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點閑暇
人生匆忙,難得閑暇。
林塵二人入島之後,也是一路輾轉,卻沒有向深處走去。
原因無非有二,一是林塵需要一點時間來想一些事情,不能盲目,整件事雖然看似已經很明了了,但真到了島上之後,卻讓林塵隱隱感到不安,因為林塵總有一種感覺,這一切,依然過於巧合了些,不像是以林白兩家的勢力能夠操控得了的,自己好像誤入局中,卻又好像,此局本就是為林塵而開似的。
而其二,則是答應過木玲雪的看海。潮漲潮落,晨初黃昏,難得的寧靜,又怎能因為一時得失而敗壞了雅興呢?人生須臾,修行為何?不過求片刻心安,賞人間風情罷了,餘者皆欲,而欲無窮,此刻欣喜,便尤為難得了。
二人在僻靜之處搭了個簡易的庇護所,卻是過起了日出而漁,日落而息般的凡人生活,雖然隻是片刻。
“公子可是有心事?”木玲雪開口問道。
二人站在黃昏的海岸線上,不知不覺,距離登島卻是已經去了半日之遙。
“不知道,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林塵微微皺眉。
“公子以為如何?”
“不知。”林塵也是坦然,終究是境界太低了,有些東西也不是如今能夠想通的。
“算了,”林塵擺擺手,“既然不知,那便不想,難得安寧,怎麽能因此浪費了心情。”
“公子當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呢。”木玲雪竊喜,“那明日是否繼續入島呢?”
“你怕嗎?”林塵有些開玩笑似地問道。
“玲兒不怕。”
“那便入,雖然不安,但是卻也暗含生機,我倒要看看,誰給我補了這一道局。”
濕鹹的海風吹拂著林塵的衣衫,木玲雪的秀發隨海風飄浮,二人佇立海岸,看日暮黃昏,一抹斜陽。
待斜陽藏盡,星雨如期,一團篝火,兩道人影,於沙灘邊上搖曳。
當人身處黑暗,所欲所求,無非這一團光明罷了。
遙遠而不可及的星空之下,偉大的光輝撒在新世界的舊土之上,他們卻點起火把,說心向光明。
林塵看向木玲雪,鄭重地開口問道:“你的道,為何呢?”
木玲雪聽罷,神情有些呆滯,想了想,欲要出口,卻又覺得不妥
。
見木玲雪猶豫不決的模樣,林塵繼續說道:“談談自己的感覺就好。”
木玲雪開口說道:“挺無聊的。也不是修行無聊,隻是世人修道的意義,各有不同,世人紛擾,反叫我心生厭惡。”
“你修習了這麽多填的符道,又是什麽感覺呢?”林塵繼續問道。
“朦朧,感覺自己很明了了,卻是怎麽也掌握不了。公子,我是不是不適合成為一名符師?”木玲雪有些自我懷疑。
林塵搖搖頭,“恰恰相反,你欲修行,最好,也隻能成為一名符師。”
“為何?”
“符道以自形上起,以上通下,餘者自器起,以下通上。器為形下,多戾,多欲,多權,多貪,卻是不適合你,以此入道,對你而言,適得其反。”
“而符道觀天地自然,得元氣之始,或描摹,或借勢;或藏氣於形,或借力於器,反而沒有那一分阻礙。世人皆以為以器入道易,以無形之元氣入道難,實則不然,世人何止萬億,入道者萬裏無一,卻依然不計其數,實則也不過碌碌,以器入道,倒不如說是以與入道,又懂得什麽難易。”
“那符者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修符者,其欲更大,他們無非是得天獨厚,免去了凡人苦修的那一段經曆,天才的可悲,不外如是,強如華晨長老,不也是寸步難行了嗎。天才者,自有其驕傲,也有他自傲的資本,器為欲形,元為道初,二者本身卻是不同的,入道無心,其欲更甚,其間分寸,各有千秋。”
“那公子認為,玲兒該怎麽做?”
“天地萬物,莫不有欲,欲望不是壞事,隻看你自己的尺度了。生存之外,莫不是欲,欲要看遠方的風景,便要身至,需要什麽呢?強大到能夠到達遠方的實力,或者足夠的錢,足夠的時間,世人畏死,愛權,亦或二者皆不占,僅僅是大勢所趨,人生在世,如意者幾人呢?”
“公子不如意嗎?”木玲雪關切地問道。
“我欲跳出這天地萬物,做一個局外人。”林塵言語堅定。
“池魚之下,尚有微蟲,命格須臾,蒼生塗塗。螻蟻有心而力不足,我等尚不見終點,又怎能輕言放棄呢?”
“公子?”
“嗯?”
“玲兒或許知道自己的道了,多謝公子指點。”
“我不說,你也早晚知道,不必謝我。”林塵嗬嗬地說道。
“若不是遇見公子,玲兒也許真如父親所說,永遠也不入仙途呢!”
“有始無終,也不知是好是壞呢?”
“玲兒不問將來,隻論如今。”木玲雪也是難能地堅定。
林塵卻是有些欣慰,感歎道:“道心純粹,心無旁騖,蒼生之上,必列一席。”
木玲雪卻是搖搖頭,愈發堅定地說道:“玲兒的道,自公子而起,自然至公子而終,玲兒不要什麽席位,隻要公子不棄,就已經足夠。”
林塵聽罷,也是神色有些動容,卻是心中仍有一絲隔閡,這亦師亦友的關係,讓林塵不知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言語。
林塵可沒那麽不識趣,開口說道,“不棄,自然不棄,隻是,你身上肩負著的,卻也並不少呢。”
木玲雪露出疑惑之色。
林塵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早說這些,也是沒有繼續糾纏下去,隻淡淡地說著,“以後之事,交給以後吧,現在,你烤的魚要糊了呢!”
“啊!”木玲雪方才反應過來,這篝火之上,卻是烤著二人今日的晚餐呢,看著愈發焦黑的魚皮,連忙將其翻麵。
二人於島邊高談闊論之時,島內之人,卻是陷入了各種困局,或因利廝殺,或為陣所困,為獸所殺,死傷者卻也不計其數。至於有所收獲,悄然離島者,也並非沒有,林白兩家之人也並未阻攔,顯然誌不在此,所圖甚大,若是因為一點小利壞了事,也是得不償失。
而這一切,卻與林塵二人無關了,二人所關心的,卻是這海魚的味道,終究不及洛魚而已。
大道不易,各行其事,因利而來,自然要視死如歸,卻也是怨不得旁人。