保重。”
行刑的前一晚,獄卒問他還有沒有什麽要求時,他讓獄卒給他細細梳洗過一番,又換上了整潔幹淨的衣衫,如今這樣笑起來,倒又有些之前那個偏偏濁世佳公子的影子了,惹得人群中不少懷春少女暗自傷神。
他說不清自己為何要這樣做,李清桐喜歡他,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也曾有意無意地給過李清桐一些錯覺,試圖利用她來接近李清洛,可如今的李清桐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他說不清自己為何還要這樣對她笑。
許是麵具戴久了,連自己都忘了真假吧。
他明明,一點都不喜歡笑的。
如今已經是秋日,這一天的天氣卻出奇的好,大把大把明晃晃的日光從頭頂砸下,將這個藏汙納垢的人間裝點得明媚又溫柔。
他眯了眯眼,望著頭頂從樹葉的縫隙露出來的細碎光芒,突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他這一輩子總是在笑,可鮮少有什麽時候是像現在這樣真心實意的,如果非要找出來一個的話,最初遇見李清洛的時候大抵可以算得上吧。
就這樣吧。
獄卒押著他走上斷頭台時,他這樣想著。
台下的李清桐死死盯著被押上斷頭台的人,藏在袖子中的雙手握成拳狀,指甲嵌進肉裏,嬌嫩的掌心已經被紮出了血痕,可她卻渾然不知。
台上陸嶼身邊的劊子手已經高高舉起了大刀,李清桐的身體控製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大刀落下的那一瞬間,一隻手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緊接著,少年清朗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別看了,會做噩夢的。”
她沒有推開眼前的那雙手,她已經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人的另一隻手輕輕攬住了她單薄的肩膀,慢慢將她帶離人群。
此時秋日的陽光明媚又溫柔,少年覆住她眼睛的手幹燥溫暖,帶著日光的溫度。
那人一點一點將她帶離人群後,又將她帶到了逐月湖畔。
一直到眼前再也見不到那血腥的場景時,他才鬆開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扶著她坐下。
她的麵色蒼白得可怕,嘴唇亦是一點血色也無,明明是最舒適的季節,可她卻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滿臉冷汗。
他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的樣子心疼得整顆心都皺了起來,良久長歎一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她此時已經有些微微緩過神來,聽到這話又微微轉過頭來看著坐在她身邊的那人,聲音很輕很輕。
她道:“裴景軒,那你又是何苦呢?”
裴景軒沒有在說什麽,兩個人靜靜地在湖邊坐著曬了一下午的太陽。
秦落告訴李清桐裴景軒對她的心意時,李清桐其實是很意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熱心腸的少年因為她領著嘉月樓的姑娘攻占了永德門,怕她被皇帝降罪,所以要以娶她的名義來保住她。
她和裴景軒的交集並不多,統共就兩次。
一次是秦落還在北地的時候,她在街上偶遇陸嶼,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最後見他走近了徐相的府上。
陸嶼進去之後她在角落裏站了很久,最後差點被徐相府上的門房當成可疑之人抓起來,最後還是裴景軒及時出現替她解了圍。
另一次是秦落被困,秦家軍圍了沅京城時。
她帶著嘉月樓的姐妹準備攻占永德門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塞給了他一張永德門的地圖。
這張地圖在她攻占永德門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李清桐一直想著什麽時候有時間要還一還這個二皇子的人情。
是以秦落在同她說了裴景軒對她的心意後,她並未讓秦落幫她回絕,而是選擇自己和他說清楚。
她約了裴景軒見麵,便是在如今的逐月湖畔。
她對於裴景軒前兩次的出手相救表示了感謝,然後說他著實沒有必要厚道至此,為了救她而假裝娶自己,但是這個人情她記住了,日後有什麽用的上她的地方,她必定身先士卒。
她本是那種溫柔又內斂的性子,這些年許是同櫻桃還要嘉月樓那幫姑娘相處久了,也漸漸生出了些豪邁的氣概來,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令她更驚訝的是,那少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臉漸漸的紅了。
他看起來有些窘迫,卻還是堅持著,一字一句對她道:“我不是為了救你,我知道郡主姐姐能保下你,我對郡主姐姐說那些,隻是因為我喜歡你。李清桐,我喜歡你。”
他說完,便不管李清桐是和反應,轉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李清桐看著少年莽撞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想來想去也沒想出裴景軒為什麽會喜歡上她。
第一次見麵,她像個跟蹤狂似的跟了陸嶼一路,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被人喜歡上的樣子。
第二次見麵,她殺氣凜然地帶著嘉月樓的那幫姐妹,準備攻占他家的永德門,接應要滅了他家的秦家軍進城。
她實在捉摸不透裴景軒是怎麽會喜歡這樣的自己的。
那之後裴景軒又過來找過她幾次,每次都是等在她去朱雀觀找師父練琴的路上,塞給她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什麽也不說就走了。
再然後就是現在,他們莫名其妙坐在逐月湖畔,像兩個傻子似的坐了一整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